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梨落便早早起身換了一身男裝,她曾師學(xué)玉鼠,對于偽裝身份這一塊相當(dāng)有研究,考慮到今日所見之人,她還動手給自己畫了一個偽妝,看起來更像是大理寺辦案之人。
昨日,梨落就寫信向?qū)庱创蚵牚毠乱鞯南侣?,讓梨落安心的是獨孤吟正好這段時間都在京師,寧翊還在回信中告訴了她獨孤吟在京師的住所。
陳吾和廖勇是江秉的得力干將,曾跟著江秉在衢州破獲過不少案件,他們二人配的武器是鐵尺和奪命鐵鏈,兩人同時出手,在抓捕嫌犯的時候從未失過手。
不過,梨落今日只是讓他二人去悄悄地將獨孤吟帶到謝雨樓,目前她還不知曉獨孤吟的深淺,昨日便從爹爹那里借來兩名干將。
謝雨樓是一座茶樓,外人極少知道,這里是寧翊提議的,茶樓的外種滿了杏樹,環(huán)境清幽,且三層的閣樓隱蔽性做的極好,是一個談事情的好地方。
梨落喜歡喝白茶,白毫銀針的味道綿軟香甜,一直是她的最愛,此刻她端坐在謝雨茶樓的三層閣樓,等著獨孤吟的到來,此次她并沒有帶丫鬟,只獨自一人,對著窗外慢慢品茶。
閣樓的腳步聲響起,梨落定了定心神,站了起來,用的是官府中常見的一種站姿,一手在前抬起,一手背在身后。
只見陳吾和廖勇身后跟著一身穿蒼紫色織金錦袍的男子走了進(jìn)來,那男子約二十出頭,有著一雙深沉的眼眸,體型挺直,一付從容不迫的樣子。
看到梨落的樣子后,他的眼神里有一絲耐人尋味的味道。
梨落走上前自我介紹道,“在下古言,大理寺當(dāng)差,請獨孤公子過來是想談點事情,還請獨孤公子切莫見怪?!?p> 獨孤吟沒有回話,只擺了擺衣袍,便在梨落對面坐了下來。梨落給了陳吾和廖勇一個眼神,讓他們在門外守候。
見此人氣場如此之強,梨落暗自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不急不慢地給他沏了一杯茶,“聽聞獨孤公子不久后便是內(nèi)閣龍大人的乘龍快婿,在下在這里給獨孤公子提前賀喜了。”
獨孤吟只用手捏了捏茶杯,輕笑道,“古大人日理萬機,想必邀我過來不是來談這事的吧,有話還請直說?!?p> “獨孤公子果然是爽快人,在下卻有一事,”梨落此刻已鎮(zhèn)定下來,不緊不慢地回道,“最近我在調(diào)查潤州發(fā)生的一個案件,有人告狀說潤州碼頭長青幫的幫主別傷與當(dāng)?shù)毓俑唇Y(jié),搶占民女,案件告發(fā)后,別傷從潤州府衙半夜?jié)撎樱讣F(xiàn)交由大理寺審理,我最近為這事可是傷透了腦筋,上面查的厲害,若是找不出這個別傷,我這頭頂?shù)臑跫喢笨峙率遣槐??!闭f完還有些嘆息道。
“哦?”獨孤吟抬了抬眼,“聽大人這么一講,不知道這個案件與我本人有何關(guān)聯(lián)?”
梨落假裝笑了笑,“本來我是不信的,但是后來查了查,發(fā)現(xiàn)這個別傷就是獨孤公子的庶弟,正好獨孤公子最近在京師暫住,所以想跟你一起聊聊這個事情。”
“如果是這件事,恐怕要讓古大人失望了,獨孤傷早在三年前就被我獨孤一族除名,他是生是死、做何作奸犯科之事,就跟我們一族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如果古大人想從我這里得到有關(guān)于他的下落的消息,我只能說,我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怕是什么樣貌我都已經(jīng)忘記了?!豹毠乱髡f完便想擺手告退,“如果無其他事情,就允我先告退,家中俗事頗多?!?p> 梨落見此也不著急,她取出了一本小冊子放于桌子上,“我收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東西,獨孤公子肯定很有趣?!?p> “這是什么?”獨孤吟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陰沉,“這些年你可能一直都沒有留意你這個庶弟的動向,但是他,卻一直都在關(guān)注你呢。比如你們獨孤家從碼頭運了幾批貨走,路過多少個地方,甚至于,”梨落說話稍稍有些停頓。
“甚至于什么?”獨孤吟的臉愈發(fā)陰沉,“你們在運河沿路行了多少賄,每一筆都在這個冊子里寫的清清楚楚,要不要我讀出來給你聽聽?!崩媛涞穆曇粢埠敛煌俗?。
“哼,雕蟲小技,我勸古大人莫要被這些小人的伎倆所騙,如今這個時代,賬本是人人可編造的?!豹毠乱髂樕匣謴?fù)了淡定的表情,顯得絲毫不在意。
梨落知道此人的后臺是內(nèi)閣的龍圖,不久后就會迎娶龍圖的掌上明珠龍雪瑩,對于大理寺這種地方是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她心里開始有些焦灼。
獨孤吟此時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耐心,這樣子的小吏他見得多了,都是拿著一個把柄想趁機撈一筆好處,不過今日此人是踢到鋼板上來了,做賬這種東西,他是高手中的高手,絕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此人若是想以此來威脅,太過于稚嫩了點,更何況內(nèi)閣大臣龍圖現(xiàn)在認(rèn)他做女婿,在京師這個地方,還有什么可以恐嚇到他的。他徑直站了起來,打算轉(zhuǎn)身離開。
