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波在蕊姬耳邊輕聲說道:“明天晚上,朝廷的人馬會來救咱們。在子時前,你我要做好充分準備?!?p> “??!”蕊姬雙目發(fā)亮,難以置信的望著張波:“真的嗎?”
張波做個噤聲的手勢,沖她點點頭,壓低聲音說:“吳凌已經離開東都,這個地方沒有人能擋得住我的好兄弟李世卿,也擋不住神通廣大的北衙明鑒司。蕊乖兒,明天咱們便能得救啦?!?p> 仿佛是受到這個好消息的鼓舞,蕊姬的精神也立時好轉很多。她難掩興奮的神色,喜滋滋的說:“那真是太好啦,謝謝神佛保佑,老天保佑!相公,你不用再受窩囊氣了?!?p> “是咱倆都不用再受窩囊氣了?!睆埐ㄩ_心的糾正道。
蕊姬使勁的點點頭,美眸中盡是歡欣的神采。少頃,她又略顯擔憂的問:“相公,妾現在體質虛弱,行動起來恐怕會拖累你們,這可怎么辦?。俊?p> “不妨事,不妨事?!睆埐▽捨克溃骸澳阋粋€嬌滴滴的小姑娘,能有多重?到時候我背著你,一樣健步如飛?!?p> 次日天剛亮,張波和蕊姬便起床梳洗,一邊打點準備些緊身便行的裝束物件,一邊焦急的等待著太陽西沉,夜幕降臨。
這一整天,對他倆來說真的是度日如年。越是盼著時間快點過,就越是覺得時間好似蝸牛一般,爬在原地紋絲不動。
期間,送飯的小廝來過兩趟,可都不是昨日那個人。而這個變化,令張波更加感到焦躁不安。
盼來盼去,好不容易終于挨到夜色沉沉,耳聽得譙樓上鼓打三更。張波懸著的心再一次提到嗓子眼。
他看了一眼身旁昏昏欲睡的蕊姬,輕手輕腳的站起身來,慢慢走到門口,從縫隙向外張望。
昏暗的視線中,只能見到四名武威軍士兵站崗的背影,而不遠處來回巡邏的人則是若隱若現。
張波心里正在暗自嘀咕,忽然間,外面響起一陣銅鑼聲,緊跟著就聽到有人大喊:“走水啦!走水啦!快來人吶,后宅走水啦!”
這里是何光華在東都的太傅府。張波被關押在靠東邊的偏院,而后宅則是何府家眷居住的地方。
一聽說后宅著火,偏院的衛(wèi)兵都立時緊張起來,互相商量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跑去幫忙救火。
張波知道,這準是明鑒司搞得“聲東擊西”的手段。他趕緊跑去叫醒蕊姬,讓她將綁縛用的布條取出來,先套在身上,固定牢靠。待會兒,跑的時候,好方便張波把她綁在自己的背上。
兩人正手忙腳亂的操弄呢,突然聽到外面一聲喝斥:“什么人!”
緊接著,便是連續(xù)四五聲弓弩機括的聲響和衛(wèi)兵發(fā)出的悶聲痛嚎,以及更遠處傳來的打斗的動靜。
還沒等張波反應過來,房門便被一腳踹開。
三個武威軍打扮的人沖進屋里,為首的一人對張波講道:“張大人,我們是明鑒司的,奉命來救你。”
說罷,他從身后摘下一個大包袱,自包袱里面取出一套武威軍的軍服。
張波明白他的意思,問道:“我夫人怎么辦?”
為首那人聞言不禁一愣,旋即又急道:“我們只能帶你一個人離開!”
“那不可能!”張波語氣堅決的說:“我不會丟下她的,否則,我寧愿不走?!?p> 三名暗探面面相覷,完全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意外情況。
左邊年紀較大的暗探開口道:“張大人,卑職是洛陽分部的王海。要不這樣吧,你先跟我們喬掌令使撤離,我負責掩護夫人另尋途徑。怎么樣?”
張波搖搖頭,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不。我說過了,要走,必須帶上她?!?p> 喬盛春一咬牙,發(fā)狠道:“沒時間磨嘰啦。好,你說一起走就一起走。趕緊換衣服,尊夫人……我來背!”
張波一邊套上武威軍軍服,一邊對蕊姬道:“蕊乖兒,莫怕,一會兒我背你走?!?p> 蕊姬驚恐萬分的點點頭,忍不住偷眼看看站在旁邊的三個人。
這時,又有一名暗探跑了進來,報告道:“喬頭兒,府里大部分人都去救火了,此地已經清理干凈。外面街道上也都在掌控之中,一切順利!”
喬盛春點點頭,原先略顯緊張的情緒也稍稍平靜幾分,他對張波道:“大人,吳凌老賊和蒯印五天前離開東都。我們懷疑其中有詐,故而沒敢輕舉妄動。直到陜州那邊的弟兄送來消息,確認看到老賊一行的蹤跡。從那里返回東都,至少也要一天一夜的光景,我們這才啟動營救計劃。也是老天保佑,今日中午,何豹率軍前往城外操演,不在府中,整個東都處于無人主事的狀態(tài)。所以只要咱們動作迅速,便能安然脫險?!?p> 張波將最后一件護甲固定好,欣慰道:“那真是太好了!事不宜遲,趕緊走!”說著,他上前攙扶起蕊姬,讓她趴在自己背上,用束帶攔腰扎緊。
喬盛春看著他倆,又朝王海無奈的搖搖頭,大手一揮:“撤!”
