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家眷打扮的人將馬車停在了潤州最大的客棧同??蜅?nèi),韓迪兒一下馬車,便叫苦不迭,恨不得立馬爬到自己床上,趟上個幾天幾夜,她現(xiàn)在是真的有些后悔出遠(yuǎn)門了,不顧韓真的眼神,她一進(jìn)客棧就立馬要了一間上房,讓伙計(jì)送熱水和吃食上來。
江梨落也打算告退,準(zhǔn)備回房間休息,明日一早他們便要離開潤州了,正打算走進(jìn)客棧時突然看到韓真瞄向客棧外街道遠(yuǎn)處的眼神,似乎藏著些心事。
本來從撫州到杭州就可以走水路去京師,韓真卻帶著他們繞道來到潤州,一路上梨落雖然心中有些疑慮,不過想來韓真可能有事來此,便沒有多問。
“梨落妹妹,你們先回客棧休息,我出去辦點(diǎn)事情?!表n真安排好手下后,走過來對江梨落講道。
看著韓真有些曬黑的臉上露出平日里少有的一絲焦慮和窘境,梨落笑著說道,“聽聞潤州此地多產(chǎn)美女,想來不知道是哪家姑娘讓韓真哥哥心里有了牽掛?!闭f完調(diào)皮地對他擠了擠眼。
“妹妹就別嘲笑我了,上次路過潤州,正好遇到潤州碼頭幫派火拼,恰巧被一位姑娘帶路,我們才完好地保存了軍資,我這次繞道來潤州就是想親自去感謝一下她,還望梨兒妹妹莫怪!”韓真露出了平時極少見到的一絲笑容。
“想必她是一位極特別的姑娘,韓真哥哥記得買些禮物前去,替我和迪兒妹妹問好?!闭f完眨眨眼,帶著紫米和櫻桃他們,笑著跟韓真告辭了。
韓真一個人走在潤州的街頭上,這是他的私事,他并不想帶其他軍士一起。上回從京師回衢州路過此地,因江上風(fēng)浪太大,打亂了他之前的計(jì)劃,他臨時決定將這批軍資運(yùn)到潤州碼頭,從潤州轉(zhuǎn)陸路回衢州。
沒想到剛將軍資運(yùn)到岸上不久,突然看到有兩伙人為了搶一批貨打了起來,他們一伙人身穿藍(lán)色衣服,一伙人穿綠色衣服,是典型的幫派火拼,兩伙人互不相讓,幾乎斗的你死我活。
韓真本想讓手下的人去報(bào)官,并不想多管閑事,沒料到兩幫人陣勢越打越大,都快打到自己貨物邊上,便立即下令讓軍士們圍成一圈,打算一有波及就立馬出手。
正在此時,在兩伙人火拼的地方不遠(yuǎn)處有地方起火,那群身著綠色衣服人中的一個頭目見起火后立馬大聲喊道,“是我們長青幫倉庫,快撤!”
其余人便拉著傷員立即跟著他撤退了,那批藍(lán)色衣服的人留在原地打掃戰(zhàn)場,順道將那批貨往自己馬車上運(yùn)。
韓真正想著要不要將軍資運(yùn)回船上,繼續(xù)走水路,此次軍資是朝廷發(fā)下來的一批軍械,事關(guān)重大,是朝廷為了防止流寇作亂而為運(yùn)河沿線的州縣準(zhǔn)備的,決不能失!
此時,一個黑衣打扮的人突然從側(cè)邊穿了過來,低聲讓他們帶著貨物跟著她走。那黑衣人身材纖細(xì),腳步輕快靈活,分明是個女子。
“我為什么要信你?”韓真做事情向來十分謹(jǐn)慎。那黑衣人見此人如此便摘開面罩,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下,是一張清塵絕色的臉,不遠(yuǎn)處江邊的燭光閃爍,襯得她更加耀眼奪目。
“小女子姜暮靄,拜見英雄,這是我們姜家?guī)偷拇a頭,我是姜家?guī)彤?dāng)家的三姑娘,有我在,就絕不會讓行人在我們碼頭上出事。前幾日潤州暴雨,已將潤州碼頭大路沖毀,各位請跟著我走小路,小女子一定帶各位英雄到官道上去?!?p> “不必了!”韓真一臉拒絕,“這里太危險(xiǎn),我打算帶貨物重回船上?!?p> 見對面領(lǐng)頭人如此堅(jiān)決,姜暮靄急道,“英雄你看,此刻天上已烏云密布,不出亥時,江上必定出現(xiàn)大暴雨,你帶著貨物夜行江路更加危險(xiǎn),出了事也無人相救。我從小在江頭討生活,這點(diǎn)把握還是有的?!?p> 見眼前此人依舊不為所動,她更加著急地說,“剛剛是我派小五去點(diǎn)了長青幫倉庫,火勢不算太大,長青幫的人一會兒肯定折回來,他們那群人是出了名的半路劫匪,難道你們想跟他們火拼?就算你們打得過,你們貨肯定得遭殃。再說了,你們這這群大男人還擔(dān)心我一個小姑娘坑你們不成。”
韓真抬頭看了看天,江上烏云密布,的確隨時有可能下大暴雨,軍資一事,事關(guān)重大,他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后便立下決定,讓軍士們帶上貨物跟著這位姜姑娘走小路,不過一路上韓真心里的警惕沒有放下半分。
隊(duì)伍跟著走出碼頭后,四周靜了下來,沒想到那姜姑娘性子很活潑,一路上不停地問他們是哪里人,準(zhǔn)備去哪,離這里遠(yuǎn)不遠(yuǎn),她興致高昂,仿佛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興趣。
韓真一路沉默寡言,不停地暗自觀察四周動靜,并未理她。姜暮靄倒是不惱,反而陸陸續(xù)續(xù)地講出自己的很多事情,她爹爹是姜家?guī)偷念^目姜成,她的阿娘是他娶的第三任娘子,他總共娶了五位娘子,皆按照年齡來排大小,并沒有分妻妾,她自己有個大哥叫姜彥雨,在家中兄妹中排行第一,人非常壞,仗著自己有幾分本事經(jīng)常目中無人,想盡辦法欺壓下面的人。
