此時天空漸趨深藍(lán),即將入夜。
荀川如人群中那個發(fā)光的亮點,毫不客氣地點綴了這片鬧區(qū)。
“方才那位是內(nèi)宗花師姐!”
“他居然連花師姐都認(rèn)識?”
“我早說過此人背景不簡單,這下你們可是信了?”
“也不知他父親是哪位長老……”
“長老又如何!還不是跟咱們一樣,開了個凡骨被送來外宗……”
“拉倒吧!以人家的背景,進(jìn)內(nèi)宗那是遲早的事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道,一時間竟沒人再做生意,全都把目光落在了荀川身上。
此事正中荀川下懷,也不反駁,任由他們恣意猜測,徑自嘴角掛著淡淡笑意,心中默記內(nèi)容:“花師姐……原來她姓花……”
……
進(jìn)了兌換處,荀川大方地花了五十麗水錢買了一身略帶靈力的衣服換上,又花了五十麗水錢買了一雙上好的蛇皮靴子。
出了兌換處,從乾坤袖中選了一顆極為飽滿的昆岡錢做玉墜子吊在腰帶上。
一進(jìn)一出,判若兩人,那股少年的清爽陽光勁兒呼之欲出,即便說他不是富家公子也沒人信。
眾人見他這一身裝扮,更加確定了他在內(nèi)宗有個長老爹的猜想。
若只是個普通弟子,入院才幾天,怎么可能會有閑錢買這一身裝扮,更別說腰上那明晃晃的昆岡錢。
一路看著荀川表演的方知有,此刻心中也贊嘆不已,雖不知荀川如何搭上內(nèi)宗師姐,但這一頓操作著實高明。
此事很快便會傳入趙闊耳中,若他有所懷疑和猜測,要想動荀川也得掂量掂量自身的分量夠不夠足。
享受著眾人的目光回到房中,一關(guān)門,荀川呼出一口憋了半晌的氣。
“好在有點天賦,說來演戲這事實在累人……”荀川嘆息道。
在蒲團(tuán)坐下,從乾坤袖中取出那枚讓他差點命喪蛤蟆口的赤狐佩。
“就為了這塊破玉,外公我差點搭上身家性命!”荀川至今依然心有余悸。
將靈力覆蓋其上,只覺得此玉有所阻隔,似乎已經(jīng)認(rèn)主。
“若我用靈力強行抹去印記,抽離火元氣,想必會被那少女所感應(yīng)……”
撐著下巴斟酌少許,荀川舔了舔嘴唇,將赤羽拿下:“用赤炎直接燒了它試試!只要不留下我的靈力氣息,那女子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不了!”
一個念頭升起,赤羽瞬間放出一道火苗。
赤狐佩雖沒破裂,里面的火元氣卻被赤炎帶著躁動起來。
隨著玉佩上的認(rèn)主印記被徹底抹去,紅色霧氣滲出,不到三個呼吸,原本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幕鹪獨獗惚晃刂皇O乱稽c薄薄的底。
荀川打算留下十分之一,若全部吸干,赤狐佩便完全失了作用,說不好可能會碎成渣滓。
“那少女很看重這個玉佩,還是拿去還給她,順便討些好處來。也不枉我一番出生入死,從老蛤蟆嘴邊幫她撿回!”
將赤狐佩收起,赤羽的羽片再次搖擺起來,許久,羽軸中的血液又多了一絲,大概是先前兩倍的量。
“少是少了些,但聊勝于無……一點點積累,終有圓滿之日!”荀川語氣堅定道。
經(jīng)過一天的戰(zhàn)斗,荀川筋骨酸痛,身體十分疲憊,但卻讓他的基礎(chǔ)一下子扎實不少。
好在兩份仙餐作用明顯,至今依然在緩緩幫他恢復(fù)損耗的靈力。
比起凡骨,仙骨在修煉前期頗具優(yōu)勢,無論突破進(jìn)度多快,仙骨修士的基礎(chǔ)都極為扎實。
而凡骨修士突破過快,則需經(jīng)過戰(zhàn)斗或入定緩緩累積沉淀,才能使肉體和根骨更為契合。
“只可惜我是凡骨……”嘆了口氣,荀川站起身:“還是踏踏實實筑基吧!”
