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是墨子染跟冉子卿的現(xiàn)狀,除了不知道說什么,還有墨子染怕一開口就給冉子卿添堵。
他們上一次在一起和平的相處,是群仙屠魔戰(zhàn)的時候了。
那時候墨子染是唯一一個沒有陣營的,她的出現(xiàn)很突兀,甚至沒人料到她會加入這場屠魔之征。
她本屬桑狼,加上她師兄的說服,墨子染也勉強算站在了桑狼的陣營里。
那時墨子染成天在外游蕩,時不時就會遇上冉子卿,總是擦肩而過。
現(xiàn)在想想,除了在桑狼的時候,屠魔之征的那段時間墨子染跟冉子卿的相處方式也很好。
她看得到他,也不會給他添麻煩。
只是回不去了,想念都是多余的。
又過了月余,墨子染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她準備下山。
“去哪里?”冉子卿攔住走到門口的墨子染,低頭望著她。
“下山?!蹦尤净氐馈?p> “我送你。”
“……”
墨子染覺得,冉子卿變了。
從桑狼到小樓的距離很遠,墨子染打算下了山就跟冉子卿道別,卻沒想到一路下來,他并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
“師父,不必送了?!钡搅松介T口,墨子染停下腳步說道。
“你靈力全無,如何回去?”冉子卿道破墨子染的身體情況,被神骨所傷,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重傷至此,墨子染此刻靈力全無也是意料之內(nèi)。
從東郡山到小樓,路途遙遠,還有未知的危險,不論墨子染有多強,此刻她靈力全無連一只低階厲鬼都不是對手。
墨子染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冉子卿也就一路送著她走,直到日落,他們找了間客棧休息。
“兩間上房。”冉子卿對掌柜說道。
墨子染坐在床沿上望著月亮發(fā)呆,不一會兒伙計端了一桌菜到她的房間,墨子染也沒理會,直至冉子卿來到她的房里坐下。
“小染,師父有話跟你說?!?p> 墨子染沒回頭,還是對著月亮發(fā)呆。
“這些年……你去了哪?!?p> 墨子染身形一頓,還是沒有回頭。
四水都一役,發(fā)生在屠魔之征后不久,那一天下著大雪,河水格外的冷。
墨子染也記不太清楚了,冰冷的河水讓她忘記了萬箭穿心的痛,浮生刺出的傷口讓她無論怎么運轉(zhuǎn)靈力也不能阻止血液涌出體內(nèi)。
那時候,河底真的很冷。
她看不太清站在半空中的人,因為她沉到了河底,意識在渙散,河中的惡鬼要將她吞噬。
那是她第一次被神器所傷,半生修為盡散,冰火交替的痛感讓她痛不欲生。
也是那一次,她徹底想起了自己是誰,找到了她一直都在尋求的答案。
她跟孟婆說的對,她早就萬劫不復了,入不入這場輪回,她的命運都是注定好的。只是不記得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活的很隨意,想起來了……
反而可笑了。
“在河底待了七日,后來醒了,就隱居了。”墨子染輕描淡寫地回答道,但她還是沒有回頭去看冉子卿。
“那你這次又何必出來?”
何必出來,攪弄這些風云?
“師父是覺得小染應該死在河底最好嗎?”墨子染轉(zhuǎn)過頭,下了窗沿走到桌邊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也給冉子卿倒了一杯,“師父放心,這次事情過后,小染會離開的?!?p> “我不是這個意思!”冉子卿伸手捉住墨子染的手腕。
墨子染蹙眉,想把手抽回來,卻發(fā)現(xiàn)冉子卿沒有放手的意思。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墨子染才長嘆一口氣道:“此次,我是聽聞邱岳山有異動,怕元念一群小輩無法應付才跟去?!?p> 冉子卿依舊抓著墨子染不放,仿佛他一松手,這個人就會消失一樣。
“到了邱岳山,我就看到了迷霧陣,且不是尋常的迷霧陣。有人種了迷谷在山上。六界通史有載,神界有百木,其中一種名曰迷谷,它形似構(gòu)樹,枝干發(fā)黑,配之不迷。但這種樹若開花,它的花則與其樹枝相反,花香會引人迷失方向?!蹦尤疽娙阶忧淠樕蓜樱稚狭Φ啦粶p,繼續(xù)解釋道,“有人在邱岳山種下了迷谷花,但迷谷是神樹,神樹樹種唯有神界才有,能有樹種的……必得是神界人?!?p> 又是神界。
冉子卿松開墨子染,眼神中的暗淡一閃而過,墨子染當年為尋神走遍大荒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大荒兩千年來從未有人提起過神,甚至年輕一輩都對神沒有概念,墨子染身為三途魂卻為一個遙遠的幾近于傳說的存在走遍大荒,除了叫人不明白,更多的是有人猜測起神的存在。
六界通史有記載關(guān)于眾神之戰(zhàn)的零星事件,眾神之戰(zhàn)長達數(shù)十年,六界震蕩,天地重傷,神界成為一片廢墟,血氣沖天,初神為阻止神界戾氣涌入他界造成無法挽回的局面而用最后一口氣封印神界!
從此神界再難以入內(nèi),而眾神也都葬在了神界內(nèi)。
這件事情不是秘聞,六界皆知。
但是墨子染當年下山后卻要尋神,這叫人匪夷所思。
最后尋神無果,這件事情也不了了之。
“你覺得是神界人?那是誰,可知?”冉子卿問。
墨子染抿著嘴,移開了目光不去看冉子卿。
半晌,她才突出一個字——“龍”。
冉子卿眼神一凌,不語。
何為龍?
六界通史中有載,古神有九,各司其職。其中鳳神掌百鳥,龍神管百獸,但自從神殞后,世間再沒有出現(xiàn)過一只鳳凰、一條龍。
隨著那場諸神之戰(zhàn),天地耗損的靈氣太多,六界重創(chuàng),是以神殞后世間再無神,更沒有靈氣孕養(yǎng)龍鳳。
“不能孕養(yǎng),不代表沒有?!蹦尤镜溃阶忧湟裁靼姿囊馑?,她當年尋神的時候他就猜想墨子染或許知道什么,又或者想起了什么。
她雖拜他為師,但三途魂存在的年歲太久,加上她與孟婆同居多年,也不知那位老太曾對她說過什么。
“小染,今后……可否相信師父?”冉子卿盯著墨子染問。
墨子染一頓,轉(zhuǎn)回頭,與冉子卿對視。
“回桑狼,師父護你。別再像當年那么莽撞?!?p> “你護不住我?!蹦尤就蝗恍α?,她笑的眼里沒有笑意,“若他們要殺我,你護不住我。這次是他沒出手,因為我有他要的東西,若真的出手了,你護不住我。”
“我會?!比阶忧浒櫭嫉馈?p> 這句話,多年之后墨子染也記得,回想起來,她還能為這句話淚流滿面。
這一個承諾,她不信。但是這一個人,她信了一輩子。
哪怕眾生殿上磕破了頭顱,哪怕無間地獄被惡鬼分食,她都相信……
冉子卿是真心想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