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這些玄門世家平時的時候，為了名次地位爭個頭破血流，如今有了事情，大家卻讓來讓去，這個玄門的第一世家仿佛如燙手山芋似的，急著拋出去。

　　“葉氏宗門人數(shù)最多，且在世間威望甚高，所修的玄門道法也是最為精深不過，理應(yīng)統(tǒng)領(lǐng)百家，誅妖邪?！?p>　　不知事哪個人說了這番話，大家竟然齊齊附和了起來，只怕不是統(tǒng)領(lǐng)百家，找個借口推出去一個厲害的，等到此事畢之后，葉氏也會元氣大傷，他們便又借著種種緣由，擴(kuò)大自家的勢力。

　　“這種關(guān)頭，各位的如意算盤還打的這么精嗎？”秦嶺獨孤家主驀然開口，雖已一百余歲，但一雙眼依舊如鷹隼般銳利，讓人膽寒，“五十年前，若是諸位的先人，稍稍團(tuán)結(jié)點，又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同我一輩的人幾乎都不在了。如今你們是打算重蹈覆轍？總以為自己是漁翁？”

　　“我們是需要一個領(lǐng)導(dǎo)者，但領(lǐng)導(dǎo)者不是死士，人力與物力，是靠著大家的共同支持的，與其這種情況下還盤算這些，那倒不如你們現(xiàn)在就退出，保留實力，等事畢之后，你們便是新的四大世家了?！边@種場合梨素也開了，如今，葉氏廳堂里坐著的都是家主和長者，旁人都是在側(cè)旁聽的。

　　玄門中的兩位前輩開口，旁人都不敢出聲，只得面面相覷。

　　“葉家主，既然眾人推舉葉氏為尊，那林氏自當(dāng)與葉氏同生共死，只看葉家有沒有魄力擔(dān)此大任了，日后這四大世家之一的位置便讓他們?nèi)幇?。”梨素望向葉氏家主葉啟辰道。

　　“獨孤氏亦是如此。”獨孤洪博開口道。這獨孤氏向來孤僻自傲，在這種大事上本來以為不會參與，畢竟有害無利，卻沒想，如此心懷天下。但是這獨孤氏只有獨孤洪博這一個百歲老人撐著，膝下只有他百歲后收養(yǎng)的一個十余歲養(yǎng)子獨孤思。世人都傳他的心上人在五十年前的那次事情中遭遇不幸了，他便終身不娶，倒是一個癡心人，那次以后他便極其厭惡修習(xí)這種邪術(shù)的。

　　“葉氏自當(dāng)義不容辭?！比~啟辰微微一禮。

　　這場面和心不和的會議便就此收尾。

　　在眾人備戰(zhàn)之際，又有人發(fā)出了一些微議，說是什么葉氏包藏秦氏罪人，要把秦楚挫骨揚(yáng)灰泄憤，或是將秦楚做人質(zhì)之類的言語。

　　“你當(dāng)真不知道？”葉落盯著秦楚看。

　　“不知道?！鼻爻睦镂⑽⒑ε?，這些事情，自己是一點都不知道的，自己的父母明明已經(jīng)死了，怎么驟地又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你可知你父母做了什么？我弟弟如今在他們手里，生死未卜，你倒是舒坦，只可惜葉溪如此護(hù)著你，倒不如護(hù)一條狗?！比~落的話字字誅心。

　　“你別這樣對秦公子?！比~夕澤不讓葉落繼續(xù)說下去，“阿溪臨走前托我好好照顧秦公子，你倒是把他嚇壞了?！?p>　　“你可知這外面的那些人說些什么？說我們與秦氏勾結(jié)，說拿這家伙當(dāng)人質(zhì)會事半功倍。”葉落甚是氣憤，甩袖便要走了。

　　“清者自清，你管別人說那么多干嘛？”葉夕澤拽住了葉落，面色清冷，“而且秦公子既然不知，那又何必一棍子打死所有秦氏人呢？一人有罪，就株連九族嗎？”

