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沿襲老規(guī)矩,所有桌位都必須當天來排隊拿牌,結(jié)果開業(yè)當天有人半夜就守在了新館門口,聽到消息的其他客人也紛紛打發(fā)自家下人去排號,效仿的一多,天沒亮隊伍就已經(jīng)排了一里地。
高升這兩日都睡在新館旁邊的小院,跟孫軸擠一屋子,要不是京定衙門值夜的官差找上門,他都不知道外頭排號的隊伍都快到工部門口了。京定衙門的人說排號的人太吵,閑聊、吃東西、打地鋪睡覺的,什么都有,既不雅又擾民。
于是高升不得不撐起疲憊的身體,招呼幾個人拿號牌和登記冊,出去連夜發(fā)了。也所以天剛亮,新館就一張桌位都沒了。要知道京城的“有間酒館”比金陵的“滿上”還要大上五倍,現(xiàn)在一張桌子都加不下,別說外人了,小酒館自己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忙完的高升、孫軸幾個坐在小院門檻上吃著包子,哭笑不得。
小酒館新址開業(yè)當天,所有人都沒想到會變成京城的一件小盛事,零食不到一個時辰就派光了,年輕人站在高高的《白鶴道尊》畫幅前討論會是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而程馥人在兩河軒跟宋欣懌、陸青、林檎討論接下來的安排。宋欣懌這幾天已經(jīng)看好了山地,也十拿九穩(wěn)能盤下來,待棚蓋好后,嚴興生會上京一趟完成剩下的事。大河劇場的地相對麻煩一些,畢竟鬧市區(qū)都很擁擠,轉(zhuǎn)手的都是小戶,宋欣懌之前有意向的地方最近官府要征,只能另做打算。
“缺人,陸青能不能留下來?”去年長跑賽期間他就跟陸青打過交道,覺得這人在郭家當管事也挺無奈的,轉(zhuǎn)到兩河軒后,整個跟換了個人似的。
程馥有些意外,“你也覺著他不錯?”
“確實是個人才?!?p> 沉穩(wěn)、老練,察言觀色一流,最重要的是他善于解決問題。京城不缺人才,可有能力的也功利。程馥和吳纓兩人目前都各自有還未解決的麻煩,底下的人若是急于名利雙收,于他們來說并不是好事。
“回頭我給你問問。”記得陸青為了進兩河軒,把家都從蘇州搬到金陵了。若是又上京,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這段時間要說進步最快的就是林檎,她走遍了京城的戲院,又把年輕人涉獵的方方面面都做了了解,大半個箱子里都是用炭塊寫得密密麻麻的日志。她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程馥相信她回金陵后對大河劇場運作的思路會更清晰。
兩河軒人手再少也比小酒館多,但程馥實在沒法把所有重心都放在“有間酒館”上,所以只能高升繼續(xù)辛苦。
高升前后派出去三撥人,依舊沒有翠兒的消息,喜兒倒是被順利接了出來,此時已經(jīng)在去金陵的路上。翠兒一天找不到,程馥就一天不安。她總?cè)滩蛔⊥愀獾慕Y(jié)局上想,被這種情緒所折磨。
“陳家知不知道你在找她?”翠兒和喜兒都不得重用,這兩年在陳家都干著粗活,靠極微薄的月銀度日,高升之前有試著接濟她們,但都被拒絕了,這也是讓程馥難過的地方。
高升想到剛收到的消息,臉色不大自然,“那個管事是陳大夫人的陪嫁,十分得重用,他兒子瘸腿不是天生的,是七八歲時沖撞了宗室子弟被打殘的。
翠兒出走,陳家本來想讓喜兒頂上,結(jié)果喜兒現(xiàn)在也跑了,那管事去給陳大夫人跪了一夜……聽說一個嬤嬤的小女兒被看上了?!?p> 程馥在寫新故事,聽到陳家的后續(xù),心里有些不痛快,擱了筆,嘆道:“咱們管不來,只能看個人造化了?!?p> 兩人都默默嘆了口氣,這話題也不再繼續(xù)。
“對了,你讓清平注意清涼觀的動靜?!毙「绺绲娜艘呀?jīng)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結(jié)果。
當初吃云臺子虧最多的是高升,于公于私,云臺子倒霉,他都樂見其成,不過……“他背后有寧家,會不會不大容易?”他們想把云臺子趕走,而寧家這節(jié)骨眼上需要云臺子,寧家會怎么做,高升猜不到。
程馥重新拿起筆,笑道:“我哥哥的人跟我們不一樣?!眱尚置米叩穆窋?shù)大相徑庭。
見她胸有成竹,高升心下感慨,他們兄妹越來越強大了。新館剛開始投入使用,事務(wù)多而雜,他每回過來北望軒時間全靠擠。一來確實有事要交代,二來她很快就要回金陵了,下次再見還不知什么時候,趁現(xiàn)在多見見吧,他如是想著。
“大河劇場的文書拿到了么?”高升前腳剛走林檎后腳就到了,程馥想起先前還安排她去辦了這件事。
林檎將一個木盒放在桌上,“就差地契了?!?p> 程馥把里邊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確認完畢便讓聞香收起來,“地契還不急,宋管事會張羅好。你回去后全力把江南的大河劇場做起來,做成熟,然后將模式復(fù)制到京城?!?p> 雖然跟太子已經(jīng)達成合作,但沒人規(guī)定太子不可以出爾反爾。如果結(jié)果不理想,解除合作還算輕的,沒準會給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好事變壞事。
林檎沒想到被寄予厚望,一直很忐忑,但也因為這份忐忑,逼她克服了很多困難。比如跟男人們坐一屋子談合作,比如頻繁出入官府辦事,又比如來到想都不敢想的京城。
“我……我一定不會辜負您?!?p> 程馥若有所思地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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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她總算來到了新館,最早那批伙計還認得她,看到她有掉淚的,有紅了眼眶的,場面過于煽情令她不太習(xí)慣。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大家,以后月休三日改成月休六日?!睊炅隋X沒時間花怎么行。
眾人一聽高興瘋了,尤其是孫軸,他是最早賣身給程馥的,那會兒還小,對主子的感情跟旁人不一樣。“六天可以到金陵嗎?”
