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這不可能！”李道林低著頭看向自己仍是精壯的手臂，發(fā)瘋似地反復(fù)低語道。至于姚娜的離開，他已無暇顧及。
在幾個深呼吸后，律師的理性再次占據(jù)上風，李道林首先從畫中人的五官輪廓確認了這人確實是自己。
隨后他又努力回想，當時掛這面鏡子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與現(xiàn)實所不一致的黑眼圈，顯得自己沒有精氣神。
之后，小屋除了和姚娜私會，直奔主題，平日里他也不常來，慢慢就將這件事拋至腦后。
李道林看向鏡子里帥氣年輕的臉龐，再看看肖像畫里的中年油膩男，點燃根煙，陷入了沉思。
不規(guī)律的作息，數(shù)不完的應(yīng)酬，抽煙酗酒，大魚大肉的油膩飲食習慣，還有毫無節(jié)制的輸出運動，放棄了保養(yǎng)和運動的自己，或許就像姚娜說的，肖像畫里的才是真實的自己。
不管如何，肖像畫的自主變化已成事實，而造成變化的原因，李道林猜測是兩者之一。
一是肖像畫本身玄乎?？慑X大爺畫畫時他就在身旁，還是自己當?shù)默F(xiàn)場模特，而且錢大爺看著就是個普通退休大爺。
二是這間出租屋玄乎。屋主是對中年夫妻，十年來他只見過兩次，租金的付款方式出于對李道林的信任，一年一次性付清。奇怪的是，十年來房價翻番，租金也跟著飛漲，而小屋的租金卻一直保持著最初的便宜價格。過去，李道林會感慨于中年夫妻做人的厚道，但現(xiàn)在，他卻不能不多想。
捋清可能性后，他先找到劉大媽的號碼，想通過劉大媽要到錢大爺?shù)穆?lián)系方式，在過去，劉大媽和錢大爺?shù)年P(guān)系最鐵。
正想要撥打時，才想起之前夏晴打電話來，說劉大媽癌癥晚期已經(jīng)快不行了，希望自己能陪她一同去醫(yī)院探望。但那時的自己正忙于姚娜的糟心事，以工作忙為由推脫。
李道林劃拉下屏幕，將號碼切換為夏晴的，幾十秒后撥通了。
“小晴，你現(xiàn)在說話方便嗎？”考慮到夏晴的工作性質(zhì)，李道林并不常打電話給夏晴。
“嗯，我正在帝都參加一個研討會，現(xiàn)在是休息時間。你說?！?p> “你去帝都了？”李道林皺著眉，對于妻子的行蹤自己并不知情。
“嗯，之前發(fā)短信給你了，你沒回復(fù)，可能你沒留意到?！?p> “哦哦，抱歉，這段時間手頭上的案子太多了，沒留意?！崩畹懒稚鲭y得的愧疚，對于妻子，自己也太不關(guān)心了。但脫口而出的借口也表明，他對家人撒謊已經(jīng)成為習慣。
很快，他想到今天打電話的目的，問道：“前一段時間你說劉大媽在醫(yī)院，那她現(xiàn)在好些了嗎？”
“她已經(jīng)走了...之前電話和你說過這事，但那時候你好像很忙，葬禮你也沒來?！毕那绲穆曇糁饾u低沉。這件事上，她對李道林是不滿的，畢竟劉大媽是他倆的牽線紅娘。
“這樣。”李道林聽到關(guān)于劉大媽的噩耗，又想起他剛來魔都時劉大媽對自己的關(guān)照，再次愧疚起來。平日里，身邊圍繞著各類酒肉朋友和生意伙伴，對于真正關(guān)心自己的人卻視而不見，甚至于劉大媽的葬禮自己都沒去參加，這還是人么，李道林不禁自責起來。
“沒什么事就掛了?！毕那缜謇涞穆曇繇懫?，見李道林遲遲不說話，便掛斷了電話。
李道林捏著通話結(jié)束的手機，夏晴的態(tài)度冷冰冰的，這點他過去從未留意過。他再次反思起來，或許自己的那些齷齪事，夏晴是知道一部分的。畢竟自己和姚娜的事從未遮掩，毫不避諱地摟著其他小姑娘逛街的時候，也可能直接或間接被夏晴看到。夏晴不說，自己還跟別的女人炫耀自家老婆是個傻女人，現(xiàn)在看來，愚蠢的是自己才對。
轉(zhuǎn)念又想到兒子李梓羨性格的轉(zhuǎn)變。過去的李梓羨是活潑好動的，也很黏李道林，視爸爸為偶像。但有一次因為提前放學而撞破了李道林的好事，那時的李道林有些慌張，死死捂住李梓羨的嘴，威逼利誘要求他保密。自那以后李道林略微收斂，再也不膽大包天地將其他女人帶回夏晴家中，只敢在小屋里纏綿。但李梓羨也開始沉默起來，性格逐漸孤僻，對自己也不再親近。
還有自己的岳父岳母，過去總是待自己格外熱情，人前人后也總是夸贊自家女婿，因為女兒是工作狂的原因，十分體諒和理解李道林。但后來，一切都趨于平淡，岳母也不會再特意準備李道林喜歡的飯菜，也不會特意把李道林討厭的香菜挑掉。有一段時間，甚至每道菜里都有香菜。李道林起初以為是妻子一家人都愛吃香菜，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岳父岳母把自己當成自家人，平常心對待。現(xiàn)在想來，香菜的那段時間剛好是被兒子撞破后的那段日子。
所以，全家人都知道！但都未在李道林面前提及，自己卻還在為次次偷腥成功而沾沾自喜，李道林有些懊惱。
煙頭一個又一個地掉落，煙灰鋪滿了李道林腳旁的一小塊面積。李道林用力地搖了搖頭，將自己的心神從記憶里抽離，從愧疚中剝落，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
劉大媽的路不通，那只能等明天早起去趟公園，找尋曾經(jīng)熟悉錢大爺?shù)拇鬆敶髬寕儭５谝粋€可能性暫時放一放，開始處理第二個。
李道林撥通了房東的電話，這次很順利，講明退租后，房東也很是爽快地同意退錢。但電話中，李道林旁敲側(cè)擊地詢問小屋有沒有古怪之處，抑或曾經(jīng)有沒有奇怪的租客，均被房東一一否認。
李道林也吃不準房東是否說的就是真話，但為求一個安心，搬家勢在必行。打定主意后，他撣了撣落在身上的煙灰，起身洗漱準備上班，今天要處理月亮灣項目的善后事宜。姚娜離職了，但海天實業(yè)依舊是李道林的大客戶，不管發(fā)生什么事，客戶就是上帝，這是李道林的工作信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