此時,外面的小院已經被明鑒司控制,十幾個暗探把守著各個位置。眼見他們出來,暗探們不待長官下令,便快速的匯攏過來,將張波團團護住。
大家正欲往外走,墻外的竹林里忽然飛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嗖得一下,正落到眾人的跟前。
那東西著地后,又咕嚕嚕的往前滾出一段,方才停下。
喬盛春借著火把的光亮,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道:“許金風!”
其他人也紛紛注目觀瞧,這才發(fā)現,那個黑乎乎的東西,竟然是一顆人頭!而且正如喬盛春所喊的一樣,是明鑒司洛州分部令史許金風的腦袋。
瞬間,明鑒司的探員們感覺血都涼了,老許今天是負責指揮外圍策應的,怎么現在卻身首異處了?
正當大家驚駭莫名之時,一聲長笑在偏院院門處響起:“張波啊張波,你這個魚餌,終于給老夫釣來幾條大魚啊?!?p> 隨著這個笑聲,數百名武威軍從黑暗里殺出,將整個院子團團圍住。四周房頂上,也出現了大批弓箭手的身影。
院門在火把的映照下,恍如白晝。吳凌笑意盈盈的站在門前,他的左右兩邊,分別是蒯印與何豹。
喬盛春目眥盡裂,怒喝道:“老賊,你好狠!”
吳凌輕蔑一笑:“盛春,你越來越沒規(guī)矩了。見到老夫,不懂行禮,還惡語相向?當年在我的統(tǒng)帶下,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副掌旗使,平日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怎么現在升任掌令使,便如此猖狂了?”
“呸,老賊!我明鑒司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喬盛春罵道:“少給老子在這里擺譜,今天就要你血債血償!”
說著,他拔刀出鞘,縱身飛撲吳凌。
站在吳凌身旁的何豹,見狀暴喝一聲,掄起兩柄大銅錘,擋住喬盛春的去路。
上百斤的大錘,在何豹手中仿佛竹竿一般,輕飄飄的毫無分量。上下翻飛起來,竟然比對方的鋼刀更快。
只是短短三四個照面,何豹的銅錘便堪堪撩在刀鋒之上,只聽啪的一聲,喬盛春的鋼刀脫手而飛。
另一柄銅錘則回轉過來,險些掃中他的后腰。
喬盛春臨危不亂,差之毫厘的避過錘擊,手中不知何時拔出一把匕首,揉身上前與何豹展開近距離肉搏。
兩個明鑒司暗探眼見掌令使兵器被打飛,擔心他吃虧,忍不住也沖上去加入戰(zhàn)團。
何豹甩開臂膀,絲毫不懼三人的夾擊,將八棱四海青銅錘舞的虎虎生風,完全掌握著場上的主動。
吳凌冷哼一聲,道:“何將軍,喬盛春要抓活的。此人號稱北衙用刑的第一高手,老夫倒想讓他嘗嘗咱家的手段,看看究竟是誰更高明。”
“好嘞!”何豹高聲答應,迅若猛獸一般,閃到一名暗探的身側,左錘虛晃一招,緊跟著右錘好似電光火石,奮然砸下。
那名暗探被他虛招迷惑,反應不及,當場被銅錘砸的腦漿迸裂,氣絕身亡。
何豹得手后毫不停歇,轉身一錘磕飛另一名暗探的兵器,然后手腕一翻,照著對方胸口就是一擊。
暗探被他搗得橫飛出三丈開外,身子還在半空中,便口噴鮮血而死。
喬盛春怒火中燒,拼死貼近何豹,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
何豹則是好整以暇,不停的閃躍騰挪,打算把喬盛春的氣力消耗的差不多后,再將他一舉制服。
可是沒想到,喬盛春看似拼命的廝殺,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見他瞅準何豹一個避讓的空檔,突然抖手將斷刃射向正在觀戰(zhàn)的吳凌,同時大喝道:“老王!”
一直在后方注視戰(zhàn)況的王海,聽到喬盛春這聲信號,猝然行動。
他一刀割斷張波束在腰間的布帶,在蕊姬從張波背上滑落的同時,向四周甩出七八個迷離珠。
煙霧陡然而起,王海一把扯住張波肩頭,飛速后撤。
所有的明鑒司探員,也都不約而同的舉起兵刃,狀若瘋虎一般殺向正前方的吳凌。
瞬時間,偏院中一片大亂。
何豹、蒯印等一眾武威軍,仗著己方的兵力優(yōu)勢,毫不留情的圍殺以喬盛春為首的明鑒暗探。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雖然只有區(qū)區(qū)二十幾人,但是這些明鑒司的將士,轉眼間都變成了亡命之徒。
盡管面對著數倍于己的敵人,處在絕對的劣勢,喬盛春等人卻沒有半分怯戰(zhàn)的神色,越殺越強悍,越殺越瘋狂!
刀劍砍在身上,暗探們不僅不痛苦慘叫,反而還露出一種詭異的笑容,口中如同念咒一般,沙啞著嗓子低吼:“效忠吾皇,殺賊!殺賊!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