　　“對不起?！鼻爻嫔钒祝?。

　　“你別嚇秦公子了，若是阿溪在此地，也不會責(zé)怪秦公子的。”葉沫安慰著秦楚，對葉落道。

　　“秦氏心計如此之深，怎會教出如此純真的小公子，稀奇，真稀奇，你們寬宏大量，我做不到這樣。你們既然執(zhí)意護(hù)著他，但看這些人的謠言會不會淹死葉氏?！比~落掙開了葉夕澤，氣沖沖地往門外走去。

　　雖有爭議，但現(xiàn)下這個節(jié)骨眼，眾人也挑不起什么事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征伐，不過在葉氏修整幾天，眾人便浩浩蕩蕩地出發(fā)了，為首的自然是那幾大世家。

　　“阿姊，你看這巴山城，我們倒不像是來征伐的，而是來奔喪的?！比~落絲毫沒有緊張感，依舊嬉皮笑臉的開玩笑，按照他的說法來說便是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與其擔(dān)驚受怕，不如坦然面對。

　　“噗呲?！比~沫也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巴山城的滿目荒涼，又哪有昔日的繁華景象。記得葉溪尚未出生時，自己與阿淺也是來川蜀游歷過的，世人都道蜀道難，尋常人又怎會知這蜀地的盛景，那時的巴山城，真當(dāng)?shù)蒙线@天府之國的名頭。如今看倒像是個笑話。到底是人心不古。如今葉溪不在秦楚的身側(cè)，他便死死拽住了葉沫的衣袖，生怕被人拉去挫骨揚(yáng)灰，其實葉沫也告訴他可以不必來的，只是秦楚非要跟來，只怕是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尋求一個真相罷了。

　　如此聲勢浩大，秦茂行又怎會不知，已然做好了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對策，已一己之力，力抗百家，自己倒要看看，這不為世人所接納的邪術(shù)到底能厲害到何種程度，不過是世人所畏懼，求一時安寧，便把這些東西都列為歪魔邪道罷了。與其畏懼外面那些自恃清高的名門正派，倒不如想想如何對付前段日子抓來的那個怪物，葉氏？葉三公子？葉氏的百年聲譽(yù)怕是要毀于一旦，葉氏自詡為名門正派，暗地里卻不知做些什么。

　　許久以后，或許那一天，大家都記不清了，但依然還是他們埋藏在心底最可怖的一天，若說這些兇尸惡靈為何可怕，不僅因為階級越高越厲害，更是沒有五感，甚至沒有感情的。

　　那日，若說有對抗這種大場面的，不過是寥寥數(shù)人罷了，整個死城，那天好像格外熱鬧，百家玄門都齊聚于此，是一次聚會，還是一場殺戮。

　　正派人士的征伐詞讀的振振有詞，生怕被世人尋了錯處去。

　　“葉溪呢？”林依也像是兇尸那般，殺伐果斷，可是口中喃喃的只有一人，葉溪呢？她自認(rèn)為自己各方面都不比男兒差，無論是刀山火海，為何不帶上自己。她的所有的嬌俏和溫柔，都是只給自己在意的人的。林懷壁同林依站在一起，死死地護(hù)著林依。

　　“林懷璧，護(hù)好林依，就算用你的性命也要護(hù)她周全，不然，我要你好看。”梨素的聲音響徹天際。

　　林依好像就是聽不見外界的任何聲音，那把雀靈，碧色的劍身不似平常一般溢滿靈氣，泛滿了殺戮的氣息，林懷璧的君璧亦是如此。“哥哥，跟我走嗎？我要去找葉溪?！绷忠赖穆曇粢琅f溫柔。

　　“你可知他在哪？”林懷璧問，她要去，自己怎能不跟。

　　“知道。”林依想到那朵小雛菊，自己施的術(shù)法還有一種效用，定位、追蹤。自己曾經(jīng)的小私心，沒想到如今卻有如此大用，這種用處，林依寧愿這輩子都不要有。

　　林氏二人皆受了傷，可還是朝秦宅前行，越靠近秦宅，越是兇險。他們兩獨自行動，而玄門眾人還在外圍，瑤池的破魔曲的效用還是有的，其他以樂為修的世家都不知道了，那些小魔小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逝著。

