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時宜在廚房忙活時,左眼皮突突突跳個不停,他支起兩只胳臂湊到眼睛處揉了揉,面粉就撒出了盆外,他也沒辦法管它,手上滿滿的面粉,于是他打算把一團黏糊糊的面粉先揉和到緊致光滑,這是時子走進了廚房。
“怎么做了這么久的飯,你和面還是這樣子拖泥帶水,邋里邋遢?”
昇時宜看看說話的時子,生著氣別過了頭。
不一會兒,又慢騰騰回了頭。
“看不慣我和面的樣子,那你來?誰家的女兒不做飯還跑去指導她們的爸爸?”他沒好氣道。
“我才不要,我寧可不吃!再說我又不是別人家的女兒!”時子說完轉(zhuǎn)身出去了,沒一會兒又拖拖遢遢走了進來。
“我們老家的房子有人要買。”時子強裝鎮(zhèn)定。
“嗯?什么?誰要買我們的房子?”
時子兩雙臂挽于胸前,斜身靠在門框上。
“饒妙妙說是物業(yè)找他爸爸說過這事?!?p> 昇時宜忙將沾滿面粉的雙手拍了個干凈。
“怎么說的?誰要買?”
“說是個有錢人,給一百二十萬,錢都在物業(yè)那里了?!?p> “你這孩子,她什么時候跟你說的?怎么才來告訴我?”
“剛剛視頻的時候?!?p> “你…你…是不是真的?我怎么看著你這態(tài)度不對??!一百二十萬你聽了沒什么反應(yīng)嗎?”
時子終于裝不住了,低頭狠狠的笑了起來。
“我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都激動的快哭了。到底是什么有錢人能看上我們那破房子???”時子笑的幾乎抽搐起來。
“這是真事吧?我怎么感覺像在做夢。”昇時宜說著拍了時子一巴掌,那巴掌打的時子跳了起來。
“爸!疼呢!我昨天胳膊剛打過吊針啊!”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太激動了!忘了這茬!”昇時宜趕緊又撫了撫時子的胳膊以作安慰。
“沒事沒事,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拿錢辦手續(xù)?”
“我明天向領(lǐng)導請假,后天就出發(fā),這事耽誤不得?!睍N時宜飯也不做了,去翻騰房屋產(chǎn)權(quán)證等相關(guān)證明。
時子見此也回了屋,準備收拾自己的行囊,可巧一道回去。
“饒妙妙真是我的小財神!”時子感嘆道。
收拾好行李,時子跑去昇時宜的房間,她看見父親打開了那個自從搬來廣州后從來都沒有動過的箱子,心頭一陣疼痛感略過,她不僅看見了那個箱子,還看見坐在地上盯著張君麗的照片紅了眼眶的昇時宜。
時子深吸一口氣。
“找到了嗎?得趕緊找到才好拿錢!”
昇時宜聽見時子進來別過頭去回答道:“快了,就在這里的,找找就有了。”
“我來幫你找?”
“不用,你先回房間?!?p> “那我一會兒再來?”
“也好!”
時子估摸著昇時宜情緒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又進入幫忙!
“你怎么做事總是拖拖拉拉?讓開我來!”
昇時宜見狀準備起身站到一旁。
時子感受到了昇時宜因為悲傷以及年老的原因變得遲鈍緩慢的形態(tài),她順手幫了他一下。
“你先坐床上!我兩下就找到了?!?p> “好!年輕人手腳利索。”
時子坐在剛剛昇時宜坐過的位置,也看到了昇時宜所看到的一切,心頭痛感變得強烈,但她不能讓昇時宜有所察覺。
“怎么搞的這么亂?我媽的照片都該另外收起來了!”
“嗯!”昇時宜只答應(yīng)一聲。
時子拿走所有相冊后,在一堆自己的畢業(yè)證書下面找到了房產(chǎn)證。
“吶!找到了!”
昇時宜接過后打開看了起來。
時子將掏出來的留有往日痕跡的物品系數(shù)往箱子里裝,直到一顆牙齒的出現(xiàn)才讓她停下了手頭的動作。
一個有著醫(yī)院編號的透明小袋子,里頭裝著一顆牙齒,看起來不大,時子以為是自己小時候的牙齒,覺得有趣便掏了出來,待牙齒與皮膚接觸時,時子抱住了腦袋。
一個兔唇男孩走進了她過往的生活中。
那是傍晚時分,時子守在門前不敢回家,她不小心打碎了陽臺上的玻璃門,母親氣憤難平,守在門口等著時子回家打算好好的教訓一頓,那個兔唇男孩,就站在母親對面向著自己張望過來,他眼里滿是焦慮不安。
“媽!就一個門窗,碎了就碎了,我們省吃儉用再安裝一個也沒什么要緊!您這樣守著,時子害怕,一害怕她不敢回家躲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怎么成?”
“她連那么大的門窗都能打碎,她還有什么好怕的!我今天等不到她我不罷休,這孩子越來越?jīng)]王法了!”
男孩焦急的不知道說什么好。
良久。
“這么晚了,時子在外面藏著冷呢!”
“凍死算了!”張君麗生氣道。
“你別這樣!看著您的樣子我都害怕呢!”
“你怕什么!該怕的人不怕,你有什么害怕的?”張君麗說著拉了拉男孩歪斜的帽子。
“那門…是我推的時子?!蹦泻⒌皖^道。
“什么你推的?”
“我推了她,她撞在門上,不信您可以看看,門上還有撞出的血跡。”
“你?不是又替她背黑鍋吧?”
“沒有。”男孩喃喃道。
“她頭破了,血流了不少,又不敢去包扎,現(xiàn)在這么久了應(yīng)該快流干了!”
“什么?撞的很嚴重嗎?”
“媽!的確是他推了我,我好疼啊!”時子釀釀蹌蹌的走了過來。
“天?。≡趺礉M臉的血?流這么多血怎么不趕緊去醫(yī)院?你躲著干什么?我能怎么樣你???你這孩子!”張君麗跑去喊屋子里的昇時宜。
“謝了老弟!”時子輕輕摸了摸額頭,手剛到,疼得倒吸一口氣。
男孩靜靜的看著她,一語不發(fā)。
門前高大的洋槐樹,江邊即將下沉的殘陽,鐵絲上晾著的校服,水管中流動的井水,阿判的微笑,母親的怒顏,父親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天空中的白鴿,憂郁的阿判,快活的阿判,校園門口的阿判,母親愛撫著的阿判,帶著口罩的阿判,沉睡的阿判,蘇醒的阿判,小小的阿判,長大后的阿判,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那么美好。
時子悵然若失,猛然驚醒,自己竟忘了還有個叫阿判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