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孤山堡的一路上,章爺一直陰著臉,看向陳少軒和明月的目光明顯有些不善。
明月唯唯諾諾地縮在林叔身旁,一聲不吭。陳少軒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一點兒也沒有受到影響。
過了半晌,倒是楊天寧看不下去,終于忍不住開口嘆道:“章叔,帶上這少年是我的主意,與他人無關?!?p> 一聽這話,章爺更是氣憤:“怎么無關,若不是少主您聽信了某些人的話,我們馬車上怎么會多這么一個來路不明的累贅?!我們離開官道,進入無人的荒漠草原,一路上只能憑著日月星辰的方位向西北前行,不就是為了避人耳目么!
而這少年孤身一人,又被狼咬傷,根本不像是尋常人家的孩子,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昏迷不醒,若到了孤山堡找了大夫還是看不好,難不成我們還繼續(xù)帶著他?”
“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睏钐鞂幱朴频卣f道,他輕輕搖了搖川扇兒,雙眼眺望向窗外的天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似乎沒有半點操心。
章爺只能悶悶地暗嘆一聲,閉上雙目不再說話。
明月聽了章爺?shù)脑?,心中更是忐忑起來,她不由得又往林叔身邊靠了靠,這才側(cè)頭看向身旁的林叔,卻見林叔正在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名昏迷的少年,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小動作。
“林叔?”明月有些疑惑起來。
“嗯?!绷质遢p輕應了一聲,然后用手比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隨即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昏迷不醒的少年的手掌,將其翻轉(zhuǎn)過來,仔細地查看起來。
“林叔,怎么了?”陳少軒見林叔眉心微皺,連忙問道。
林叔猶豫了一會兒,開口道:“這少年手上的老繭很厚,的確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倒像是……”
他話音未完,忽見那名昏迷不醒的少年“唔”地輕哼了一聲,眼皮一翻,竟然醒轉(zhuǎn)過來了。
“?。 泵髟螺p呼一聲,下意識地扯住了林叔的衣袖,林叔則馬上回身,輕輕拍了拍她的小手,示意她不必緊張。
那名少年正瞪大了眼睛,無比茫然地看向馬車內(nèi)的眾人。他眸色極淺,呈出一抹淡淡的淺褐色,眼神中帶著十足的驚詫,卻也流露出一股干凈純真的氣息。
“你醒了?”陳少軒率先開口道,“你昏倒在一戶牧人的家門口,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是路過的旅人,見狀就把你捎帶上,打算去最近的孤山堡給你找位大夫。”他語氣很是平和,聽著就讓人產(chǎn)生一種安心的感覺。
“……”那少年一怔,卻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抬起雙手,比了幾個手勢,眼神里滿是疑惑地看向陳少軒。
陳少軒見狀也是一愣:“你不會說話?”
那少年輕輕搖了搖頭。
“是個啞巴?”章爺早就瞪著眼,打量著蘇醒過來的少年,“那怎么問來歷?”
這時就聽到釘子在前面興奮地叫道:“少主,我來,我來!”
楊天寧淡淡笑了:“釘子會一些啞語的手勢,讓他來問問吧。”
章爺只得點頭:“好,那我先去前頭趕車,我們的行程可不能耽擱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很快與釘子調(diào)換了位置。
釘子興致勃勃地跳到了少年的對面,飛快地沖著他揮舞著雙手,也不知道在空中亂比劃些什么,就見他比了一大堆手勢,而那少年只是疑惑地看著他,最后伸手比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咦?你看不懂么?我可是跟一個老師傅學過好一陣子呢。”釘子好奇地一邊問著,一邊繼續(xù)飛快地比著手勢。
“你動作慢一點,這么快誰看得清楚!”楊天寧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連忙提醒道。
“哦!哦!”釘子恍然大悟,連忙放慢了動作。果然,那少年認真地盯著看了一會兒,便舉著手不斷比著手勢。
很快,釘子便轉(zhuǎn)過頭看向楊天寧匯報道:“少主,我問到他的來歷了。他說他姓丁,家中排行第五,家人都叫他小五,他的父母都是牧民,平時在丁延村附近一帶放牧。
那丁延村離荒漠草原大約有二十多里路,前天他跟村里的幾個差不多年齡的玩伴,相約一起騎馬去荒漠草原邊緣一帶獵野兔。結(jié)果白日里忽起了大風,他與幾個小伙伴們就走散了。后來他迷失了方向,還不幸遇到了幾頭狼。那狼見他勢單力薄,就紛紛圍了上來。
他騎的老馬見勢不對,想要逃跑,卻被一頭大狼咬住了后腿。他被掀翻在了地上。好在他隨身帶著砍刀,連忙上前一陣亂砍。雖然被狼咬了幾口,但他也成功砍死了大狼。于是,剩下的幾頭狼便不敢再繼續(xù)圍攻他。
他跳上馬背飛奔著逃命,可不辨方向,半天也沒逃出荒漠草原。他只得死拽著韁繩不敢撒手,就這么不知跑了多久,最后他手腳酸軟,實在撐不住了,就昏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荒漠草原上,一直陪伴自己的老馬已經(jīng)不在原地了。他急著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老馬,于是他只得靠著自己的雙腿繼續(xù)走出去。
他走了好久,終于遠遠地看到一處山坡上似乎有間小屋,于是就朝著那屋子過去了,再這之后,他說他筋疲力盡,就什么都不知道了?!?p> “看來他昏迷不醒,是力竭所致。”楊天寧淡淡地說道。
這時,林叔忽然開口道:“那么,我們要不將他就在這里放下?反正他傷口不深,人也已經(jīng)清醒了。既然那丁延村離荒漠草原大約有二十多里路,算起來,我們從荒漠草原那邊過來也差不多有個一二十里了,如今的位置離那丁延村定不會太遠?!?p> 明月一聽,心里直犯嘀咕,這啞巴少年手腳可是受了傷的,就算路程不遠,行動也一定不方便。林叔為何不提出直接去一趟丁延村,而要將這少年直接在此處放下。平日里,林叔可不是這種不講情面的人啊。
她抬起頭來,奇怪地看了一眼林叔,卻見林叔一臉嚴肅地盯著那少年,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全神貫注地等著那少年的反應。
那少年明顯地愣住了,呆了許久,才哭喪著臉比了幾個手勢。
釘子歪著腦袋看了一會,幫忙翻譯道:“他說他腿腳受傷了,走路很疼,他想跟著我們?nèi)ス律奖?。他叔父一家就住在孤山堡,而且他堂哥恰好就是那里藥鋪的小二,他想去找他堂哥抓些草藥?!?p> “既然如此,那就先跟著我們到孤山堡吧?!睏钐鞂幍亻_口說道。
那少年聽了,靦腆地笑了一下,便乖乖地縮在一旁,不再動彈。
林叔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再開口說話,只是繼續(xù)緊緊盯著那少年的一舉一動。
林叔的奇怪舉動自然引起了車內(nèi)眾人的注意,陳少軒看了一眼看起來安靜無邪的少年,看向林叔問道:“林叔,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沒有?!绷质甯砂桶偷卣f著,可他的眼光依然死死地盯著那名啞巴少年。
車內(nèi)的氣氛頓時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尷尬氛圍,大家紛紛緘舌閉口,就這么一路靜默地奔向了孤山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