推開門走出房間,他再次來到那棵桃樹上。
不時有人路過,紛紛向他投來異樣目光,他也不理,徑自閉了眼,雙手結(jié)正定法印打坐,將雜念清空,全心全意感應(yīng)四周花草。
開了二輪一脈后,他的感應(yīng)量上升到九個芥子。
許久,他緩緩入了定,感應(yīng)加深,使得花草吐出元氣的速度更快了些。
一個又一個大小周天循環(huán)往復(fù),荀川的修為愈加凝實,就像睡著了一般,他這一坐便是幾天時間,未曾睜過一次眼。
……
冬月二十,入院的第八天。山外大雪層層疊疊,山內(nèi)依然仙韻飄飄。
李鈺前往荀川房中尋他未果,聽人說他在路邊桃樹上打坐,這才趕來,將他從入定中喚醒。
連日在此打坐,眾人都把這一樹一人當(dāng)做符院的奇葩風(fēng)景,但凡有人路過都會看個一會兒,怪異地皺眉指指點點。
宗門弟子打坐大多都在房中,需要找個最安靜的地方,沒有干擾才能內(nèi)心澄靜。
荀川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這坡下雖不是什么熱鬧之地,卻人來人往,光腳步聲便讓人頭大。
睜開眼,低頭一看,見李鈺正抬頭笑著。荀川咧嘴一喜,連忙落地作揖道:“李師兄如何有閑找我來了?可是有事?”
“見你入定本不愿打擾,但今天是繳納的日子,無奈只能將你喚醒,不知師弟是否備好了?”
“哦?”荀川一愣,沒想到時間過的如此快。連忙從乾坤袖中取出十張底符遞過去道:“師兄收好。這是我首輪底符?!?p> 李鈺接過一看,雖然刻的一般,最多也就五成符力左右,但卻極薄,眼神頓時一亮:“上品底符,全都是?”
荀川點點頭。
“師弟厲害??!很少有人能全繳上品。更別說像你這樣的新人!”李鈺看著他一身全新裝扮,與初見時判若兩人,加上腰上那枚昆岡錢,不由對他的背景又多了些猜測。
“不敢當(dāng),做的不好,慢慢來吧……”荀川摳摳鬢角不好意思道。
將底符收好,李鈺靠近了些小聲道:“師弟來符院才幾天,關(guān)于你的議論就沒停過,當(dāng)下可是符院風(fēng)云人物,光芒正盛啊。”
荀川連忙擺擺手:“師兄說的哪里話,師弟可從沒承認(rèn)他們說的那些,都是些無端猜測罷了。”
言罷,他對李鈺挑了挑眉。
李鈺會意,仰頭后點了點頭嘴里發(fā)出一聲上揚的“哦——”,而后哈哈一笑道:“師兄明白,荀師弟乃是有大志向之人,遲早要進(jìn)到內(nèi)宗修行,大可不必理會他們的嫉妒話。只盼著進(jìn)了內(nèi)宗不要忘了我李鈺,還望師弟屆時多多提攜提攜!”
荀川受寵若驚,連忙擺手道:“師弟豈敢忘了師兄。借師兄吉言,若真有那么一日,定不忘師兄對我的好!”
李鈺一喜,點頭抱拳,似想起什么,又連忙拿出兩張底符遞給他道:“師弟給的多了,入院八天,八張足矣?!?p> “不值什么錢,就當(dāng)師弟孝敬師兄了!話說近日有人跟蹤我,不知師兄是否知道些什么。”荀川輕聲說完后半句,又拿了五十麗水錢出來,放在李鈺掌中。
李鈺眼睛一亮,嘴角掩蓋不住的笑意,將錢收入乾坤袖中,靠近道:“趙闊那家伙盯上了你,聽說近日正在內(nèi)宗查你背景,我知道師弟不怕,但還是小心為好。此人陰狠,善做那奸惡之事,且與內(nèi)宗一位修為頗高的師兄關(guān)系密切,師弟務(wù)必謹(jǐn)慎!”
“原是這樣,荀川曉得了,多謝師兄提醒。”荀川拱手一拜道。
“那我這便去了,有事來房中尋我,若尋不著,便去管事處。”李鈺言罷,拱手后轉(zhuǎn)身離去。
“這趙闊……”荀川伸腳踢開地上一塊小石子:“內(nèi)宗又如何,我荀川也不是什么好惹的!”
……
外宗,狩院。
荀川在門外呆了一會兒便進(jìn)入院中。有人路過見他面熟,想起那天的仰天大嗝來,立時便慢了些腳步打量起他。
四處逛了逛,荀川想找到那位少女,可尋摸了半晌也沒見著人影。
狩院實行分配制度,且大多數(shù)東西都能在兌換處換取,所以沒有形成像院東集市那樣的聚集區(qū)。
思考了一番,荀川找了個寬闊地,靠在一棵大樹下,從袖中拿出那枚赤狐佩,放在手上把玩起來。
不多時,來往的人中便有人注意到他手上的紅玉。在靠近一些確定無誤后,那人急忙拔腿就跑,還時不時回頭看向荀川。
少頃,那日見到的一男一女便從遠(yuǎn)處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來,身后還跟著幾個狩院弟子。
為首的男子見荀川優(yōu)哉游哉的模樣,眼神變了變,頓時幾步上前,二話不說,伸手便搶。
荀川意念一動,瞬間將赤狐佩收起,男子只覺得抓了把空氣,頓時臉色陰沉幾分。
“哪來的小子,給我把赤狐佩交出來!”男子厲聲道。
荀川微微抬眼看他,口中嗤笑一聲,站起身來,雙手搭著后腦倚靠在樹干上,抬起左腳,鞋底貼著樹根,漫不經(jīng)心道:“你哪位?”