她還有個好哥們兒,叫小五,為人很是仗義,她打算以后跟著他一起闖蕩江湖。
不知不覺,他們一行人終于走到了官道,韓真一路上懸著的心方才落下。他握拳向姜暮靄行了一禮,表示感謝,姜暮靄立馬高興地回了一個江湖禮,興致勃勃地說來日方長,以后來潤州找她喝酒,說完便告辭了,朝江邊小跑去,江水邊似乎有一艘小船在等她。
韓真擔(dān)心軍資出意外,便催促著軍士們立即趕路,沒走一會兒,聽到了江上飄來了幾絲歌聲。
“昔我往已,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悲傷,莫知我哀?!备杪曂褶D(zhuǎn)動聽,從江面上飄來,令人立馬想起自己的家鄉(xiāng)和心愛的女子。韓真知道是姜暮靄的聲音,便沒有理會,徑直帶著隊(duì)伍向前趕路。
韓真收起了回憶,看著手上的珠花又慢慢將它放下,想想還是不太適合。像他這種官宦子弟實(shí)在是不應(yīng)該跟這種江湖女子多接觸,更何況父母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娶江湖女子,可他還是忍不住,時常想起她的影子,想著她一個人在碼頭過日子的辛酸,想著她被自己哥哥壓迫。
韓真放下手中珠花,轉(zhuǎn)身去了對面的酒樓,上次沒有接她的話,這次想跟她邊喝酒邊聊,明日一早,他就要走了。
正等著酒樓的伙計(jì)灌酒,聽到酒樓里面的人熱火朝天的聊天,韓真聽力一向極好,“可惜了那么一個絕色女子,就這么葬身火海。”一男子粗聲哀嘆到。
“誒,你們聽說了么,據(jù)說是她的父親和哥哥跟刀疤鬼達(dá)成一致,表面上進(jìn)攻長青幫,實(shí)際上是把姜暮靄送上他床上。”另外一男聲神秘地講道。
“哎”,一群人紛紛搖頭,“禽獸不如!”
突然一陣疾風(fēng),門口一年輕藍(lán)衣男子突然飛速沖進(jìn)來,一只手按住剛剛說話那人的肩膀,“你說的可是潤州碼頭姜家?guī)腿媚锝红\?”韓真眼睛中開始爆發(fā)怒火,身上帶一股殺氣。
剛剛說話那人知曉此人是個高手,頓時嚇得瑟瑟發(fā)抖,“是是是,全潤州城都傳開了,姜成那老禽獸為了還債,合著外人把自己親生女兒送給刀疤鬼,要說那姑娘性子也烈,第二天就把船全燒了,尸骨都找不到?!?p> 韓真聽到后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仿佛什么東西在迅速地坍塌,恐懼在心里不斷蔓延,“不,不可能?!彼上履侨说募绨?,飛快地向潤州碼頭跑去。
沒多久,韓真就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住,之前人來人往的碼頭上一片蕭然,一群人身披白縞,神情悲切,他立馬攔下其中一人,“你們?yōu)楹未┌卓c?”那人聽到此人口音不太一樣,知道是外地來的,“哎,幫主的三姑娘在長青幫船上自殺了,尸骨無存,我們這群人在自發(fā)地給她吊唁。”
韓真頓然頭皮發(fā)麻,語氣幾乎顫抖,“三姑娘是姜成的女兒姜暮靄么,她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姜彥雨?”
那人倒也不覺得奇怪,“是啊,可惜了,我們?nèi)媚锊粌H人長得漂亮,武功也好,對人和善,就這么年紀(jì)輕輕葬身在火海里?!闭f完后神情更加悲切,有一種想要為三姑娘報(bào)仇的感覺。
這下子韓真是真的相信了,縱然他在軍中經(jīng)歷過不少生死,也難以突然間接受這個事實(shí),“那你知道她為何而死么?”“當(dāng)然是長青幫那畜生刀疤鬼侵犯了她,我們?nèi)媚镄宰觿偭遥粫r接受不了,便與他們同歸于盡,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韓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棧的,路上下起了雨,雨勢漸漸變大,周邊的行人奔來跑去,找各種地方躲雨,他卻周身麻痹,毫無知覺。自己在軍中渲染多年,從未對哪個姑娘起了意,沒想到第一次遇到讓他深刻難忘的女子轉(zhuǎn)眼間就葬身火海。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沒能早點(diǎn)來,恨自己沒有及時留意碼頭的動向,不然還有可能阻止這一切。
江梨落看著窗外大雨,擔(dān)心韓真出去沒帶傘,便讓櫻桃在客棧門口守著。櫻桃看到韓真回來后渾身都濕透了,叫了他幾聲他都沒有應(yīng),察覺到事情不對,趕忙上樓告訴江梨落。梨落聽到后也立馬下樓,讓店里的伙計(jì)扶著韓真回房間休息。
“韓真哥哥一向沉穩(wěn)有章法,為何此刻如此狼狽,這其中究竟有何隱情?”梨落心中暗想,擔(dān)心韓真遇到什么事情,她立馬令玉竹出去打聽近日里潤州發(fā)生的大事,并讓櫻桃叫來了韓真的手下梁子辭。
長歌聆月
人物介紹: 韓迪兒:(15歲),衢州司馬韓楚的女兒,韓真的妹妹,吃貨,說話喜歡補(b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