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下面的兵丁發(fā)現(xiàn)房頂上有人,頓時弩箭向上亂射,一時間,沈易先頭頂上亂箭齊飛,使得他不得不低下頭來。
他肩上扛著公主本就不便,公主一看情勢危急,掙扎著跳下來,沈易先一看左右前后都有幾名兵丁爬了上來,不得已也得先放下公主,讓入畫先照顧她。
一行三人向前奔跑,早有幾個兵丁從四面圍了過來,這三人不得不停下,剛巧此處有道長梯哐一聲搭在三人腳下,有名兵丁正順著梯子往上爬。
入畫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腳將梯子踹翻,那兵丁也從梯子上翻落下去。
沈易先從腰中拔出齊王所贈的短刀,一名兵丁舉刀砍了過來,他只是輕輕向外一格擋,叮一聲,那兵丁的鬼頭刀竟被切斷半截。
那兵丁拿著手中只剩一揸長的刀身兀自一愣,他顯然沒想到沈易先手持的這把短刀鋒利如斯,趁這一愣的功夫,易先將其踹落房頂后,反手一刀將射來的弩箭打落。
情勢實(shí)在危急,三人在房頂上奔跑縱躍,前有兵丁堵截,后有追兵殺來,眼見就要困斃,入畫想起自己腰中還插著彈弓。
這把彈弓是自己最心愛的彈弓,全身牛骨牛皮制成,本是公主知她神射手,專門請京都城名匠親手為其打造,贈予入畫。
入畫自拿在手中就愛不釋手,從不離身,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入畫掏出彈弓,一摸兜里還有數(shù)枚銅幣,又抓了把石子兒,左右開弓,竟打得那些兵丁一時不敢露頭。
三人趁此空當(dāng),往前奔跑,再有段距離就到了柔嬤嬤家了,這時一支弩箭嗖一下,釘在公主左肩上,公主一聲嬌叱,讓沈易先心中一慌,扭頭一看,卻忘了看前路。
一腳踏在一間茅屋頂上,將這屋子一下踩倒,原來這是一溜牲口棚屋。
這間屋子一倒連帶這一排屋子全傾倒,三人一齊踏空,連房帶人,轟的一下,倒塌,煙塵四起。
本來拴在棚柱上的牛馬,騾子,紛紛受驚,四散奔逃,將追過來的兵丁,一下撞飛好幾個,避之不及。
公主肩上受了傷,疼痛難忍,摔在草堆上,沈易先扒拉開草從,將公主抱起,入畫不小心被驚牛踩到了腿,疼得幾乎暈死過去。
三人一瘸一拐,互相攙扶出來后,恰碰見柔嬤嬤一家出來接應(yīng),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接過公主和入畫,趁兵士還未及過來,跑回柔嬤嬤的院中。
柔嬤嬤正要往正房引領(lǐng),卻被沈易先攔下,問,“院中可有極隱敝處可供藏人?”
柔嬤嬤瞬間明白,急忙引眾人進(jìn)了剛挖好的冰窖中,大梁富戶人家一般都挖有冰窖,專門用來儲冰可供夏日享用。
剛安頓好公主一行三人,柔嬤嬤就聽見兵士在砸門,她和兩個兒子急忙上去應(yīng)對。
“開門,開門,開門”哐哐的砸門聲,柔嬤嬤趕緊過去將門插撥開,哐一聲,大門被踹開。
為首一名御林衛(wèi)武士,劈面就是一鞭子甩了過來,抽在柔嬤嬤臉上,頓時一道血印子,而柔嬤嬤卻不敢發(fā)作,只好陪笑。
“怎么這么慢,挺尸呢!”那武士惡狠狠道,一進(jìn)門,險些推倒了柔嬤嬤,兩兒子急忙扶住,卻敢怒不敢言。
“軍爺,軍爺,您擔(dān)待點(diǎn),這是一點(diǎn)小意思,您喝個小酒,看顧小民則個”
那武士接過柔嬤嬤的大兒子遞過來的二兩銀子,用手一掂,立刻喜眉笑眼道:“你倒是個有眼色的主,行,不為難你,可有一樣,若有生人來……”
“有生人來,定當(dāng)向您老報之!”
“啊,不錯,孺子可教,可教,哈哈哈哈”
那武士手一招,眾兵丁魚貫而出,退了出去,柔嬤嬤擦了下臉上的汗,心想,總算把這幫瘟神請了出去。
一直愁眉不展的二兒子拉住柔嬤嬤道:“娘,咱們的好日子才沒過幾天,干嘛招惹這天大的禍?zhǔn)?!?p> 柔嬤嬤哀嘆了一聲,道:“她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我答應(yīng)過皇后,要看顧一二的!”
公主一行三人總算是躲過了這一難,暫時安頓了下來。
此去京都三百里地,齊王與安西王聯(lián)手的大軍,在道義上正處于一個尷尬的境地。
本來打著討伐昏君的旗號,然而隨著李建真的死訊傳來,剛開始齊王還挺興奮,然而他的盟友,穆家并未按著既定的套路去走,而是馬上另立了新君。
這實(shí)在是讓齊王惱火,本來說定是事情做好之后,恭迎他齊王進(jìn)京繼位的,然而穆家出爾反爾。
此刻的齊王正拿著穆閣老寄來的信來回翻看,信的開頭不過是一通無關(guān)痛癢的問候,臨到結(jié)尾時,才輕輕一筆帶過的真意。
要他齊王來京都一敘舊情,還明確了所帶隨叢的數(shù)目,不能超過十個人,而之前穆家任意違背約定,卻一字不提。
“殿下,您不能去,這分明是個圈套!”
