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任瑩的陰暗
其實那滴淚水著實算不上什么,頂多是祭奠了任瑩和梁藝辰還沒有實現(xiàn)就已經(jīng)破滅的夢想。再多一點,就是悄悄掩住了在任瑩心里愈發(fā)茁壯成長的感情嫩芽。
許是上天捉弄,任瑩和梁藝辰考在了同一座城市,任瑩讀了本碩連讀的醫(yī)科大學(xué),梁藝辰讀了一所綜合性大學(xué)的新聞媒體。
求而不得便不再求之。
任瑩在心里默默下定決心,想要把那棵扎根已久的苗頭連根拔去,想要安安靜靜地陪在她身邊就好,然后江訣出現(xiàn)了。
其實任瑩有十足十的把握梁藝辰和江訣之間并沒有什么事關(guān)愛情,大抵也就是動了惻隱之心又足夠熱心腸罷了。可是任瑩的理性是一回事,感性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梁藝辰拿著從未對自己有過的這般溫柔那般小心對待江訣,任瑩看在眼里,心里卻蔓延上一陣陣的怒意。
和嫉恨。
任瑩也曾幼稚地想要證明自己在梁藝辰心里的分量,可最終只是血紅的刀子從自己體內(nèi)拔出。
秋日微涼。
任瑩用水果刀輕輕劃開自己手腕上的皮膚,隨著刀鋒的劃過,皮膚上滲出鮮艷的血珠,襯在慘白的皮膚上有一種妖冶的美感。任瑩小心地避開靜脈的血管,讓刀傷僅僅停留在輕微的皮肉傷。
刀劃開兩厘米的傷痕后被她拿開,不銹鋼的刀面上留有絲絲血色,正如她的手腕上也只是一點點的血。任瑩蹙著眉,用右手緊緊握住左手腕,用力擠出血來。
疼,很疼,怎么可能不疼。
但任瑩的腦子在梁藝辰的那句對江訣說的“小心一點有臺階”之后已經(jīng)炸了,理智早已煙消云散,扔下了自己購物買的東西就直接賭氣跑回了家。任瑩近乎病態(tài)地注視著被她壓迫后顯得血淋淋的手臂,嘴邊蔓延出病態(tài)的微笑,她伸手拿起一直在閃爍不停地座機話筒,舉到耳邊。
“任瑩!你究竟在鬧什么別扭!你給我下來!我在你家樓下!”
任瑩沒有應(yīng)聲,掛了電話。
電話里的梁藝辰焦急的聲音讓任瑩覺得莫名的安心,嘴角掛著得意又近乎絕望的笑容,任瑩從來都不是什么單純的女孩,她有一千萬種方法讓梁藝辰被迫肯定她的重要性??梢哉f她就是這么自私,就是想通過傷害自己來得到梁藝辰的關(guān)注。
因為每次都很有用。
任瑩拿上鑰匙,下了樓。為什么不去見她呢?那忍痛劃傷自己的蠢事不就是做給她看的嗎?如果她看不到那這場戲有什么意義?
梁藝辰束著高高的馬尾,長長的米色風(fēng)衣敞著,露出里面白色的內(nèi)搭,額頭上還又星星點點的汗珠。梁藝辰的眉眼間全是怒意,隱隱還能看見眼眶里閃閃發(fā)亮的眼淚。
“任瑩!你瘋了是吧?”
任瑩走過去,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管我干嘛!”說著還特地用劃傷的左手去奪梁藝辰手上的裝衣服的袋子,不出所料,梁藝辰騰出右手一把抓住任瑩的手腕想阻止她的動作。
任瑩大叫了一聲,緊緊皺著眉頭。她倒沒有裝模作樣,因為確實很疼,梁藝辰的力度不輕又正好壓在傷口上。
梁藝辰眼中的怒意更甚,她翻過任瑩的手臂,任瑩佯裝掙扎被她控制住。
任瑩沒有順著梁藝辰的視線看自己的傷口,因為她知道受到壓迫之后必定更觸目驚心。任瑩癡癡地看著梁藝辰的臉,靜靜地看著她的臉上染上一層陰郁。
任瑩默默地想,她又要罵我了。
她會說:“任瑩,你腦子壞了!”
她會說:“任瑩你這是在作死!”
她會抓著我的手幫我處理傷口,她會原諒我的所有任性,這樣我們就能回到從前了。
任瑩打了一手的好算盤。
但任瑩只看到梁藝辰眸子里映出一絲血色一閃而過,只看到梁藝辰的神色暗了暗,隨后她良久沒有說話。
梁藝辰的沉默在任瑩的眼中像審判前的寂靜,她好像真的變得心細(xì)如發(fā)了,她知道把手里的袋子掛到肩膀上,小心翼翼地繞開了任瑩的傷口。
其實那一秒的沉默后,任瑩已經(jīng)了然于胸了,她知道她們回不去了,所有的謎底在這一刻揭開了面紗,她知道她們要到此為止了。
可是任瑩知道了,但不代表她接受了。
梁藝辰低沉的嗓音不合時宜地響起:“瑩哥,你下次不要這樣了?!?p> 任瑩笑著低下了頭,接受梁藝辰的審判。
梁藝辰的話掉落在地上,和任瑩的眼淚一起。
擲地有聲。
任瑩聽到自己帶著哭腔的聲音:“我怎樣了?我不就是看不慣江訣對你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誒,所以就幫你說了一句嘛!”
任瑩在說這句話的同時,心里一個聲音響起:呵呵,你原本不是最討厭他所有對你的好都框上“最好的朋友”的限制嗎?你以前不是最不屑于用“最好的朋友”來掩蓋你的感情的嗎?你這個時候怎么也開始惺惺作態(tài)地打起朋友的幌子了?真可笑。
我以為我寧折不彎的,我以為我很有原則的。可我現(xiàn)在口口聲聲地說著“最好的朋友”,好像一層薄薄的防護罩,只有在這層防護罩下我才能繼續(xù)喜歡你。我默默祈求你不要撕碎這一層不堪一擊的自欺欺人,我祈求你讓我繼續(xù)喜歡你。
原則到你面前全都不堪一擊。
我在你面前永遠那么卑微。
我從不求你能和我感同身受,但起碼,你對我殘忍一點啊,說不定你再殘忍一點,我就有了足夠的理由放棄喜歡你了呢。
任瑩沒有聽見梁藝辰回答她的話,只看見她默默地從包里抽出一張創(chuàng)口貼,遞過去,小聲地說:“對不起瑩瑩,我以前雖然想過但不確定,直到今天你這樣莫名其妙的任性我才真正確定。以后你不要再做啥事了,要記得不要在生理期前吃太辣和太冷的東西,你會疼得尤其厲害,要記得臉上爆了痘時戒一戒糖,要記得不要再傷害自己了?!?p> 任瑩覺得自己自私又惡心,手腕上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像個昭示自己丑惡內(nèi)心的記號,一刻不停地嘲笑自己和梁藝辰究竟有多遠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