高升推開他腦袋,“想什么呢你?!?p> 大家笑鬧了一下就各自忙去了,此時已經(jīng)是下晌,馬上就要開市,就算想閑話家常也沒時間。程馥和高升去了賬房,跟兩位說書先生見了面,又聽幾位小管事稟報日常事務(wù),傍晚前從后門離開。
《白鶴道尊》的反響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期,程馥回想起來,自打?qū)懸粋€故事起就沒有失手過,這太難得了,她都要懷疑自己是天選之子了。畢竟這地界可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故事。她有些迫不及待想快點回到金陵,告訴哥哥和那位漁北書院的苦學(xué)生樂平。
徐則是天黑之后踩著點到的,說書先生剛?cè)胱蛷V植就進來了。雖然書稿他已經(jīng)看了一部分,但聽書是另一種體驗,加之最近吏治改革事務(wù)繁重,他也想出來散散。
今晚小酒館里頭熟人還真不少,光打招呼就費了不少功夫。而最令他意外的是宋紹曦竟然也在,同席的是一名年輕貌美的女子,不知道這兩人是什么關(guān)系。
然而今晚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因為陳夢玲也來了。
小酒館現(xiàn)在桌位很搶手,暗地里還滋生出倒號的生意,陳夢玲那副火急火燎的樣子,顯然是得知宋紹曦在這邊而臨時趕來的。沒有位置只能站在門口,可讓她眼睜睜看著宋紹曦和別的女子談天說地也是無法接受的。
況且那名女子是那么的貌美年輕。
就在她要硬闖進去時,一位認識她的貴婦起身走到門口,把她請到了自己那桌,而小酒館的伙計在那位貴婦再三要求下勉為其難地為她們加了一個坐墊。
“嘖,掃興。”廣植悶了一口酒。
徐則沒管他,給自己倒了杯冰涼的果酒,狠狠地喝了半杯,心肝脾肺腎都痛快了。他舒展開眉目,心道:真舒服啊,要是早點辭官,是不是下半輩子每天都能這么輕松。
伙計給他們送了一盤堆疊得高高的烤肉餅,每個巴掌大小,香氣四溢。兩人都有些不解,他們好像沒點啊。而且小酒館是死活不做主食的,哪怕客人喝到嘔血也不做給人墊肚子的主食,也因此養(yǎng)活了好多附近的小吃店。
那伙計笑呵呵道:“我們東家吩咐了,以后徐大人過來都給您準備些主食?!?p> 徐則向他道了謝,拿起面餅咬了一口,還挺燙嘴,顯然是剛出爐不久的。面餅中間填滿了厚厚的碎肉,肉汁還未被面皮吸收,有種質(zhì)樸的農(nóng)家風(fēng)味。他不禁感嘆,“你說徐野是不是命好?”
廣植不怕燙,徐則磨磨唧唧的時間里,他已經(jīng)吃完一個,正拿起第二個,“你命好。”
徐則想了想,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說書先生放下茶杯,熟知這個動作的都知道要開始說了,在場客人都漸漸安靜下來。但就在這時候,某個角落突發(fā)一陣騷動,接著有人大聲尖叫。徐、廣二人側(cè)目,發(fā)現(xiàn)陳夢玲不知什么時候跑到宋紹曦那桌,用酒潑了宋紹曦同行的女子。
“你是哪里來的賤婢,也配跟他同席而坐?”陳夢玲尖銳的聲音極具穿透力。
那女子頭上還有幾塊碎冰,衣襟也濕濕嗒嗒的,覺得渾身都冷,因為是處突然,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遭人欺辱了。
仙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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