　　大約一個時辰后，林依道：“哥，走吧，我們回去?！绷忠啦皇菫榍椴焕碇堑娜?，再強(qiáng)行往前走只會折損自己和兄長，還不如出去與眾人一起，葉溪自然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可是哥哥也同樣的重要。

　　“可你?！绷謶驯谟行┆q豫。

　　林依知道他在擔(dān)心什么，安慰道：“哥哥，在你眼里，我就是為了兒女情長不顧你和自己的安危的人的嗎？”

　　他們二人背對而立，“好?！绷謶驯诖饝?yīng)著，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林依還來不及反應(yīng)，只見林懷壁驀地沖到自己身前擋了那一下，終歸還是肉體凡胎，尋仙問道罷了，又哪里算得上什么真正的仙呢？

　　待看清要傷自己的怪物，只覺得悲涼，這秦茂行也真是狠絕，竟把自己的發(fā)妻也做成兇尸，究竟是可悲至極。“夫維圣哲以茂行兮?！边@字到底是侮辱了這句詩。

　　怪不得近身了，自己也毫無察覺。怪不得兄長要以身替自己擋這一下，到底不是尋常的怪物。

　　林依自然來不及傷心，如果她現(xiàn)在稍微不注意，只怕殞命的是兩個人。她先化出一個她目前能化出的最為牢固的結(jié)界。然后才把伏在地上的兄長抱起，讓他枕在自己的膝上：“兄長。”林依喚了聲，林懷璧也應(yīng)了。

　　“對不起。我?guī)愠鋈ァ！绷忠姥鄣淄t，可她不能哭，不能讓兄長看到，更不能讓這些東西有可乘之機(jī)。

　　林懷璧抬眸看了看，顯得極為疲倦這個結(jié)界確實牢固，可是還是抵不住一部分厲害的和那位瘋魔的秦夫人，他自己倒是無妨，只是要護(hù)住這個小女孩罷了，都說林懷璧涼薄，只是受盡了世人的冷眼旁觀，自己在意的人，便是自己的命。遂即在那層結(jié)界上加了層什么。

　　“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傻子，你一個人出去都難，又何必帶上我。”林懷璧臉上的神情不甚分明，語氣卻有點悲涼，道，“倒是對不起了，我早知道不幫你擋那一下了，誰知秦夫人那么厲害，她生前都不見得如此厲害，死后竟然厲害了幾倍不止。只怕是依依不能再做小女孩了呢，這個家主終究是要還給你了?！?p>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在意家主之位，它是你的，永遠(yuǎn)都是，獨孤先生尚能把整個家業(yè)給他無親無故的養(yǎng)子，我林依為何還覬覦護(hù)我十余年周全為我受傷的親哥哥的位置?！绷忠啦挥煞终f，把他背在了身上，開始御劍往回飛去。

　　如果現(xiàn)在林依看得見林懷壁的神情的話，會發(fā)現(xiàn)他哥哥其實是笑著的。

　　“那我盡快好起來，你接任家主先代替我處理家中事務(wù)好嗎？”輕飄飄的聲音傳入林依的腦中。

　　“多久？太久了我可不干，我一點都不喜歡拘束。”林依明明想笑著講出這句話的，可講到一半?yún)s變成了哭腔。

　　“不是很久?！?p>　　“好。”

　　林依把他帶出來了，找了醫(yī)師，醫(yī)師說他肉體上的傷倒還可治，靈脈受損，靈識破碎不全。

　　林依心下是疑惑的，隨即想到了什么，后面兄長往結(jié)界上施加的東西，如此重傷，加什么才能抵住那位秦夫人，讓她轉(zhuǎn)而去尋他人呢？

　　真的傻，你又不欠我什么，干嘛對我這么好。是我父母收養(yǎng)了你，是你自己天資過人，與我何關(guān)，這樣值嗎？林依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立即取出鎖靈囊，把兄長留在外面的靈識收了進(jìn)來，囑托了醫(yī)師一些話語，便繼續(xù)作戰(zhàn)去了。醫(yī)師這里起碼是最安全的，此地起碼有世上最強(qiáng)的法陣，和獨孤前輩親自施下的結(jié)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很久了吧，天色漸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