“獨孤公子,”江梨落也站了起來,她已經(jīng)認(rèn)識到此人不是輕易可以威脅到的,“若獨孤公子只是為了做生意,這些禮節(jié)上的來往,無可厚非,但如果獨孤公子引狼入室,陷我大宋安危于不顧,我勸公子盡早收手,不要令獨孤家百年基業(yè)毀于一旦?!崩媛湔酒鹕韥泶舐曋v道。
獨孤吟聽到此話后意識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他回過身來,開始重新注視眼前此人,面容清秀,年齡不大,說起話來也稍顯稚嫩,“你先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大理寺從來沒有一個叫做古言的人,既然要談,那就拿出點誠意,想以詐取勝,在我獨孤吟這里行不通?!彼事曊f道。
梨落也立即意識到眼前此人的精明與可怕,兩人相互對視良久,她在心里斗爭后行禮回道,“在下乃大理寺少卿江秉之女,江梨落,之前用古言的身份,實在是身為女子多有不便,還望公子見諒。”
獨孤吟萬萬沒想到,眼前這一清秀的公子居然是女子身份,“你是女子?”他驚訝地問道,他沒有想到一個女子居然有如此膽量。
“嗯,”梨落點點頭。
“你知道什么,想讓我做什么?”在注視過梨落的眼神后,獨孤吟確定此人沒有撒謊,他語氣柔軟了一點說道。
孤獨吟早在揚州的時候就聽說到江秉的大名,此人是斷案方面的鐵吏,在江南留過不少好名聲。
梨落低下頭,開始梳理自己的措辭,“京師情況危急想必獨孤公子早有耳聞,”梨落恢復(fù)了自己輕柔的女聲,“我爹爹奉旨調(diào)入京師就是為了查出京師命案的幕后兇手,這其中有一關(guān)鍵線索,就是藍(lán)冥花?!?p> “你是說布塔族的藍(lán)冥花?”獨孤吟重新坐了下來,問道。
梨落點點頭,“既然公子聽說過藍(lán)冥花,也應(yīng)該知道此花的威力,流火云利用此花亂殺無辜,制造了三起京師命案,我想知道,誰最有可能將此花帶出布塔族,我聽說布塔族的人一向不問世事,那么是誰想利用此花霍亂京師?”梨落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對手,便想著實話實話,看看此人能否提供一些有用線索。
獨孤吟沒有直接作答,而是問道,“中元節(jié)懸明畫交易的消息是你們放出去的?目的就是為了捉拿火流云?”
梨落聽到后有些震驚,此人居然知道如此之多,不過隨即點點頭,“不錯,后日就是中元節(jié)了,我十分擔(dān)憂爹爹的安危,所以才冒險找來公子。”
“哼,”獨孤吟聽到后有些不屑,“所以你懷疑我跟這京師幕后之人有所關(guān)聯(lián)?還認(rèn)為我會因此毀了我們整個獨孤家百年基業(yè)?”
梨落聽后稍稍有些心虛,有些歉意地說道,“剛剛見公子離去,口中急不則言,還請公子勿怪?!?p> 獨孤吟見眼前之人微微有些臉紅,語氣稍顯緩和,“你若是想從我這里知道京師命案的幕后兇手,實話告知你,我也不知曉,我更希望江大人能早早找出兇手,以還京師安穩(wěn),不過你如果想知道藍(lán)冥花的事情的話,”他的語氣稍稍停頓,“我只能告訴你,二十年前,我爹獨孤君,娶了拾月坊里的歌姬如蘭,當(dāng)時如蘭的肚子已經(jīng)非常大了,進(jìn)門不久后,便生了一對雙生子。”
“雙生子?”梨落驚道。
“不錯,獨孤傷只是其中的一個,而另外一個,所有人都以為死掉了,其實不是,他被一個名叫書尼的人帶走了,這個書尼,其實才是這對雙生子的親生父親,同時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就是布塔部落的王子,也是現(xiàn)在布塔部落的部落長?!?p> 梨落立馬反應(yīng)過來,“你就是知道這個真相,所以才能從他們手中得到珍貴的天蠶絲?!?p> 獨孤吟突然微微一笑,“所以你才重金從月兮閣里買走了唯一的那件天蠶絲衣?”
又被此人發(fā)現(xiàn)了,梨落覺得有些窘迫。
見梨落如此,獨孤吟說道,“話已至此,其余的就看你們怎么查了,在下還有事,先行告退。”
該問到的已經(jīng)問到了,梨落只能點點頭,看來自己果然氣場不強,三言兩語就被此人識破,獨孤吟起身說道,“如果江姑娘以后想找在下,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去月兮閣找胡老頭兒就行?!?p> 梨落立馬意識到他說的胡老頭就是上次的胡掌柜,便起身說道,“那梨落在此謝過公子了?!闭f完行了一禮。
獨孤吟見此,想了想意有所指地道,“這種小冊子我勸姑娘也不要留在身上,當(dāng)心引火自焚?!闭f完轉(zhuǎn)身離去。
梨落一人留在茶樓苦思,猶豫該不該留這本冊子。
謝雨茶樓外,一輛馬車停靠在路邊,見獨孤吟的身影走遠(yuǎn),坐在馬車外戴著帽子趕車的人對著馬車?yán)锏娜酥v道,“公子,獨孤吟走了,跟么?”
“不必跟了,我們回去,不要被發(fā)現(xiàn)。”里面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外面的趕車的人聽到后將帽檐放低,駕著馬車緩緩離開。
長歌聆月
陳吾和廖勇用的兵器叫做鐵尺,也叫“點穴尺“,是古代捕快常用的一種兵器,感興趣的讀者可以百度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