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九十七）
少年對五月女王單刀直入說：“你留下，我可以放他們走?！?p> 植物魔生怕自己就此被主人舍棄，忙問：“我為什么要留下？當(dāng)年我非但沒有趁你重傷吃掉你，還幫你趕走了那群圍獵你的魔族，對你有過救命之恩，你個小白眼狼可不能恩將仇報?！?p> 少年點頭，一本正經(jīng)道：“所以我不為難你的主人，而留你下來也是為了解決你當(dāng)年在我這兒留下的爛攤子?！?p> “什么爛攤子？”
“當(dāng)年我負(fù)傷闖入你的領(lǐng)地，你確實以毒氣幫我驅(qū)逐了那幫魔族的捕獵者，不過毒素也因此從傷口滲入我體內(nèi)，在我的身體里繁衍擴散，雖然不至要我性命，但也因此無法跟任何族群的生物相處，我的一呼一吸之間都附著劇毒，誰都不愿接近我，我的族人也容不下我，如你所見，兩萬年來我只能自己一個龍待在這黑漆漆的地下巖洞里。”
“你留我下來是希望我?guī)湍憬鉀Q變異的體質(zhì)？”
五月女王的語氣中明顯摻雜著不樂意，因為她兩位主人此時的狀況都不容樂觀，一個隨時神消形散，另一個身受重傷，重新崩裂的口子血流不止，急需救治，所以一刻都耽擱不得。此前克洛諾斯以天使聯(lián)盟抽取林小芽力量的時候連帶她的也一起抽取了去，坦白講，她現(xiàn)在的價值已大不如前，倘若她現(xiàn)在留下，很可能便從此被舍棄了。
這是她害怕看到的結(jié)果。
盡管當(dāng)年被剛馴服自己的主人轉(zhuǎn)贈給這個人類臭小鬼并植入其體內(nèi)的時候，自己內(nèi)心是一百個不愿意的，可后來發(fā)現(xiàn)這生性頑劣的臭小鬼并非普通人類，精靈與神的孩子，資質(zhì)不凡，尤其在監(jiān)護(hù)人神消形散之后她不得不學(xué)會獨立，自己一個人面對一切，讓她看清了這孩子不僅有著出乎意料的能耐和擔(dān)當(dāng)、遠(yuǎn)見和魄力，而且還有著極其強大的內(nèi)心，于是漸漸地為這孩子由內(nèi)向外散發(fā)的魅力所折服。
此外，跟著她還可以到不同的次元領(lǐng)略不同的風(fēng)物，既開闊了見識與遠(yuǎn)見，又體驗了前所未有的樂趣，這對于一個必須植根于某處靈力充沛之處的植物魔來說，是千載難逢的際遇。因為，并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夠越行到其它次元，尤其是人類的居住地，那里是天神的庇護(hù)之地，其它族類禁止進(jìn)入。
當(dāng)然，也有個別力量了得而又恰巧習(xí)得越行魔法的幻獸和魔族避開神族的耳目出入期間，但像這一類強者壓根就不需要借助其它諸如植物魔的力量達(dá)成任何目的，因此也只有林小芽這種有無限成長可能而又被刻意限制住的對象作為她的主人再合適不過。
“沒錯，那些毒素千變?nèi)f化，非常棘手，當(dāng)我研制出中和的解藥，原來的毒素卻又異變出新的毒素來?！?p> “我自己從沒遇上這種情況，又怎么知道那變來變?nèi)サ亩舅匾趺唇?，你強行把我留下也沒用?！?p> 帕里斯心知的狀態(tài)就快到達(dá)極限，已經(jīng)是刻不容緩的地步，哪里還有耐心等那兩個魔物慢慢交涉，于是代替植物魔做了決定，其實也是以主人的身份與那龍族少年做交易，“她的本體我可以交你研究，不過前提是你必須送我們到銀頂城去?！?p> 龍族少年不暇思索便爽快答應(yīng)：“一言為定。”說完走到墻邊，推開地上的金沙，接著一個龍在那兒忙著做傳送法陣。
“主人……”而當(dāng)事魔聽罷立馬就急了眼，可又不敢反駁主人之意，求助地望向她的另一個主人，幸好后者看著比她更急。
