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飛鷂消失了許久。柳懷音也惴惴不安了一晚上。
他靜聽隔壁房間的動靜,直到深夜,才隱約聽聞推門聲。
這日大早,武林大會再開,就昨日被打斷的話題繼續(xù),說到玉辰山莊與沈家宅邸,平頂翁狐疑道:“讞教起事,不過也不會無緣無故挑起爭端。沈睿當(dāng)年參與剿滅魔教,其因此會對沈家有所積怨;但玉辰山莊并不怎么參與江湖之事,與讞教本無冤仇,怎會也被滅門了呢?”
柳懷音結(jié)結(jié)巴巴道:“這個……那個……江湖恩怨,我一個小輩,我也不知道……”
環(huán)顧四周,宋飛鷂還沒來。她一個北方人不被信任,不在當(dāng)場,反讓諸位南方英雄松快許多。
——可我不松快!
柳懷音心慌慌地想:到底要不要將那《庚子長炮》的圖紙和盤托出?宋大姐的意思是不要的,畢竟人心隔肚皮,這么多人都知道了那玩意的存在,免不了會有人搶。雖說天下第一同盟會不怕?lián)?,可是一旦起風(fēng)波,便不知南方武林又會變成什么樣的亂局了。
自祁國南遷以來,南方武林各派混戰(zhàn),誰也不服誰。直至二十多年前,讞教被滅之后,道宗玄清真人經(jīng)過各方游說,好不容易才將天下各路英雄齊心共聚一堂。
一旦天下同盟會散了,這南祁,指不定又要亂成什么樣子。
柳懷音現(xiàn)在有些后悔了,他覺得不該把那摞書帶到這里,但仔細(xì)一想又不知該帶到哪里。他看向樞墨白,后者為他解釋:“柳少俠年紀(jì)尚輕,出事當(dāng)日又恰好身處莊外,茫然不知也是理所當(dāng)然?!?p> 但平頂翁繼續(xù)道:“我昨日聽柳少俠所言,出事當(dāng)日,你是被支去為你師伯接風(fēng)是么?”
“呃……是……”他心虛地摸了摸下巴。
“請問是哪一位師伯??”
——這個老爺爺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多問題!
“凌江劍,楚淮天?!彼粫鲋e編故事,而且江湖人都知道玉辰山莊就這么一個長輩,平頂翁是在明知故問!
“是他,”平頂翁嘆道,“那便怪了,楚淮天死了?!?p> “死了?!”
滿堂嘩然,聞?wù)呓宰h論紛紛。
平頂翁道:“老夫聽聞楚淮天久居北方,前些日子回來了,但一回來就鬧出了一場騷亂。有人在鎮(zhèn)江碼頭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而他的行李全然不知所蹤,當(dāng)時有人以為,他是被打劫……”
昨日那光頭在底下笑道:“這怎有可能,誰吃飽了撐的去打劫玉辰山莊的人……除非,對方是讞教的人?”
“不錯,如此看來,應(yīng)是讞教無誤了!”平頂翁再向柳懷音道,“柳少俠,老夫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說你去為你師伯接風(fēng),回來見玉辰山莊被毀……可你與你師伯是否見過了,對他的死,你又是否知曉一二呢?”
對方一席話落下,柳懷音心里忍不住翻起一萬次白眼。
“沒錯!我知曉,”他承認(rèn)道,“但我見到我?guī)煵臅r候他就剩一口氣了,他叫我趕緊回去,我便依他所言!其他的他什么都沒說!”
平頂翁便用杯蓋舔了舔茶杯:“可是老夫得到消息,楚淮天這許多年來,其實以商人身份作為掩飾,在北越為我南祁搜集不少機(jī)要。他既然回來,行李中一定帶有重要的物件,傳言中,那是一門炮的圖紙。”
“炮?”有人好奇道。
“北越的庚子長炮,威力非常,”平頂翁道,“是多年前北越從居羅人那邊偷來的,他們借此消滅了居羅人,如今,又要用這門炮對付我南祁。楚大俠心懷天下,將那圖紙從北越偷回,正是要我等造同樣的一尊炮,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于是底下附和者紛紛:“對,我好像也聽到這傳聞,沒想到原來是這么回事……”
柳懷音斜視著他:老大爺,原來你扮豬吃老虎??!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我還能說什么?!
平頂翁對他不依不饒:“柳少俠,楚大俠死前,真的什么都沒給你?”
“好啦!”他耐不住,只得承認(rèn),“圖紙在我這,我?guī)煵狼敖形叶▽⑵渥o(hù)好決計不可外泄,以免落入奸佞手中。所以我剛才假裝不知,請各位見諒。”
大人們當(dāng)然不會跟一個小孩子見諒,底下一片嗡嗡,表示理解。
平頂翁便向樞墨白一拱手,他的問題問完了。
柳懷音也向樞墨白一拱手:“樞先生,我……原本想私下找機(jī)會將圖紙交給你處理,畢竟茲事體大,就怕知道的人太多,南祁圖紙在手,炮還沒建出來,懷有不軌之心者卻為了搶奪這圖紙自己把南祁搞亂了?!?p> “瓜娃子說撒子!”有人拍案而起,這時便不把他當(dāng)小孩子看待了,“在座的哪一個不是武功蓋世,龜兒胎神才會看上這土炮臺!還搶?要么搶他個龜孫兒!”
柳懷音急道:“這炮非同尋常,不是常人可當(dāng)!”
“能有多強(qiáng)!朝老子腦門開一炮來試試?”
“就是,”又有人道,“既然有那么厲害的炮,也不見北越有用過。我看這什么炮,是名過其實了吧!”
“諸位稍安勿躁,”樞墨白正色道,“柳少俠,如今圖紙何在?”
“在大姐的房間里,你們可以找她要……”
于是,話題一下子又被帶跑偏了。
“噫,是昨天那個北方瘋婆子……”
“不僅瘋,而且丑……”
“林子昌,你昨天到底看到了什么,怎么就被嚇出神經(jīng)病了?”
“我……其實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林子昌今日恢復(fù)了正常,只是還有些恍惚,“我不記得看到什么了,就記得突然一片漆黑,好恐怕,很嚇人!”
“諸位!”樞墨白清了清嗓子。
“……”
“宋姑娘正居與此處,只是昨晚開始身體略有不適,我這便派人請她前來一敘……”
然而話音未落,有人撞開大門:“盟主!各位,不好了!”
“如此慌張,是發(fā)生何事?”
“是……貴州龍家……因龍公子今日未出席大會,我等便去請……誰知……”那人渾身哆嗦道,“他與他的隨行……死得好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