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林姑娘，回去吧。”葉夕澤看著后面跟著的林依道，“等到時候，阿溪自然會去尋你?！?p>　　林依本來是一直小心翼翼地跟著葉氏眾人的，可葉氏下逐客令了，林依也只得離開。

　　“你也忍心？人家巴巴地跟著你?！比~沫看著好像變了副模樣的幼弟，有點(diǎn)心疼。

　　葉溪沒有回話，他這樣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等到了葉氏瑤池，葉啟辰便把子女們叫入了自己的房中。

　　說了冗長的一番話，無非是說，這件事眾人都只瞞著葉溪一人罷了，葉啟辰的發(fā)妻，也就是葉溪四人的母親，便是五十年前那戶人家遺留下來的幼女。機(jī)緣巧合，葉啟辰與之定情，把她娶回了家，只是那戶人家的這種控制兇尸傀儡的術(shù)法，根本不是秦茂行那般的邪術(shù)，而是蠱，若說蠱是邪術(shù)那這世間的歪魔邪道便數(shù)不勝數(shù)了，只是這種蠱蟲，據(jù)說已經(jīng)消失了，沒想到會被那戶人家找到，此種蠱并非只是能控制召喚這些邪物的，飛禽走獸但凡有點(diǎn)靈性的都可以的。蠱入血脈，伴其一生，宿主死，便認(rèn)宿主之子女為下一任宿主。之所以為赤蠱，只是因?yàn)橛X醒時會變成紅發(fā)赤瞳，甚是妖媚。當(dāng)初那戶人家大多人皆是紅發(fā)赤瞳，還以為是獨(dú)有的樣貌，終究是可憐，被人嫉恨，找了個由頭，便險先滅了全族，只留下嫡系一人，而葉溪體內(nèi)的這只赤蠱，便是最厲害的蠱母。蠱蟲與宿主共生，本無甚危害，只是蠱蟲離體，宿主便活不得，葉溪母親便是這般離開人世的。

　　蠱蟲并不是一定要覺醒的，葉啟辰道，一般幼年時不覺醒，便沒多大可能再覺醒了，你母親便是個例子，到生下你去世也是如常人一般。

　　可能因?yàn)槟赣H不是修士吧，葉溪心下想，母親幾歲時便成了孤兒，如此便同普通人一般長大了。母親去世也因著這蠱蟲的緣由罷了，終究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是什么壞東西。

　　“阿姊。你說，我現(xiàn)在這個模樣，穿著這白衣，是不是不合適，很突兀啊?！比~溪依舊溫柔的模樣，只是眼底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

　　“不會啊。我們?nèi)~氏的人，自然都是這么穿的。阿姊覺得你的紅頭發(fā)很好看，很相配?！比~沫笑道。

　　可這件事以后，葉溪卻變得不愛出門了，有時候就這么坐在房中就是一天。

　　“葉溪?！庇幸惶烨爻フ宜?。

　　“怎么了？”葉溪驀地發(fā)現(xiàn)他們初遇時不過幾個月前，那時候，他們的笑容，是藏不住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那種。而如今，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我想回川蜀?！鼻爻嵵氐卣f道。

　　“如今川蜀怨氣邪氣都是極重的，你一個人回去那里作甚？”葉溪驚訝。

　　他印象中的秦楚還是那個不經(jīng)人事、修為不高的少年人模樣，去了川蜀之地又如何能活。

　　“總能變好的?！鼻爻P(yáng)起了嘴角，“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川蜀嗎？”神色又轉(zhuǎn)為黯淡，“對不起啊，第一次你去川蜀。就讓你見到川蜀如此落魄的模樣。若是有一天，你再去川蜀，我希望是我跟你說的那個樣子?！?p>　　“好?！比~溪知道也勸不住，“那你便自己尋個日子回去吧。有事記得傳訊給我，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嗎？”

