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追兵趕至東城墻時,沈易先一行三人已出了城門,那名值守城門的軍士也早已回了城頭上,當(dāng)被御林軍問及是否見到公主一行人時
那軍士不敢說沒見過,只是隨手一指,信口謅道,公主她們朝北去了。
這路追兵便被引向北城門,重武門,恰巧北城門此刻有水車進(jìn)出,這路追兵想當(dāng)然認(rèn)定公主一行向北而行,于是備上馬匹,出城朝北追去。
沈易先背著公主和入畫一齊跳下水渠,逆水從水渠中出了城門,爬上岸,急忙離開城墻,幸好城頭上一時無人巡查,隱入樹林中。
他們?nèi)硕紳裢噶艘路?,卻沒法更換,出來得急,公主和入畫幾乎身無長物,好在是夏末,剛剛?cè)肭铮€不是太冷。
“沈易先,你說我父皇死了嗎?是真的嗎?”
沈易先一直回避公主所要一直求證的問題,默不作聲,入畫在一旁也不知道該怎樣勸解她。
短短數(shù)日之間,打擊接踵而至,使得公主一時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她不信上天為何對她如此殘酷,使得她依然不敢,也愿面對現(xiàn)實(shí)。
“不,不,你騙我,我要回去!”
公主一邊倒退,一邊搖頭,喃喃自語,末了,轉(zhuǎn)身就往回跑,眼見就要出了林子遮敝的范圍,硬被沈易先一把拽回來。
沈易先跪在公主面前,發(fā)誓道:“殿下放心,今生今世,我必幫你報(bào)了這個大仇!”
公主聽到此話,跌坐在地上,大大的雙眼充滿了淚水,無比哀怨道:“這是為什么呀?為什么偏偏讓我遇上?”
入畫怕她傷心過甚,上前抱住公主,安慰道:“殿下宅心仁厚,總有一天,相信您還會回去,但絕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回去只能是死路一條!”
三個人互相扶持,沿著水渠,在樹林中穿行,公主回頭望了望高大的灰黑色城墻,心中無限哀傷,此一去,何時才能再回來?。
別了,大梁宮,生于斯,長于斯的大梁宮。
確定脫離了城墻上視線范圍,已是向東走了二三里,再向東行,就要到了京都城騾馬市,過了騾馬市,再經(jīng)過幾條大街便會到了京都東城門銀臺門。
沈易先本想趁著皇宮中此時陷入了混亂,政令難行,天色剛擦黑,城門一定還沒關(guān)閉,這是個難得的機(jī)會,怕只怕再晚一會兒,城門下鑰,晚上通常會宵禁,那就出不去了。
就算等到第二天,皇宮中一定會有所反應(yīng),一旦封閉了城門,再出就更難了。
可他大概忽略了公主,小公主自幼長在深宮中,嬌生慣養(yǎng),金枝玉葉,何曾走過這么長的路,不一會兒,她的腳就磨起了泡,一瘸一拐,竭力跟上。
入畫見公主實(shí)在走不動了,急忙喊住沈易先道:“沈護(hù)衛(wèi),先停下來休息片刻吧!”
“入畫,不能停呀,不趁此刻出了城,怕再難出去的,呆在城里會很危險?!?p> 沈易先一邊回答,一邊腳下兀自不停,入畫急拽住他,“今天怕是出不了城了!”
沈易先聞聽此言正納悶不解,見入畫往各自身上一指,他頓時明白,三個人的裝束太扎眼了,肯定會出不去。
公主是一身紅色睡裙,上面有金線縫制的鳳凰,這一看就是皇室御用之物,而沈易先是一身鎖子甲,且上面還有血跡滲了進(jìn)去,更是顯眼。
三人當(dāng)中就入畫好一些,可要是碰上官場人物也還能一眼瞧出是宮中打扮。
這可怎么辦?
正躊躇間,沈易先發(fā)現(xiàn)前邊有處人家,低矮的籬笆院中晾曬的好幾身農(nóng)家衣物,當(dāng)下沈易先計(jì)上心來。
公主見他眼神有異,忙上前阻攔道:“易先,孔子不飲盜泉之水,你是正人君子,怎可有跳梁之行?”
這時入畫把小公主拉在一旁,勸解道:“殿下,孔子救不了你,正人君子也沒少干那些偷雞摸狗之事,您就省省吧”
一席話,夾槍帶棒,刺激得公主直翻白眼,氣急道:“入畫,自打你出了皇宮,我就發(fā)現(xiàn)你越來越墮落了!”
入畫聽到公主這么一說,紅云浮上臉,極為不好意思說道:“殿下,我這不是入鄉(xiāng)隨俗嘛!”
