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只是想讓你痛苦，而已
聽了這話，江洛洛立刻站起了身。楊良雅依舊坐在椅子上，就這樣看著江洛洛。
“不，你騙人！”江洛洛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她本能地抗拒相信姐姐說的話。爺爺奶奶對自己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自己的爺爺奶奶？
楊良雅笑盈盈的看著江洛洛，少女舔了舔自己粉色的唇瓣，不緊不慢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發(fā)絲?！拔因_人？拿這種事情騙你，有意思嗎？”楊良雅開了口，依舊還是緊緊盯著江洛洛。
明明楊良雅是笑著的，江洛洛卻感覺瞬間掉進了地獄。她搖著腦袋，用手推開自己的椅子，失神地看著地面，喃喃：“怎么可能？不可能！”
楊良雅拉過江洛洛的手，她的手涼涼的，好像是鬼魅一般。楊良雅也站了起來，彎腰靠近了江洛洛的臉，蠱惑道：“洛洛，你真的就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江洛洛嫣紅的唇，一下子變得有些發(fā)白。
難道真的和姐姐說的一樣，自己的爺爺奶奶……她努力地，保持著一個六歲孩子最大的鎮(zhèn)靜。她抬起頭，看著楊良雅，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打顫，說道：“媽媽說，說話要有證據(jù)?！?p> 哈哈哈。楊良雅勾起唇角，眼里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輕蔑。這個江洛洛，終于鉆進自己的套了。
“姐姐當然有證據(jù)?！睏盍佳艑⑹稚斓浇迓迕媲?，“拉著我的手，來吧。”
江洛洛看著自己面前那一只白嫩嬌柔的手，卻猶豫了好久，也不敢拉上去。
楊良雅主動拉上了江洛洛的手，笑意很濃，“洛洛，我?guī)闳タ纯凑嫦喟??！?p> 江洛洛拉著姐姐那只冰冰涼的手，內(nèi)心也好像忽然開始燒灼。楊良雅手腳冰涼，今天她手的涼意，卻隱隱滲進了自己的內(nèi)心。
她跟著姐姐，走出了房門。她跟著姐姐，打開了抽屜。她跟著姐姐，親眼目睹了那幾張紙，白紙黑字，灼傷了自己的眼，也瞬間撕裂開她的童年。
由于江可兒從小喜愛閱讀，加上婚姻巨變，生活的打擊使她變得緘默，完全不想出門，也沒心思帶洛洛玩游戲。于是，江可兒經(jīng)常性地抱女兒點讀書籍。雖然，江可兒只是機械性地為江洛洛點讀，卻無意中讓江洛洛擁有了超乎同齡兒童的巨大識字量。
因為江洛洛的識字量大得驚人，所以看懂離婚判決書上的所有內(nèi)容，對她而言毫不費力。江洛洛一看見范明與江可兒的離婚判決書，就飛快地看完了全部。
……
原來，自己有父親。原來，那個父親極度重男輕女，竟要將她活活被掐死，才肯罷休。原來，自己不過是母親用命保住的一只小麻雀，江家二老都是她的姥姥姥爺。
她，不過是一個外孫女啊。
她，不過是一個剛出生就被父親想要抹殺的存在。
她，一出生就結(jié)束了父母的婚姻，讓母親一直在外打工奔波。
她，可能是個根本就不該出現(xiàn)的生命。
江洛洛身體僵硬，整個瞳孔都收縮了，似乎已經(jīng)不會呼吸了。楊良雅伸了個懶腰，在心底悄悄地給自己說了一句“大功告成”。
楊良雅看見江洛洛渾身僵硬，簡直快變成了一尊雕塑。甚至有幾秒鐘，楊良雅懷疑，自己就這么把江洛洛嚇傻了。
楊良雅只想讓江洛洛不好受，卻沒想把她嚇傻啊。
所以，楊良雅伸手，手在江洛洛面前晃了晃。見江洛洛還是沒什么反應(yīng)，她一把把江洛洛拽了過來，“江洛洛，你傻了？！”
江洛洛一個激靈，這才徹底回過神。
她猛地一下推開了楊良雅，沖出了房門。她的眼淚，和遲到了一般刷刷流下，瞬間，整個臉上都被淚水打得濕濕的。她不會出聲地哭泣，她的哭，只是無聲的流淚。
江洛洛好像是個被砍斷線的木偶，不知道自己該去向何方。這個家，是姥姥姥爺?shù)?。她時常聽姐姐說，“姥姥姥爺只是個親戚”“我是個外孫女，當然是外人了。”之類的?，F(xiàn)在，自己也成了外人……
她左看右看，最后還是鉆進了自己的臥室，幾下子就鎖上了房門，然后無力地滑下墻角，蜷縮成一團。
眼淚似乎根本就擦不干凈。江洛洛的袖子濕了，手腕濕了，眼淚還是不停地往外冒，然后飛快地流下臉頰，滴落在地板上。她索性不擦了，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六歲的江洛洛第一次感覺，整個世界都放棄了自己。她的存在，讓所有人都感到痛苦。
心好像放在燒烤架上淋油炙烤著，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不知過了多久，她累了，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冰涼的地板上，沉沉睡了過去。
