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霏霏,庭院中的梔子花開了,枝吐新綠,晶瑩,剔透的露珠掛在潔白的花瓣上還伴有冷冽,芬芳,清幽的花香。
她喜歡梔子花,它無心與百花爭艷,濯而不妖,它也不似牡丹,更無心貪戀權(quán)勢地位,它潔白而高貴,雖處塵世之中,卻又似世外高人,看淡了紅塵過往。
“今年的梔子花兒開的好稠啊,枝葉繁茂,長得真好。”
“是呀,殿下,咱們還是回去吧,雨越發(fā)大了,小心著涼才是?!?p> 只見一女孩,她膚如凝脂,清妍無雙,此刻她完全不顧雨水淋濕她,調(diào)皮的俯身,低頭,去聞那梔子花香。
滿庭院的梔子花全開了,一朵花挨著一朵花,她就那么一朵花一朵花,一次次俯身一路聞將過去。
她一路走,一路跳過水洼,身后為她打傘的丫鬟,姹紫卻怎么也難跟上她,不一會兒,兩人都被雨水淋濕。
“殿下,你再這般調(diào)皮,我去告訴柔嬤嬤,讓她老人家稟報皇后!”姹紫半是嚇唬,半是嗔怪道。
“好吧,好吧,我回去就是了”小公主轉(zhuǎn)瞬間有些怏怏不樂。
看到主子被自己兇得有些不開心,姹紫心中極是過意不去,又去哄她道:“殿下,奴家有個法兒,能讓花香長久下去,永不消退?!?p> 聞聽此言,公主雀躍非要纏著姹紫問個明白,偏偏姹紫賣關(guān)子,吊著小公主的胃口。
“殿下,你先回屋梳洗,打扮,不可以再這樣披著長發(fā)到處轉(zhuǎn),奴家才告訴你。”
“好吧,好吧,我聽你的,不過你可不許誑我哦”說著話,蹦蹦跳跳要回去,許是覺著濕鞋難受,干脆將鞋子一脫甩在一邊,赤著白玉般的腳丫一路小跑著回了屋。
姹紫揀起鞋子,長出了一口氣,心道,總算把公主連哄帶嚇的騙回了屋。
回到屋里,姹紫和嫣紅兩個丫鬟,侍候著將公主的濕衣?lián)Q下,梳洗打扮。
“殿下,你再這樣調(diào)皮,我們當下人的會受責(zé)罰的呀,主子您就行行好,體諒下則個”嫣紅邊給公主梳頭,又不無幽怨的說道。
小公主急忙拉住嫣紅的手安慰道:“我哪里會看著你們吃瓜落,受連累,哪個敢欺負你們,只管和我說。”
姹紫在一旁哂笑道:“殿下你這般厲害,小心將來嫁不出去喲”
此言一出,只見小公主一朵紅云浮上臉,俏臉一下紅到了耳根。
“好呀,小蹄子,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小公主舉著粉拳作勢要打,姹紫嬌笑著躲閃,嫣紅笑得花枝亂顫,主仆三人也不梳妝了,打鬧作一團。
正是嬉鬧時,遠處隱隱傳來極是慘烈的號哭聲,“娘娘饒命啊,小人真不是故意的”
“噓,聽,這是打哪傳來的聲兒”小公主屏聲靜氣,面色沉重。
“好像是從冰霞宮傳來的聲音”姹紫仔細側(cè)耳傾聽。
“淑妃又在責(zé)打誰呀,打得這么狠”嫣紅不無擔(dān)心道。
只聽那哭聲越來越慘,可見打得越來越狠。
“這么打下去,怕是會死人的……”嫣紅話未說完,姹紫遞過來一個眼色,作了禁聲的手勢,嫣紅見狀,生生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不行,下人也是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螻蟻尚且貪生,不可以這樣草菅人命的”說罷,也顧不上梳洗整齊,就要出門去阻止。
姹紫急惶惶拉住小公主道:“皇后可再三叮囑過,不可招惹那淑妃,那淑妃佛口蛇心,腹有鱗甲,殿下,千萬別得罪她,你斗不過她的呀”
公主一下頓住身形,嫣紅正要勸回她,誰曾想,那號哭之聲變成了慘叫,且一聲比一聲弱。
“我不管,再不去,人就沒了”只見公主一下甩開了兩人,連鞋也未穿,奔出門去,跑到那大雨地中。
兩個丫鬟見狀,極是無奈,只好急忙忙拿上雨傘去追公主。
從公主住的凝芳殿到淑妃的冰霞宮并不算太遠,公主急惶惶只顧低頭赤腳奔跑著,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只見那人身高七尺,英姿勃發(fā),公主一下?lián)湓谒麘阎校|手之處是冰涼的魚鱗狀甲葉,胸前繪著雙白虎的板甲,肩頭是兩個狼頭的披風(fēng)扣。
原來這人叫沈易先,是打父王從東宮帶過來的舊部,十三鐵衛(wèi)的頭領(lǐng),現(xiàn)在升任御前一等帶刀侍衛(wèi)。
沈易先從未見過這樣的公主,只見她披散著如瀑的黑發(fā),任雨水打濕,膩在白玉一般的脖頸上,幾縷青絲拂在她精致的瓜子臉上,細長的眼角,小鹿一般的大大的雙眼寫滿惶恐。
原來公主長大了,較之從前,她依然身姿端正,容貌猶如一件冰清玉潔的結(jié)晶的斷面,斜透在他眼里的一剎那間,他仿佛感覺到一道搖動的彩虹。
“殿下,你去哪里,出了什么事?”