“對,這是鴻門宴,項(xiàng)莊舞劍,意在沛公??!”
“殿下,您千萬別打錯了主意!”
“那穆家,個個心如蛇蝎”
“對,殿下您……”
中軍帳內(nèi)亂成一片,齊王揮了下手,眾將噤聲,只聽齊王斬釘截鐵道:“列位諸公,不必多言,我意已決,明日孤就啟程,與那穆家會他一會!”
眾將還要再勸,齊王擺手制止,帳內(nèi)諸將只好一一退出。
“傳馮英兒覲見”齊王命令道。
大帳外的衛(wèi)兵高聲唱諾,不一會兒,那面上白凈,無毛的年輕宦官,跑進(jìn)來,倒頭就拜。
“馮英兒,給你親爸爸寫封信,就說,肉該出鍋了,再燉就爛了!”
馮英兒琢磨不透這句話,只好依言退出,齊王冷笑一聲,心道,穆閣老,巨奸涂面,耍詐耍了一輩子,末了還得讓鷹啄了眼!
馮英兒將齊王交待的信寫好,綁在信鴿腿上將其向著大梁宮所在方向放出,而此時的大梁宮正處于血雨腥風(fēng)中。
淑妃是個記仇的人,她永遠(yuǎn),也不可能忘記端午節(jié)那天,所有得罪過她的人。
她曾發(fā)誓,一朝得以翻身,絕不放過含涼殿的每一個人,入夜,淑妃帶著一隊(duì)御林軍包圍了含涼殿。
含涼殿前,站著一排渾身瑟瑟發(fā)抖的宮女和太監(jiān),淑妃一張臉,一張臉的辯認(rèn)過去,身后跟著一名御林軍武士,只要淑妃手指向誰,那武士就把誰拖出去砍了。
這時已有人腿發(fā)軟,不待淑妃走近就跪了下來,“淑妃娘娘,上命難違,小的也是奉命行事啊”
言罷,那太監(jiān)伏地痛哭,一再哀求,卻換來淑妃的竊笑:“嘖嘖嘖,本宮可算找到你了,沒想到,你自個兒跳出來了!”
“娘娘,娘娘饒命則個,您讓我干甚么都行”
“真的”淑妃一臉壞笑,吃吃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這時不知從哪跑來那只小鹿犬,朝著她汪汪亂叫。
“去,抓過它來!”
不一會兒,一名軍士將那只小狗帶到她面前,也不知她有多恨這只狗,用戴指套的手,深深掐進(jìn)小狗的后脖處,使之發(fā)出一陣陣痛徹人心的慘叫。
只見她單手提著那狗直接送至那太監(jiān)臉前,俯下身在小狗的慘叫聲中異常溫柔地說道:“吞了它!”
“什么”那太監(jiān)只是略猶豫的功夫,淑妃轉(zhuǎn)身抽出了旁邊御林軍士的刀,回頭就砍向了那太監(jiān)。
一刀一刀又一刀,溫?zé)岬难獮R了她一臉,在周圍火把的輝映下,活像一只惡鬼現(xiàn)世。
“哀家當(dāng)這是誰這么出息,原來是穆家的丫頭呀”
皇太后在劉嬤嬤的攙扶下,一步一步拄著龍頭拐,直逼向了淑妃,也不在意地下的血跡沾染裙裾。
“老不死的,沒想到,你也會有今日吧”
淑妃說這話時幾乎是咬著牙說得,“來人,把這二人給本宮剁了!”
然而四周的御林軍武士全低下了頭,無人敢動手,淑妃幾乎驚異的說不出話來。
“哼,你不明白吧,你問問他們的父輩,哪個不是當(dāng)年在圍城戰(zhàn)中被哀家領(lǐng)兵救出來的!”
皇太后將龍頭拐在地上一杵,四周的御林軍武士全都向后退卻,淑妃心中不忿,揮起手中的刀就砍了過來。
因?yàn)樗讼嗑嗖贿h(yuǎn),這異變陡生,論誰也未及反應(yīng),還是皇太后身邊的劉嬤嬤反應(yīng)快一步,擋在皇太后身前,硬生生擋下這一刀。
這一刀幾乎用上了淑妃全部的勁道,從劉嬤嬤的左肩直劈入骨,鮮血迸濺,劉嬤嬤只來得及說了一句:“老祖宗,小心”就氣絕而亡。
皇太后扶著劉嬤嬤慢慢倒下,雙眼垂淚,嗆地哭喊道:“劉大姐!”
淑妃顯然有些心慌,當(dāng)她看到皇太后冰冷的眼神直射向她時,她分明感到徹骨的寒意。
有關(guān)這個李家的老太太恐怖的傳聞實(shí)在太多,以致于她幾乎被嚇得手足無措,急忙去拔那陷進(jìn)劉嬤嬤尸身上的刀。
御林軍的鬼頭刀,并無血槽,使它砍得過深,很容易被血肉吸住,這時只需用力轉(zhuǎn)動刀身擴(kuò)大創(chuàng)口就可輕易拔出。
然而淑妃不可能知道這些,只見皇太后將龍頭拐從中一分,居然是把刀身寬窄一致的橫刀。
明晃晃的刀身被一個瘋狂的老太太揮舞,口中大喊,“哀家和你拼了”,睜著血紅的雙眼就朝她撲了過來。
淑妃總算在最后關(guān)頭拔出了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