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
何瀾遏制不住地回憶起幾乎讓自己一夜成長的那個選擇，橫亙在自己的年少和成熟之間，扎根在往后多年里的那一根刺。
何瀾晃了晃腦袋，總覺得自己的記憶里有一部分莫名其妙地變得模糊。何瀾明明清晰地記得那個女人說的話，一字一頓地指控何瀾是個同性戀。
聲音尖厲，連著指著何瀾的血紅色的指甲都像是刻在何瀾腦子里一樣。可何瀾竟完全想不起來究竟為什么女人那么篤定，自己明明喜歡的是妹子?。?p> 江訣：[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不好的記憶丟掉就丟掉了。]
江訣的聲音非常溫和，輕輕安撫著何瀾。何瀾揉了揉太陽穴，終于平靜了下來。
江訣：[不要再想了，既然來這里走一遭，索性讓自己輕松一點(diǎn)。]
何瀾：謝謝。
江訣卻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何瀾開始自言自語：我丟掉了一個重要的東西，可是不論它好或不好，都是屬于我的。哪怕找回來之后我后悔，也比糊里糊涂來的坦率。
江訣輕輕出聲：[如果它真的不好，甚至到了會讓你非常難受的地步呢？]
何瀾笑了笑，坦然道：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我父母總是以過來人的姿態(tài)告訴我什么應(yīng)該做什么不應(yīng)該做，你猜我能坦然接受他們說的話嗎？
江訣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了。]
何瀾也沒多說什么，只問了問接下來的任務(wù)。
江訣：[接下來去往天臺見證洛璇怎么勸屈和杰去參加物理競賽吧。]
何瀾：果然屈和杰還是要去參加物理競賽啊。
江訣：[是的。]
何瀾：你看啊，好像就是在意識世界里也有太多身不由己，沒有什么事情能一直順?biāo)熳约旱男脑甘遣皇牵?p> 江訣沉默了一會兒，仿佛在思考自己人生中究竟有沒有身不由己。
實(shí)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了。
想要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去打擾何瀾的生活，想要打著朋友的旗號待在何瀾身邊一輩子，想要好好保護(hù)何瀾一直到他離開意識世界，想要不辜負(fù)何瀾把他當(dāng)做朋友的情意。
甚至有一點(diǎn)貪心想要陪著何瀾更久一點(diǎn)。
何瀾一步一步從教室走到天臺，心里一直在嘀咕自己忘掉的那些事，無視了江訣的沉默。
江訣：[你不要再糾結(jié)這個事了，很快了，很快你就會都想起來了。]
何瀾驚了一下：你的意思是指在意識世界里我能找到自己的記憶？所以這個小說世界是真的和我有關(guān)是嗎？
江訣：[可以這么說。]
何瀾在天臺的臺階上差點(diǎn)絆了一跤：江南湖畔我是不是認(rèn)識？
江訣：[你現(xiàn)在大概不認(rèn)識吧。]
何瀾在天臺的角落里找了個舒服又不顯眼地方躺下來，隨后急切地問江訣：你究竟知道什么？能直接告訴我嗎？
江訣：[我不能告訴你。起碼在你想起來一切之前我還什么都不能說。]
何瀾在溫和的陽光下開始昏昏欲睡，不耐地?fù)]了揮手玩笑道：行吧行吧，不能說就不說唄，還是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以至于說了我就不理你了？
江訣：[你躺著吧，過會兒他們來了我會提示你。]
何瀾闔上雙目，雙手枕在腦后，臉上放了一本書遮遮太陽，一副悠閑的樣子。
何瀾：我這樣逃課真的沒事嗎？江諂謖不會叫家長吧。
江訣：[放心吧，《追光者》里何瀾的設(shè)定是何家公子，連何瀾父母都沒有提及，不會出現(xiàn)叫家長這種偏離劇情且無法矯正的情況的。]
江訣：[額……]
江訣：[算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幫你存?zhèn)€檔吧。]
何瀾：這個意識世界的規(guī)則真的很有漏洞啊。
江訣：[好像真的如此。]
何瀾：按道理來說，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如果規(guī)則有漏洞，長此以往意識世界會混亂的啊。
何瀾：還是說……
江訣：[還是說什么？]
何瀾猛得坐了起來，臉上的書摔在腿上：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如果意識世界的規(guī)則有漏洞是因?yàn)榭傁到y(tǒng)有漏洞呢？
江訣也忽然緊張起來：[總系統(tǒng)按理說確實(shí)應(yīng)該準(zhǔn)確無誤，可總系統(tǒng)卻為我通融了。]
何瀾：它為你通融？
江訣：[……]
江訣：[這個回頭再說，洛璇和屈和杰上來了，快躺好。]
三分鐘后，天臺的鐵門被“吱呀”推開，一男一女小心地抱著書走進(jìn)了天臺。
洛璇跟在屈和杰身后，尋了處陰涼地的廢棄桌椅坐了下來。洛璇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屈和杰一腿支地一腿微曲地靠在桌邊，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著筆。
洛璇翻了翻手里的物理課本，認(rèn)認(rèn)真真地拜托屈和杰給她講題。
何瀾：真是作孽啊。
江訣：[別這么說。]
何瀾：講題將永遠(yuǎn)是我的噩夢。
江訣：[醒一醒，你回去之后還是要做高數(shù)老師的。]
何瀾：洛璇真的很用功。
何瀾：當(dāng)然了，我不否認(rèn)她有挺大進(jìn)步了。
過了一會兒洛璇把整張卷子的題都搞明白了，突然驚呼：“屈和杰，你物理真的好厲害！”
“沒有啦，”屈和杰害羞地抿嘴笑了笑，“你也很聰明啊，我稍微點(diǎn)撥一下你就懂了?！?p> 何瀾：哇，男主不愧是男主，這種話也能說出口？
江訣沒忍住笑了一聲：[好啦好啦，洛璇又做錯什么了嘛。]
洛璇右手撐著下巴，在男主上半身投下的陰影里抬頭看他：“可你為什么這么抵觸物理呢？”
屈和杰從桌上跳下去，雙手放進(jìn)口袋里繞道洛璇背后：“因?yàn)槲夷赣H我爺爺甚至還有江老師都說我應(yīng)該繼承父親的遺志，好像我生來就是為了父親的成就而活?？伤麄儚膩聿粏栁蚁矚g什么，我也不關(guān)心我究竟想不想學(xué)物理。”
“那你喜歡什么？”
屈和杰好像突然被問住了，然后孩子氣地賭氣道：“總之我就是不可能喜歡物理！”
洛璇不僅沒有笑，反而很嚴(yán)肅地合上書，扭頭盯著屈和杰的眼睛：“那你為什么偷偷看你父親的手稿？為什么每天都在關(guān)心物理界有什么進(jìn)展？”
“……”
“既然你喜歡它，就更不應(yīng)該拿你對它的熱情去和母親江老師他們賭氣?！甭彖蛔忠痪洌L發(fā)在微風(fēng)里飄散著，“別人看法根本不重要，你只想脫離你父親的陰影，又憑什么要葬送你的熱愛？”
“……”
“別人拿著你父親作為標(biāo)桿衡量你是不對的，但你又為什么為了別人的錯誤來懲罰你自己？”洛璇漂亮的眉眼簇成一團(tuán)，少了幾分溫和多了幾分堅決，“你自己究竟喜不喜歡物理，得問問你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