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留下來,又為什么離開。
謝溪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看著被謝母抱在懷里的謝瀾,拳頭攥得很緊,不自覺地咬著唇。
謝父的左胳膊上有一道傷口,不深,已經被趕過來的謝瀅包扎了一下。
一家人都沒有說話。
謝瀅眼角的余光瞥見了謝溪握緊的手,閉了閉眼睛,“過來看看阿瀾吧。”
謝溪沒有動,只是定定的看著謝父,似乎是想問什么,張開口才意識到自己說不出話,情緒有些不太對勁。
謝瀅走到她的面前,抱住她這個十一歲的妹妹。
“阿溪,不是我們的錯,是那些盜匪山賊?!?p> 謝溪好像什么都聽不到,就只是站在那里。
躺在謝母懷里的少年已經是強弩之末,并不是放棄救,而是沒有辦法。那柄刀無比精確地刺穿了少年人的胸膛,哪怕是神醫(yī)再世也回天乏術。
一旁的謝父也有些愣,所有人似乎都沒有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聽到外面的隱隱約約傳來的兵器打斗之聲,謝溪好像被驚醒了,掙開謝瀅的雙手,轉身就向外面跑去。
“謝溪,回來!”
謝母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喊道,“阿溪!”
謝溪就像是聽不到家人的話一樣,一轉眼就跑到了門口。
這么多年的鍛煉,雖然力量還達不到以前的程度,甚至由于食物的原因,就連身形也有些單薄,但是身法的靈活卻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慢了半拍的謝瀅沒拉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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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兵器相撞之聲就在王老先生的門口。之前來挾持王老先生的人同那群有著山匪打扮的人已經纏斗在一起。
很多山匪的刀上都染上了紅,不知道是那些無辜的鄉(xiāng)里還是這一群人的,亦或,是她的哥哥……
壓抑在心里的那些情緒在一瞬間翻涌而出。
她的哥哥,再一次沒有了嗎?
記憶里哥哥的音容笑貌已經記不太清楚了。這么多年,她甚至忘記了記憶里那些人和事的色彩,似乎一切都隨著時間變成了黑白。
為什么每次,當她下定決心改變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東西攔著她,讓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往另一條路上走。
有些飄忽不定。
她沒有看其他,就那么旁若無人地跑了進去。
院子里好些人護在王老先生的周圍,一些山匪已經沖了進來。
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把注意力放到一個孩子身上。
王老先生看著沖進來的謝溪,沒有說話。這種時候叫她的名字,只會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引到這邊,反倒害了她。
但是謝溪明顯不是這么想的,很直接。
她撿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把長刀,眼睛瞇了瞇。
有一個深色衣衫的男子,神色淡漠,就像是不在意面前有多少人倒下,只在意自己的目標。
那人明顯不準備出手,目光一滯盯著老者。但單從氣息來看,應當比其他人強一些,應該就是這次行動的執(zhí)行者。
她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那日在山上的見到的人。
血氣再次翻涌而出,喉間有輕微的腥甜。
如果……如果她那日出手,就算不是那人的對手,是不是謝瀾就不會……
她的思緒還在飄忽不定,忽然一陣凌厲的風刮過。
“謝溪!”王老先生忽然喊了一聲。
謝溪下意識向左一側身,躲開了直刺過來的劍。
來人卻沒有半分停滯,右手一壓橫劈過來。謝溪來不及再閃,左臂一收,右手提起剛剛撿起的長刀,硬接了一擊。
右手手腕被震得發(fā)麻,差點沒握住長刀。
“有意思?!?p> 那人收了劍,謝溪卻后退三步,借勢一蹲,撿起了身后的劍。
她本就不會使刀,剛剛是迫于形勢硬擋劍鋒。
那是一把輕劍,劍柄上沒什么花紋,最普通的那種,現(xiàn)在的她拿起來并不吃力。
剛剛的交手幾乎就在轉瞬之間,院子里的人忽然一靜。
“謝溪,你回去。”
王老先生見周圍的人停止了打斗,直接對謝溪喊道。
但是很明顯,這個時候的話沒用任何用。
那人神色淡漠,不是那種見到對手的興奮,是那種見到一個玩物一樣的蔑視。
謝溪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有些恣意,就像是當初她還是何苑的時候,和其他人走散之后,獨自再次面對同為七隱的幾個人的圍堵。
明明她比那些人中的每個人都弱,卻活著走出來了。
謝溪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
她的手,終歸是要再次染上血,只是不知道會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易致元!你現(xiàn)在已經要對無關的人動手了嗎?”
王老先生看著神色淡漠的年輕人,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謝溪忽然笑了起來。一開始是無聲的笑,后來她的嗓子里發(fā)出一種沙啞的聲音。不是那種常見的低沉,是一種嘶啞,就像是困獸在陷阱里掙扎。
“你?!?p> 謝溪很艱難地發(fā)出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她的聲音嘶啞難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就像是來自地獄深處的怨魂。
沒有再耽誤什么時間,謝溪把目光落在那個年輕人身上,沒有掩飾身上的敵意與殺氣。
“謝溪?”
“瀾?!?p> 一個字,是王老先生明白了她的意思。
“謝瀾出事了?”
謝溪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對面的人。
她提劍上前?,F(xiàn)在的她還不是面前這人的對手,力量相差太多,只能以技巧相搏,方有一線生機。
起手便是一記“歲晚”。
謝溪身形快速移動,劍刃對撞的時候順勢落步,借勢卸力。左手中沒有劍鞘,不能用護住另一邊。這種以身法為先的技巧現(xiàn)在倒是最為適合。
對手很明顯沒有料到這個孩子居然能用技巧和他暫時纏斗在一起。
旁邊那一群人忽然醒轉過來,紛紛重新纏斗在一起。
王老先生被幾個人護在中間,看著和易致元對峙的謝溪,心頭涌起一絲苦澀,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有怨則報,施恩必還??尚λ€在擔心這個孩子的心性,現(xiàn)在想來郁于其中的恐怕是自己,雖說是未見山河澤川,但有些東西是比灑脫恣意更重要的。
兩人斗了幾招,謝溪的氣息就已經有些不太穩(wěn)。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
謝溪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到那人的右手手腕上,卻還是放棄原本的打算?,F(xiàn)在的她做不到攻其一點而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