林小芽見帕里斯朝她伸來的手，立馬把鑲嵌了血妖籽的左手藏到背后，“我不同意！”
帕里斯溫言相勸：“這魔物的力量被克洛諾所抽去太多，已經(jīng)沒什么能力保護(hù)你了，不如用作交易，讓那頭龍送我們出去，這樣我也可以安全地把你交到我的本體那里?！?p> 林小芽眼眶發(fā)紅，連連搖頭。
帕里斯又勸道：“聽話，等克洛諾斯地事情了結(jié)，我再去給你找更好的魔寵?！?p> 血妖籽一言不發(fā)，像一個即將被遺棄的孩子杵在原地，低著頭默默流淚。
林小芽啞然說：“五月是我十七歲那年叔叔提前送給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他留下的遺物就只剩下這一枚血妖籽了，如果連她也丟了，我感覺……叔叔就會從我的生命中……徹底消失……”說到這不由得泣不成聲，眼淚像斷線的珍珠簌簌掉落。
“看著我。”帕里斯扳過林小芽雙肩讓她朝向自己，然后一邊為她拭去淚水一邊鄭重允諾：“你不需要睹物思人，不需要借助別的東西去緬懷過去。我在，一直都在，我知道在你心里沒有人能夠取代那個守護(hù)了你十七年的叔叔的地位，但是我想你保證，今后的每一年每一天，我都會一直陪伴在你身邊，不會再讓你感到孤單寂寞，不會錯過你以后的每一個生日，不止生日，還有以后新增的重要的紀(jì)念日，我們都一起過，他的遺憾就讓我來彌補好不好？以新的身份來彌補，好不好？這番話本該由我本人，在溫馨柔和的環(huán)境下，并且以更加鄭重方式說出來才對，希望你不要介意。”
林小芽心跳怦然。
帕里斯這番誠摯的話語聽起來像是在求婚，不，確切地說就是求婚！只是他此時的情況非常糟糕，話剛說完突然捂嘴一陣猛咳，繼而就見手心咳出的一灘血。
林小芽大驚失色，這一幕令她想到叔叔神消形散之前也曾是這般光景，他的身體開始崩壞，靈力流失，生命力也隨之流逝。
她不由得方寸大亂，忙上前攙住帕里斯，“別說了，快別說了?！?p> 一旁化為人形的植物魔見狀，也是一臉焦急與關(guān)切，想過來，可剛邁出一步便又定住腳步，這時候，她感覺自己是多余的，那兩人似乎對外界豎起了一層無形的壁壘，無論是誰都無法插足期間。
帕里斯強打起精神，與林小芽相攜著正往龍族少年已經(jīng)做好的傳送法陣走，“不怕啊，我一定會堅持到我的本體找到你的那一刻。”
“我不怕。我們不走了?！?p> 帕里斯止步，困惑地看著她，就聽她解釋：“你不用擔(dān)心我，我會和那頭龍完成交易，我也一定會平安無事地到達(dá)銀頂城跟你的本體匯合?！绷中⊙空f著，撞開雙臂擁住帕里斯冰冷的顫抖不止的身子，接著說：“剩下的時間就讓我這樣陪著你好不好？”
帕里斯一怔，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頓時心頭一暖，冷顫逐漸停止，于是微微勾起嘴角輕聲應(yīng)道：“好?！?p> 兩人相擁而立，林小芽用古精靈語輕輕吟唱著祝頌的歌謠，盡管她靈力盡失，沒了祝禱魔法的功效，但她從自己的母親那里遺傳到一副空靈清亮的嗓音，所以唱出的歌聲依舊悅耳動聽。
“我突然能夠明白之前那個分身神消形散時的心情了，因為此刻我也感覺到自己內(nèi)心的不舍?！?p> 這是否意味著帕里斯的這一個分身也開始產(chǎn)生屬于自己的意志？
“要走了嗎？”林小芽已明顯感覺到對方覆在她身上的重量越來越輕，心中不禁泛起一陣酸楚，轉(zhuǎn)過臉在對方冰涼的面頰上輕輕一吻，說：“走好?！?p> “保重?！?p> 帕里斯身上化開的最后的淡金色光點也飄散了去，只留下一縷栗金色的頭發(fā)懸在她的肩頭。
林小芽小心翼翼地把那縷長發(fā)拾起，編成辮子，然后系在自己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