“易先,你來得正好,快隨我來”小公主不由分說拉著不明就里的沈易先就走。
姹紫和嫣紅已經(jīng)趕到,連忙勸阻,“殿下,不可以這樣,這樣不合適”
可是小公主哪里肯聽,就這樣一行人拉拉扯扯,進了冰霞宮。
冰霞宮的下人見是公主,連忙跪下見禮,哪敢阻攔,只是那淑妃的大丫鬟見狀連忙硬著頭皮去攔。
“公主殿下,您這是干什么呀?”
“放肆,哪有你說話的份兒”啪一聲,姹紫給了那大丫鬟一個耳光,面皮頓時紅紫一片。
“你,好!”大丫鬟捂住臉龐,卻敢怒不敢言。
“是誰敢在我冰霞宮肆意妄為啊,放她進來,本宮倒要看看這是何方神圣”一聲極為嬌縱,傲慢的語調(diào)從里面?zhèn)鞒觥?p> 大丫鬟聽到此話,瞬間挺直了腰桿,神情極為倨傲,“公主,請吧”
沈易先身為侍衛(wèi),不敢有違宮中禁令,只得在門外守候,對公主講:“內(nèi)廷有令,侍衛(wèi)不得入后妃寢殿,卑職在這兒接應(yīng),殿下只管放心前去?!?p> 小公主朝他點點頭,短暫的眼神交會,公主細長的眼角閃爍著一點黑眸火的微笑,霎時讓沈易先心中一蕩,漾起了萬般柔情。
進得院內(nèi),才發(fā)現(xiàn)小院當中一長桌上趴著一個尚服局的宮女,已被鞭子抽得鮮血淋漓,昏死了過去,而旁邊執(zhí)鞭得太監(jiān)依然不管不顧一鞭一鞭抽得血肉橫飛。
“住手,再打下去會死人的!”
太監(jiān)執(zhí)鞭的手高舉空中,頓在那里,不敢再落下,正左右為難之際,只聽淑妃又發(fā)話,“這在我冰霞宮,本宮說了算,給我繼續(xù)抽!”
頓時又一聲鞭響,抽在那宮女身上,疼得那人一陣痙攣。
“住手,信不信我讓父皇杖斃你”
急得公主用手指著那太監(jiān),聲調(diào)也變了,不似平日里鶯啼一般婉轉(zhuǎn)溫柔,都帶點沙啞了,許是又怒又急,嚇得那太監(jiān)趴在地上,渾身篩糠般的發(fā)抖。
“殿下,奴才也是上命下效,不敢不從啊”
“殿下,你不在凝芳殿好好呆著,跑到我這一畝三分地湊什么熱鬧呀”淑妃語調(diào)又慢又輕佻,神情極是傲慢與不屑。
“淑妃,不管她犯了什么錯,自有尚宮處理,秉公執(zhí)法,你不可以這樣濫用私刑!”
淑妃此時才慢慢睜大眼,憧孔也隨之放開,透出冰冷,殘酷的目光,幾乎隨時要把公主置于死地。
“這宮女讓我的青羽衣丟了根孔雀尾羽,她那條賤命怕是不夠償還的!”
只見旁邊立刻跪下一個老婦人,原來是尚服局的劉尚宮跪下求情道:“娘娘,那羽衣災(zāi)難打理,望娘娘息怒啊,饒了她吧”
“你說得輕巧,這青羽衣乃是用罕有的白孔雀尾羽制成,丟一根,就少一根,你說怎么賠!”
小公主聞聽此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淑妃,那你也不能草菅人命??!”
“哎,殿下,飯可以亂吃,話卻不可亂講,謹言慎行啊,再者,這尚宮局做事也太過馬虎了,今兒是她犯個小錯,明兒又是別人犯個小錯兒,劉尚宮,積羽可沉舟??!你說是與不是?”
劉尚宮聞聽此言唯唯諾諾,只得點頭稱是,低頭不敢言語半聲。
小公主聽她這樣講,一時挑不出錯處,眼見她隨意殺人,心如蛇蝎,可一番話偏又講得滴水不漏,見那宮女背上傷勢嚴重不可拖緩,急切間抓耳撓腮。
小公主正發(fā)愁時,皓腕上一對翡翠碧玉蓮花手鐲叮當作響,躊躇了一會兒,似心有不舍,可還是褪了下來,不顧姹紫,嫣紅兩個丫鬟勸阻,拿來與淑妃交換。
“我這對玉鐲,可否抵得上你那青羽衣上丟的那根尾羽,你現(xiàn)在可放人了吧!”說著將手鐲遞給那淑妃的大丫鬟。
“殿下,您這是作什么,不過是一介宮女,能讓你下這么大血本?”
“母后曾教導(dǎo)我,哪怕片刻的生命也是生命,更惶論人!”
“好吧,本宮成全你”只見淑妃輕輕一揮手,兩個太監(jiān)將那宮女松了綁,架起來,扔到了門外。
公主生怕把人摔壞,風(fēng)一般的追了出去,姹紫,嫣紅也急的追了出去。
待公主一行人全走了一會兒,淑妃擺手叫過那心腹大丫鬟,耳語了幾句,大丫鬟領(lǐng)命。
只見她來到院中,頤指氣使,點了幾個太監(jiān)的名兒,吩咐道:“娘娘有令,叫你們把人給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