兩人爭吵的功夫,沈易先已將衣服偷了回來,因?yàn)榕卤蝗税l(fā)現(xiàn),急忙忙一股腦抱了一團(tuán)拿了回來。
分?jǐn)傇诓莸厣希@才發(fā)現(xiàn)竟偷回兩身男裝,一身女裙,大概這戶人家是莊戶農(nóng)家,這三身衣服質(zhì)地都是粗布不說,還補(bǔ)丁落補(bǔ)丁,極為粗陋。
公主先拿起那身女裙,說是女裙,也不過是粗布縫制,腰身極粗,觸手之處有股子油膩味兒,便嫌棄,扔在一旁,撅起了嘴。
入畫一看她這樣,連勸帶哄,末了,公主穿上入畫的衣裙,入畫只好穿上那身布裙。
沈易先偷來的那兩身男裝,身形都小,只好挑了一身較大的換上,上衣袖子才到胳膊上,褲子太短,無法將究,只好換下甲胄,僅替換了御林鐵衛(wèi)的上衣,褲子和官靴未曾換。
撕開較小一件衣物當(dāng)包袱皮,包了公主的睡裙和甲衣,日輪長刀太過顯眼,只好埋掉,身上僅帶了把齊王送的短刀。
三人收拾停當(dāng),出了林子,混進(jìn)了街巷,此處騾馬市,是交易牲畜的地方,過往客商,以及牽著大群的牛羊,馬匹的商販,人來人往,叫價聲,牛羊,騾馬的嘶叫聲此起彼伏。
空氣中充斥了牛馬的糞臭味,街上遍布牲畜的糞便,不由讓公主皺起了眉,用手輕輕捂住了鼻子,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大街上人潮擁擠,三人好容易來到城門口,卻見城門剛剛關(guān)閉,沈易先心中叫苦不迭。
一行三人出來時極是倉促,身上未帶一文錢,心想這可怎么辦?
沈易先僅帶著一把刀,入畫頭上有些珠翠首飾,找到一間當(dāng)鋪,好歹當(dāng)了二兩銀子,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公主本想將手腕上的翡翠玉鐲除下也當(dāng)些銀子,卻被入畫攔住,這玉鐲太惹眼,恐招是非,不得已,三人找了一家客餞,要了兩間房,暫時落了腳。
公主勉強(qiáng)吃過一頓極為難以下咽的一頓晚飯,身心疲憊,倒在床上,這一天過得好似在夢中,怎么覺得恍如隔世。
夜深了,丫鬟,入畫已睡熟,自己翻來覆去,失了眠,公主從內(nèi)兜掏出一本小書,這是姹紫交給她的一本唐門絕學(xué),醫(yī)藥志,翻看了半天,不得要領(lǐng),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此時的大梁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局和尷尬之中。
冰霞宮內(nèi),十名御林鐵衛(wèi)終因寡不敵眾,全部戰(zhàn)死,為了消滅他們,帶來的三百名御林軍居然折損過半,穆閣老幾次也險些喪命,本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勝的極險。
打掃了冰霞宮內(nèi)外,收斂了皇帝尸體,穆閣老總算松了口氣:“雪兒,去把太子叫來,該他來主持大局了!”
穆閣老說此話的語氣,神色透出了無限志得意滿,十分得意,但這種情緒很快變成了疑惑,他的女兒神情悲戚,左推右推,只是不去,再次催促,竟得到了一個讓他驚詫的結(jié)果。
“你說什么?他,他死了!”
聽到這樣一個結(jié)果,黃錦在一旁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這時穆閣老的大兒子,兵部侍郎穆世青也早已得到了消息,第一時間趕了過來。
“要不,就讓哥哥,繼承大位……”
淑妃這話尚未說完,被穆閣老一個耳光生生打得咽了回去,“你混,這么一來,是把我們穆家放在火上烤,成了待宰羔羊,眾矢之的!”
淑妃捂著臉,大睜兩眼,十分不解,也難以理解父親為什么不趁這個機(jī)會奪了李家的江山,這,難道不是他想要的結(jié)果嗎?
而穆閣老已對淑妃的智商絕望,懶得向她解釋,看了一眼那個老謀深算,身藏不露的盟友,黃錦,后者立刻領(lǐng)悟。
“穆閣老,而今國家危難之秋,還請閣老挺身而出啊”
看著滿臉堆笑的黃錦,穆閣老恨不能將其一撕兩半,但是,目前,眼下還不行。
“這樣吧,既然太子和皇上一同被刺客所殺,那就請顯親王來繼承大統(tǒng)了!”
不一會兒,端妃和顯兒被軍士提溜了過來,看著墻根下堆滿了軍士的尸體,仆人,丫鬟們,正打水清掃染血的地面,血水一漾一漾,流出了院子,軍器,甲衣殘片,還有箭矢尚未揀凈,直嚇得端妃和顯兒渾身瑟瑟發(fā)抖。
看著這母子二人顫栗的神色,穆閣老心中說不出的滿意,對,這就是他想要的,他不需要一個雄材大略的君主,只需要一個易于操縱的木偶。
“顯親王,你不想問問發(fā)生了什么?”
李顯怔怔的看著這一切,御林軍的軍士正擦抺著刀劍,甲衣上的血跡,聽到問話,勿自發(fā)愣。
穆閣老看到這一幕,反而笑了一下,拍了下大腿,站了起來,道:“好吧,是這樣,你的哥哥和你的父皇,被刺客所殺,你呢,來當(dāng)皇帝,但是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yīng)!”
“什么?”李顯聽到此,張大了嘴,合攏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