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對不起,老師。”娜塔莎忙用手幫王旭擦了擦臉,歉意地說道。
王旭瞪了她一眼,自己再胡亂擦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所以說呢,世界上還有太多更重要的事值得你去做,不說什么拯救世界了,但至少別一直沉浸在負(fù)面的情緒中。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無法改變。你要做的,是活好自己那份。開心點吧,人間不值得?!?p> “我......”娜塔莎的表情緩和了下來,低聲說道:“我知道了......老師,謝謝你......”
“不客氣,想通了就好?!?p> 娜塔莎抬頭深深地看了王旭一眼,忽然湊近過來,踮起腳尖在他的下巴那兒親了一下,然后快速退了回去,低著頭。
王旭愣住了,身體變得有些僵硬......
偷襲......過分了啊。
房間陷入沉默,只能聽見柴火噼噼啪啪的聲音。
氣氛十分尷尬。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娜塔莎抬起頭來,干咳一聲,說道:“咳,......老師。雖然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可那樣的選拔方式,我還是接受不了。我不想接下來再殺更多的人......她們,都是我的同伴啊。我們接受訓(xùn)練,是為了保護(hù),而不是背棄。我們現(xiàn)在能背棄同伴,將來一樣會背棄國家?!?p> 王旭沉默了。作為“外人”,他當(dāng)然知道等她“畢業(yè)”的時候,還會有一輪的藥物洗腦,以及植入新的虛擬記憶......到那時,也許她“以為”的敵人,就真的是敵人,而不是卡捷琳娜了。
見王旭沉默,娜塔莎認(rèn)真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狡黠一笑,“老師,你不是說‘大師’是專業(yè)排憂解難的么。那剛才的問題,如果問大師,大師會怎么說?”
“呃......”王旭干笑一聲,“我猜,如果是大師,他先會這樣說。嗯......大師會說:孩子,你的問題很好,但看問題的角度還是太單一了。
現(xiàn)在,請你思考一下,假設(shè),假設(shè)沒有紅房,沒有所謂的特工機(jī)構(gòu),會怎么樣?”
“會怎樣?”
王旭指了指娜塔莎,“比如說你,你記得當(dāng)年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么?”
“在斯大林格勒的時候,養(yǎng)父救了我。而后來,小叔叔又救了我一次?!?p> “小叔叔?”
“他叫羅根,楓葉國超級特工?!?p> 王旭回憶了一下漫威中的劇情,知道娜塔莎說的是她一段虛構(gòu)記憶。在這段記憶里,金剛狼羅根曾經(jīng)和他養(yǎng)父一起,將其從**手中救了出來。
很好,記得這一段就好忽悠了......
“所以,可不可以這么說。你能夠活下來,就是因為‘特工’呢?”
娜塔莎撇了撇嘴,“就算是這樣吧?!比缓笏0椭劬Χ⒅跣?,意思很明顯:我看你接下來怎么忽悠。
王旭摸了摸喉結(jié),咳嗽一聲,“我記得,羅根和你一樣,是塔拉斯·羅曼諾夫的弟子。巧的是,塔拉斯也是一名特工?!?p> 頓了頓,王旭繼續(xù)說道:“更巧合的是,塔拉斯也是幼年時候被人救下,救下他的人,同樣是一名特工。孩子,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老師,您可真入戲......”
“咳咳......你發(fā)現(xiàn)沒,特工全都是孤兒,而且都是些本該死去的孤兒。每一個特工,能夠活下來,都是因為有另外一名特工救了他,這點你承認(rèn)吧?”
“當(dāng)然。這本來就是我們能被吸收為特工的前提。”
“很好。那么放在你自己的身上,事情就是這樣的......首先,你現(xiàn)在站在這里,接受訓(xùn)練。就要求有那么一個人,他能夠救下你,我們暫時稱呼他為引路人。
巧合的是,這個救你的人,羅根,同樣有一個引路人,塔拉斯。然后,往前推,又有這么一個人。往前、再往前......到最后你會發(fā)現(xiàn)。是無數(shù)的幸運、無數(shù)的巧合、無數(shù)的抉擇甚至是無數(shù)的混沌,讓你現(xiàn)在能夠站在這里。對嗎?”
娜塔莎歪著腦袋,沒有想得太明白。
“好,再假設(shè)一下,如果選拔的方式一直都是這樣:淘汰者死。那么,想要救你,羅根就必須贏得選拔,塔拉斯必須贏得選拔,他的引路人,也需要贏得選拔,每一個人都必須贏得選拔,必須足夠強(qiáng)大,必須淘汰所有的競爭對手。
所以,你能夠活下來,需要的是你的每一個‘上級’,都必須是最強(qiáng)的那一個人。
夠強(qiáng)!這就是特工的特殊傳承方式!他們傳承的不是血脈,而是力量!但,只是這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們既要夠強(qiáng),還要夠幸運:羅根不能死在實驗中,塔拉斯不能死于敵人的狙擊,他的引路人不能在臥底任務(wù)中被識破......
他們需要超強(qiáng)的實力,也需要保證自己能夠活下來。姑娘,這樣想想,你多幸運啊......”
頓了頓,“而最幸運的是......”