　　“你知道嗎？那日我也跟去了。你不在，死了很多人，獨(dú)孤家主也離世了。”秦楚的神色晦暗不明，語氣帶有一種悲涼，“我就想去看一下罷了。若是沒有你們護(hù)著我，我估計也已經(jīng)被殺害了吧。我分不清那人到底是不是我父親了，我想問問他，同他說說話，可尋不到機(jī)會。這件事，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鼻爻f到后面，用手扶著頭，異常激動，也異常無助。

　　葉溪也分不清秦茂行這樣做到底是保護(hù)他，還是出于別的目的。這種滋味誰都沒辦法替誰感同身受，就像他向我傾訴這些的時候，也不知道我心中的萬千思緒。

　　“只要川蜀還有人，無論是秦氏，還是巴山城，總有一天會恢復(fù)往日的模樣的對嗎？人總是要長大的，我期待著那一天，到時候你再請我去？嗯？”葉溪摸了摸少年人的頭，笑了笑，卻連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這笑的意味是什么了。

　　“好，到時候，我再做東道主?！鼻爻纳裆徍土嗽S多，眼中多了些少年人該有的不可捕捉的夢想。

　　“你快十六了吧，父母都不在了，親朋可還在，要不我請我父親幫你取個字？或者我?guī)湍闳∽趾昧??！比~溪調(diào)笑道。

　　“叫若華吧，‘羲和之未揚(yáng)，若華何光？’，多好聽啊，若不是我們家的字是夕字輩，我就取了?！比~溪繼續(xù)說著。

　　“不要，像女名。”秦楚說的帶有一點(diǎn)傲嬌。

　　“你不要？哪里像女名了嘛。不像啊?！比~溪盯著他，秦楚被盯得頭皮發(fā)麻于是乎一溜煙地跑了。

　　“你又欺負(fù)秦公子了？”葉沫端著午飯剛到門口就看到這一幕。

　　“哪里輪得到我欺負(fù)嘛。”葉溪好生委屈，“阿姊，不是說過了嗎，我可以自己去吃飯的?！?p>　　“等你去吃飯？”葉沫把飯菜放下，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等你去吃，你怕是四五天才會出去吃個一頓，又不是辟谷，給我好好地吃飯，知不知道。”

　　“哦?！比~溪一步步挪了過來，端起碗筷開始吃飯，葉沫便坐在他身側(cè)。

　　“話說，你就沒有想去的地方嗎？”葉沫正色道。

　　“沒有?！比~溪不假思索，其實(shí)心里是有的吧，想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問她一個問題。

　　“阿姊，最近玄門中，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多吧？”葉溪過了良久才開口。

　　“哪有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葉沫神色有點(diǎn)不自然。

　　“都說，葉氏包藏妖邪，包藏了五十年前那戶人家的后人?！比~溪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怎么知道？”葉沫驚詫，神色有一絲慌張，“你是什么妖邪？你若是，那我們?nèi)?。阿溪自小再善良不過。怎么會是妖邪?！?p>　　葉溪只是偷偷去過鹿鳴鎮(zhèn)，恰巧這些風(fēng)聲被自己聽到了，以后便再也沒出過瑤池：“那戶人家，真的做錯了什么？要滅族？連一個后人都不留嗎？就算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又不是所有人都有過錯的吧？還有秦氏，若非我們保住秦楚，只怕又是另一次滅族，對嗎？這就是所謂的正義嗎？阿姊。這樣的屠戮，和那些他們認(rèn)為的邪魔歪道，有什么區(qū)別？”

　　“阿溪，不用理會旁人，總之葉氏不會這樣，葉氏也是永遠(yuǎn)護(hù)著你的，也永遠(yuǎn)守護(hù)世間正義，而不是他們自以為的正義?！比~沫把葉溪攬在懷里，安慰道。

　　這世上的人，本來都是白紙一般的，都是善良的吧？只是他們經(jīng)歷的事情，或者受到的教育，就讓那顆人心，漸漸地變了顏色，這個世界多黑暗啊，黑暗地讓人忍不住想變壞。葉溪就這樣靠著葉沫懷中，感覺好累，不知不覺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