男子一怔,心中立刻燃起無名之火,對著他便一拳轟來,荀川躲都不躲,只是微微偏了頭,拳頭便落在樹干上,砸出一個坑來。
這男子已開了七輪三脈,瞳孔中有一絲淡淡的金芒,正是開了五感的征兆。
荀川連大蛇都能擊殺,又豈會怕他。
見荀川輕松躲開,男子一口白牙幾欲咬碎,捏緊的拳頭骨節(jié)咯嘣亂響,又是一拳迎面砸來。
恰在這時,卻聽那少女忽然高呼:“住手!”
男子猛地回頭一看,眼神中的怒火不可遏制,仿佛想將荀川生吞了。見女子臉色發(fā)冷,他無奈冷哼一聲,收起幾乎貼到荀川臉頰的拳頭。
凝實的拳勁帶起一陣風(fēng),微微蕩了蕩荀川遮住左眼的頭發(fā)。
“抱歉,是我?guī)熜痔峦?。不知足下高姓大名?!蹦巧倥锨?,拱手道?p> “荀川?!?p> 少女再次拱手:“若沒猜錯,荀師兄應(yīng)當(dāng)不是我狩院弟子吧?”
“師兄不敢當(dāng),荀某來自符院?!避鞔ㄕ^身來淡淡道。
此話一出,少女身后幾人,包括那男子在內(nèi)紛紛露出一抹不屑之色。似乎對符院很是瞧不上。
“我叫溫蕪荑。”少女往前靠近了一些道:“實不相瞞,荀師兄方才所持的赤狐佩,正是蕪荑幾日前不慎丟失的,它對我極為重要,在此懇請師兄無論如何務(wù)必歸還?!?p> 荀川看了溫蕪荑一會兒,也不言語,又將目光投向她身后那位男子,嘴角露出一抹蔑笑。
見他不說話,溫蕪荑又往前走了兩步道:“師兄大可開個價,想要什么只管提,蕪荑能做到的,一定盡量滿足?!?p> 聽到這句話,荀川咳嗽兩聲,將赤狐佩取出,在手上把玩著道:“我此番前來,本就是給溫師姐送玉佩的?!?p> “此話當(dāng)真?”溫蕪荑一喜,臉上立刻露出笑容,可隨后又僵了僵:“若沒記錯,你我之間應(yīng)當(dāng)互不相識。師兄又如何得知,此物是蕪荑丟失的?”
“前幾日來到貴院,偶然間聽到師姐和后面那位沒禮貌的爭吵著,說是玉佩丟了。正好當(dāng)時荀某準(zhǔn)備去一趟密林,說來也巧,還真被我撿到了這塊赤狐佩。”
那男子一聽,瞬間大怒,擼起袖管又要上前。溫蕪荑轉(zhuǎn)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瞥過臉去,兀自哼哧生氣。
“原來如此,蕪荑多謝師兄美意,若有所求,但說無妨!”
“你就不好奇我是在哪兒撿到這赤狐佩的么?”荀川挑眉道。
溫蕪荑一愣,連忙點頭,那男子則臉色變了變,微微有些緊張。
“若是密林中撿到,這赤狐佩我分文不取,雙手奉上倒也無妨。只是……”
“只是什么?”溫蕪荑趕忙問道。
“只是荀某為了這玉佩,幾乎搭上身家性命,潛入青玉湖湖底方才尋出。若非內(nèi)宗花師姐救我,恐怕此刻早已落入那只臭蛤蟆口中,淪為腹中之食!”荀川提高了音量嚴(yán)肅道。
“青玉湖!”溫蕪荑一驚,緩緩轉(zhuǎn)過頭去看身旁的男子。
那男子一慌,擺手道:“師妹莫要信他!青玉湖乃宗門禁地,我如何敢貿(mào)然進(jìn)入。他若真是在湖底撿到,也定是被某只妖獸叼了去,而后投入湖中!”
溫蕪荑皺著眉,看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里有了計較。
轉(zhuǎn)過頭,再次擺出一副笑臉道:“荀師兄既說自己被花師姐所救,想必不是虛言。冒著性命之憂幫蕪荑尋得此玉,無論如何,這份情蕪荑是要記的!”
荀川見她爽快,便直接了當(dāng)開口道:“不愧是狩院巾幗,師姐痛快!我也不是那獅子大開口的人。兩枚輔元丹,兩枚通元丹。此玉,荀某雙手奉上!”
“什么?。俊蹦凶勇勓?,頓時瞪得目眥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