王旭的表情變得異常嚴(yán)肅,雙手按住娜塔莎瘦小的肩膀,語氣中充滿這強(qiáng)大的感染力:“最幸運的就是——
那個最初的個體,那個一開始的傳承者,那個在你這條生存線上處在第一個的位置上的那個人,她不是叫做卡捷琳娜,而是叫做——”
停下來,他一字一句:“娜-塔-莎......羅曼諾夫?。?!”
娜塔莎臉色變了,她的身體仿佛穿過了一道電流,竟忍不住顫抖了起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老師稱呼她娜塔莎這個名字,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老師如此認(rèn)真的表情,如此充滿力量的眼睛......透過這雙漆黑的眼睛,她仿佛穿透了時空,仿佛看到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孩,在那場晉級的斗爭中,活了下來......
“所以......”王旭拍了拍她的肩膀,松開手,“你多幸運啊......你絕對不應(yīng)該是傷心,而是慶幸啊。慶幸自己還活著,慶幸是你殺死了卡捷琳娜,而不是卡捷琳娜殺死了你。慶幸你......足夠強(qiáng)大!”
娜塔莎呆住了,作為特工,她被洗過腦,也參加過所謂反洗腦訓(xùn)練。從紅房的教官那里,政治處的輔導(dǎo)員那里,她聽過太多的名言驚句,太多邏輯上無懈可擊無法反駁的理論,但她從來沒有聽到過自己今天聽到的這種。
沒什么驚句,也沒什么所謂自洽的邏輯,沒有抑揚頓挫的語氣,沒有重復(fù)的句式,只有簡簡單單的,甚至輕描淡寫的胡說八道......
可偏偏那么有說服力!
什么情況?好奇怪啊,中文!
為什么明明覺得他在瞎說,還是覺得好有道理。而且,老師說話的時候,好帥啊......
“親愛的老師......我想,我開始有些討厭你了......天啊,中文!這他喵......這他喵也太能忽悠了吧!”
“......”王旭險些岔了氣。拜托,我說了這么多,基本上發(fā)揮了自己水平的極限,甚至連水都沒喝,你說我忽悠?
不帶這樣吧?!
好吧,我就是忽悠你了......
但很有效,這不是沒傷心了么。
笑了笑,王旭意猶未盡道:“所以,不要認(rèn)為自己在遭受災(zāi)難,換個角度看,你才是整個紅房最大的幸運兒。希望你畢業(yè)之后,能夠一直記住這一點。
要知道,無論特工機(jī)構(gòu)內(nèi)部秩序如何,其宗旨正如你所說,永遠(yuǎn)只有一個:保護(hù)。
特工的本質(zhì),與士兵是一樣的。我們往往對士兵非常寬容,認(rèn)為士兵是光榮的。形容士兵的詞是這些:保家衛(wèi)國、捐軀赴難、視死如歸......而形容特工的呢?陰險?狡詐?不擇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等等等等。
特工明明做著和士兵類似的事,但因為總是隱藏在暗處,選拔方式又如此殘酷。最終結(jié)果就是,士兵受到敬仰,特工卻往往遭受非議?!?p> 王旭看著娜塔莎,“所以,如果你注定是一名特工,首先自己不要誤解自己。別人救了你,你再去救別人,就這么傳承下去吧,保護(hù)更多的人,如此而已。很簡單不是嗎?”
娜塔莎看著王旭,堅定的點點頭。
王旭十分滿意,說道:“很好。前面說的都是我瞎說的,老師我接下來說的才是正題,你注意聽好了?!?p> 娜塔莎:“.....”
王旭道:“我不管什么亂七八糟的選拔、傳承、規(guī)定,不管什么保護(hù)還是背棄。你只要記住一點,誰欺負(fù)你,告訴我就行了。我?guī)湍愀伤??!?p> 娜塔莎豁然抬起頭,“師父......”
王旭拍拍她肩膀,“所以,加油吧,斯嘉麗?!?p> “報告!是!娜-塔-莎!”
“知道了斯嘉麗?!?p> “......你妹......”一聲很低的嘟囔。
“什么?”
“沒什么,那我先回去了?!?p> “是不是感覺不僅不傷心了,還充滿干勁呢?很好,那還等什么?加班去吧?!?p> “最后一句......才是大師要說的話吧......”
“......”
等娜塔莎走遠(yuǎn)后,王旭才扭了扭脖子,“嘴都說干了......”
“這個世界的任務(wù),我應(yīng)該找到了......旅游任務(wù)的原則,我也找到了。哎,可憐的葉孤城,如果真如我所料的話,貌似就你一個人沒機(jī)會回去了啊......”
他的背后,掛衣服的角落中,一個紅點,偶爾閃爍一下。
紅房地下室某處,刀疤大漢伊萬諾夫滿臉通紅,拍著桌子喊道:“少尉,剛才王說的話,全都錄下來沒有?”
“錄下來了,一字不漏?!?p> “很好,很好!果然是華夏的王牌,真有兩把刷子。那個誰,你把剛才的錄音,給我轉(zhuǎn)交政治處。另外,讓門捷列夫?qū)W學(xué)中文,以后的洗腦課,我們用中文教!最后,從現(xiàn)在開始,所有人,加班??!”
“噢,不......”
王旭萬萬都想不到的是,從他之后,紅房給所有的學(xué)員上的第一堂課,說的第一句話就是:
“學(xué)員xxx,你知道么,在神秘的華夏,有這么一位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