而另一邊。在江洛洛失控地跑出房間后，楊良雅不由自主地開始微笑了起來，緊接著，楊良雅差點沒笑出聲，她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江洛洛啊江洛洛，你剛剛怎么只是僵硬了一下，沒有嚎啕大哭呢？
真是無味。
楊良雅不緊不慢地，收好了那份離婚判決書。然后，她步伐輕快地離開了這個房間。剛剛，楊良雅聽到了江洛洛的腳步聲，知道江洛洛回了房間。
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楊良雅才不會多此一舉，去找江洛洛，給江洛洛愛心疏導呢。她倒是希望，江洛洛一輩子都別走出童年的陰影，就這樣永遠痛苦下去好了。
洛洛啊洛洛，你可不能怪姐姐啊。誰讓姐姐活得這么辛苦，你卻活得怎么開心，無憂無慮呢？
再說了，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我這樣，可是為了你好啊……楊良雅想著想著，不由自主又開始笑了起來。
楊良雅去了衛(wèi)生間。她留的頭發(fā)剛扎起來，剛好有一寸那么長，看上去不太好看。
鏡中的自己臉是偏小的，十二歲的面容無須粉飾，別有動人之處。
嗯……明天去理發(fā)店，剪個短發(fā)好了。她想。她的臉小，短發(fā)顯得更加精干漂亮。這樣想著，她拿梳子輕柔地梳理起自己的發(fā)絲，頭發(fā)披在肩上，顯得有些媚意。
她看著鏡子，心里開出了成片的花朵。
梳著梳著，楊良雅聽到了開門的聲音。她一聽就知道，是江騰回來了。江騰一進家，就把滑板隨處一扔，尋找起楊良雅。
楊良雅把梳子一放，快步走到江騰面前，甜甜地一笑，“哥，找什么呢？”
江騰用手劃了下楊良雅小巧的鼻尖，一把把楊良雅攬到自己懷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又放開手。江騰左看右看，沒看見江洛洛，他對楊良雅做了個口型：“小妮兒呢？”
楊良雅嫣然一笑，踮起腳尖，在江騰耳畔輕聲說：“她在她臥室，一個人把房門鎖了?！?p> 本來一看見楊良雅，江騰就有些身體燥熱，不受控制?，F(xiàn)在這般陣仗，他又怎么能受得了楊良雅撩撥？他一把就抱起楊良雅，兩個人鉆進了衛(wèi)生間，雙手發(fā)抖地劃上了廁所門。
江騰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看楊良雅的眼神，也越來越露骨。他現(xiàn)在覺得，妹妹就是個吸人精血的妖精，有著說不出的嫵媚異常。
兩人在衛(wèi)生間糾纏了一番，各自整理了衣服，看上去也沒什么異樣。
江騰坐在盆浴缸邊上，他抱著楊良雅，忽然想起來江洛洛，就輕聲問道：“小妮兒她……干嘛要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楊良雅起身，拍掉了江騰在自己腰際的手，轉(zhuǎn)身看著江騰，輕快地開口：“我把她的身世告訴她了。”
什么？江騰有些難以置信。他在回C城之前，跟著江可兒了好幾個月，也知道了江洛洛那無法提及的身世。這樣痛苦的身世，楊良雅告訴江洛洛了？
“良兒，你為什么……”江騰忍不住問。楊良雅一把捂住他的嘴，忽然冷了臉色，低聲說：“我為什么？為什么告訴她？”
江騰被捂住了嘴，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想知道原因。
“你不在時，你難道不知道，姥姥是怎么對我的？她江洛洛憑什么那么幸福，無憂無慮？江洛洛都已經(jīng)六歲了，難道不該知道嗎？”楊良雅低聲說著，眼神越來越冷，好像是冰川一般。
江騰扒開了楊良雅捂在自己嘴上的手，開了口：“那小妮兒還小啊……”
“我三年級父母就離異，四年級就來了姥姥姥爺家，受盡委屈……”楊良雅說著，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她又直視著江騰，“你呢，你父母都不要你。我們的身世難道就不可憐么？”
江騰無話可說，撓了撓頭。
楊良雅一抬下巴，哼了一聲，“我們都可憐，我們不照樣是在小孩子時候就知道了？你我都可以，她江洛洛為什么不行？”
江騰更加無言以對，他站起身，捏了捏楊良雅的小臉，“良兒，你說得對。剛剛是我太激動了?！?p> “哼。”楊良雅雙手環(huán)胸，不看江騰，用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再說了，你這么心疼江洛洛……”
“那你以后做這樣的事情，找江洛洛就行了，找我干嘛?！彼室庹f著，伸縮了一下自己的鎖骨，惹得江騰險些又要把持不住。
江騰讓楊良雅這樣一說，瞬間懶得管江洛洛的事情了，他又抱了抱楊良雅，“良兒，我是你哥哥，我以后才不去管洛洛怎么樣呢……我對你的心，你還不知道嗎？”
“那我明天，要特侖蘇牛奶。”楊良雅輕聲道。表哥那點心思，被她挖得一清二楚。果然，江騰立刻就答應(yīng)了自己：“好好好，你要什么我都拿給你……”
呵。楊良雅剛剛給江騰說的話，全是用來唬他的。她要的不多，要說她真的想做什么……她也不過，就是想讓江洛洛活得痛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