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白錯愕不止,看著屋內(nèi)三人,一時之間神色復雜晦澀,眼底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
沙螓婉沒有錯過他的異常,伸手拉住就要沖出去的大寶跟小貝,平淡道:“行了,少爺?shù)氖伦约耗軕?yīng)付,你倆該干嘛干嘛去?!?p> 沙貝最聽少爺?shù)脑?,聞言收回掄出去的掃把,尤不甘心地狠狠剜了陳三白一眼,這才氣哼哼的回到后院去了。
傻寶卻依然寸步不離地守著,見沙螓婉抬步上前朝陳三白走去,不由低低呼喚了一聲,“少爺——”
沙螓婉回身沖他一笑道:“無妨,你去吃飯吧。幫我乘碗粥先晾著?!?p> 傻寶猶豫不決,沙螓婉揚揚下巴道:“快去,不然我就要遲到了?!?p> 看傻寶轉(zhuǎn)身走了,她這才冷眼看向了陳三白,譏諷道:“怎么,你家主子又覺得我有用,準備吃回頭草找我來了?——這次不準備殺我了?”
陳三白收起臉上復雜的表情,聞言無奈道:“這都是誤會。再說了,要是我們真的是惡毒狠心之輩,剛一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就動手了,哪里可能等那么長時間呢?!?p> 沙螓婉冷笑:“這么說我還得感謝三位不殺之恩了?”
陳三白嘖一聲,又恢復了吊兒郎當?shù)淖雠?,臉上笑意吟吟,“謝就不用了,不如你將這盆綠菊送我吧?就算是你我和解的見面禮了?!?p> 沙螓婉被氣笑了,“來,轉(zhuǎn)身看看,那兒,敞開著的,叫門!你現(xiàn)在轉(zhuǎn)身朝前走,跨過門檻走出去,這就是我給你的見面禮?!卟凰?!”
陳三白“欸欸欸”一串聲兒地制止道,“這就沒意思了啊,跟我做朋友很有趣的,平陽舞公子的名諱你去打聽打聽,富都里十人就有九人聽過。想跟我做朋友的人不知凡幾,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沙螓婉道:“哦,我是聽說過你,天下書院的第一人嗎,留下一個文不成武不就的傳奇,那是太有名氣了?!?p> 陳三白一頓,復而訕笑,“那、那……這流言蜚語害人匪淺啊,這話不真不實,你要有理智,不能信?!?p> 沙螓婉不語,只淡淡望他,眼神里的送客之意不明而喻。
陳三白嘖一聲,嘆口氣道:“那你說,你要怎樣才能放下芥蒂?”
“那你們又為什么這樣陰魂不散老是來纏著我?”
陳三白臉色一肅,神色變得鄭重起來,“雖然這話聽起來你可能不信,但馮卓有句話說的不錯,你天賦甚高,也極為勤奮,假以時日,終不是無名之輩??赡闳缃袂髮W無門,四處碰壁,這樣下來想必也要走不少彎路吧?所以我來跟你做個交易。”
沙螓婉若有所思點點頭,“所以你是來化解我的敵意的?”
“正是。”陳三白彎腰長揖行禮道。
沙螓婉摸著下巴,笑得一臉深意,“你的交易說來聽聽?!?p> 陳三白聞言,鳳眼頓時彎了,搖扇道:“我聽說你要考解元。不如這樣吧,你拜我為師,我助你考上解元,作為交換,你今后不可與吳言康為敵,如何?”
沙螓婉搖頭笑,又嘆口氣道:“不如和?!銈?nèi)税?,總是把算盤打得噼啪響。我不用你教導也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么還要付出額外代價來換取呢?何況如今我連你們是誰都不知道,萬一你們是逆賊呢,難道到時候我也不能與你們?yōu)閿硢??不妥不妥?!?p> 陳三白正色辯駁道:“我們怎會是逆賊呢。要不這樣,你拜我為師,作為交換,今后如果我們落入你手,你須得放過我們一馬,如何?”
沙螓婉沉吟片刻,道:“不如這樣吧,你輔導我考解元,我保證以后你們只要不傷天害理殺人放火,我不會刻意與你們?yōu)閿?。至于拜師——算了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當不了我爹?!?p> 陳三白一握折扇,朗笑點頭:“善!大善!”
沙螓婉無奈,她怎么覺得被他算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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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長祚頭疼,“三白,你再說一遍你要什么?”
陳三白手里忙著翻撿一摞摞書本,一邊漫不經(jīng)心道:“你把我原來的那個舞宣草堂騰出來,我要教沙秦忨讀書用?!?p> “沙秦忨到底給你下了什么蠱了,你就這樣上趕著給人家當先生?我從來只聽說過學生求先生拜師,從未見過當先生的求著別人收徒。簡直天下奇聞!”
陳三白聞言一笑,搖搖頭道:“是啊,可不是天下奇聞呢??墒怯惺裁崔k法,人家捏著我們的命門呢!”
陳長祚疑惑,“你有把柄在人家手里?”
“不是,我是有人在他手里,不得不低頭啊?!贿^收他為徒也不虧啊,那小子天賦那么好,做我的學生也不算屈了我呀!說不定今后還要靠他替我揚名呢!”
陳長祚臉色不俞,“狷狂無德之人,再有天分有何用?”
陳三白咂咂嘴,道:“二叔,你對他有偏見。年輕人當然要有年輕人的銳氣與傲骨,不屈從權(quán)貴威赫,隨心而事,這是你我都沒有做到的事情?!f真的,我挺艷羨他這份自由與坦然,要是我有他一半勇氣,也不至于……”說罷扯扯嘴角笑了笑。
陳長祚看著三白臉上苦澀的自嘲,不由心中一痛,垂首斂袖長嘆一口氣,“罷了,想教就教吧,總比你日日游手好閑的好?!?p> *
傻寶被沙螓婉攬著一躍翻過天下書院的后墻,眼睛瞪得溜圓,手緊緊拉著沙螓婉的袖子不松開。
沙螓婉見他一臉的緊張,伸手拉住他的手腕,領(lǐng)著他邊走邊安撫:“別怕,從今往后你就跟我一起來天下書院讀書。放心吧,我在,沒有壞人能傷害你?!?p> 傻寶粗*喘了兩口氣,一副竭力鎮(zhèn)定的樣子,手卻依然有些抖,“嗯,不怕!——肚子,疼……”
沙螓婉一頓,“吃壞肚子了?”
傻寶搖頭,臉色有些白,“血,——肚子。”
“……大寶,你是說當初你肚子上的傷是天下書院里的人捅的?”
傻寶點頭,又搖頭,再問卻直接不說話了。
沙螓婉抬手給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扭頭看向不遠處站著的陳三白,“先生,我的小廝身體不適,要不改日再上課?”
陳三白目光微凝,看著明顯不正常的傻寶,沉吟道:“無妨,我的舞宣草堂地處偏僻,而且在教習舍區(qū)旁邊,很少有人來打擾。跟我來?!闭f罷在前頭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