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一品居的二樓下來的,她恍恍惚惚地走在街上,狼狽地走著,手里拿著帷帽,街道上的人群交頭接耳,都對這個女子讓路。
“姑娘!姑娘!你的東西!”一品居的店小二手里拿著小四給玉笙留下的錦囊,小跑到玉笙的身邊,一手塞給了她,又跑回去了。
玉笙猛然驚醒,握著錦囊,打開一看,里面是她母親唯一的一個嫁妝——一塊玉佩,它并不精致,玉質(zhì)也不通透,但是它一早就已經(jīng)被母親當了嗎?為什么還會在哥哥手里?
玉笙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漫無目的的街上游走,走著走著就累了,癱倒在了路邊一間大屋的門前,她閉上眼的那刻,似乎看到了玉辰良模糊的樣子,在對她呼喚:“妹妹,起來,咱們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
看玉聽見館門“咚”的一聲悶響,嚇了一跳,趙玲瓏忙讓她到門去看看,最近井上先生經(jīng)常外出喝酒,常常醉得不省人事回來,這次,怕又是他醉在門外了。
看玉打開門一看,卻是一個清秀的女子,忙喚道:“小姐,您快來,這里有一個姑娘!”
趙玲瓏趕忙跑過來一看,卻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玉笙,你怎么了,你怎么會在這里?”趙玲瓏忙抱著她,問道。
懷中女子似乎已經(jīng)昏過去了,看玉和趙玲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進了房。
又一陣忙亂,玉笙才醒了過來,睜眼看見的卻是趙玲瓏,她以為自己還是在夢中,揉了揉眼,道:“我這是在哪里?玲瓏,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這些話應該我來問你!好了,你先別說話,你先歇一歇,睡一覺,飯好了我叫你!”趙玲瓏一邊說,一邊給她掖了掖被角。
玉笙又暈暈沉沉地睡了,手里緊緊地攥著那塊玉佩,指甲都快嵌入了掌心,看著趙玲瓏十分心疼。
看玉用盡了辦法,都沒有辦法給她松開,趙玲瓏想了想,跑到了井上勛的院子,請他的仆人在冰窖里取了冰塊,用綢布包好輕輕地敷在了玉笙的手背上,玉笙感到手一陣冰涼,猛地松開了手,看玉趕忙接住了玉佩,放在了玉笙的枕邊。
“哥哥,哥哥,你不要丟下我!哥哥!”玉笙說起了夢話,眼淚奪眶而出,看玉一邊按著她,一邊輕聲問道:“小姐,這位姑娘是怎么了?”
趙玲瓏是知道玉辰良的事的,但也知道得不多,她道:“她的哥哥戰(zhàn)死沙場,現(xiàn)在全家只剩下她一人了?!?p> 玉笙一番掙扎,全身濕透后,終于醒了,趙玲瓏趕緊給她換了干凈的衣服,端了粥,坐在她的身旁,道:“玉笙,你怎么會到這里來了?”
玉笙四周看了看,確定這不是在林府,道:“玲瓏,這是哪?”
看玉笑道:“這是林大人為趙姑娘置的宅院……”她興奮地答道,還想多說,被趙玲瓏一個眼神給阻止了。
玉笙“哦”地答了一句,伸了伸手,突然想起那個玉佩,抓著趙玲瓏問:“玲瓏,我的玉佩呢,玉佩呢!”
看玉趕緊從她的枕邊拿過玉佩遞到她的手上,玉笙拿著它按在了胸前,眼淚又涌上了眼眶。
趙玲瓏覺得她有事,讓看玉退了出去,道:“玉笙,你怎么了!”
玉笙抬起淚眼,望了望她,道:“玲瓏,你相信六哥哥嗎?”
趙玲瓏聽了,笑道:“當然,他和我一起長大的,他是什么人我怎么會不知道?”
“對啊,你應該知道他的為人,可是,人會變的,不是嗎?”玉笙緩緩地道。
趙玲瓏聽得莫名奇妙的,問道:“玉笙,你到底怎么了!六郎今日早上已經(jīng)被命寧州刺史,他也已經(jīng)去赴職了,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我一早就出了門,我……”玉笙結結巴巴地道。
趙玲瓏疑惑了,玉笙入了林府后,已經(jīng)被林耽陽和林舒云認為妹妹,身份地位從此飛升上一個層次,她是不會輕易出門的,可是這次她出來,卻什么仆人都沒帶,還這么狼狽地倒在玲瓏館,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問道:“玉笙,你快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玉笙的腦子里就像被炸開一樣的疼,她斷斷續(xù)續(xù)地把在酒樓里小四說的那些事情告訴了趙玲瓏,趙玲瓏聽著也并不說話,她覺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簡單。
她安慰道:“玉笙,這件事,不能靠這個小四的一面之詞,他告訴你他在軍營是什么兵銜嗎?”
玉笙搖搖頭。
“如果六郎和你大哥有所謂的交易的話,這些事情,是不可能被他人所知的,還要說得這么天衣無縫,你想想看,換了是你,你會把這一切都告知于一個兵士嗎?”趙玲瓏和她分析道。
玉笙不說話,低著頭,想想也對,可又轉念一想,這個趙玲瓏和林耽陽可是情人吶,現(xiàn)在當然是為林耽陽說話。
她撐起身子,道:“玲瓏,我要回林府了,再不回去就不好了。”
正說著,井上勛回來了,還沒進館就在大喊:“玲瓏小姐,你快出來,看看我?guī)дl來啦!”
看玉聽了,趕緊跑出房,看見井上勛帶著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男子走進玲瓏館,她驚道:“啊,真成公子,您終于回來啦!”
房里的兩人互視了一眼,玲瓏對玉笙道:“井上先生是這里宅院的主人,也是林府在徽州的故交,聽這意思,怕是井上先生的長子回來了。你先躺著,我去去就來。”
玉笙聽得稀里糊涂,也唯有點頭應允。
井上勛帶著他的兒子井上真成走到玲瓏的院子里,介紹道:“玲瓏小姐,這是我的兒子井上真成,他剛從淮南道回來,還沒進我府院呢,我就先帶他過來和你見上一面?!?p> 趙玲瓏對其施禮道:“見過真成公子?!?p> 井上真成看上去和中原人并無兩樣,只是眼睛更深邃一些,仿佛在眼里可以看見星辰大海,趙玲瓏忙吩咐看玉,讓她沏茶給兩人,井上真成道:“玲瓏小姐,請不要這樣喚我,我不習慣,你可以喚我真成君,我們扶桑人都這樣,顯得更親切一些。”
“這么一說,那咱們的距離可就拉得近一些了!”趙玲瓏笑道。
“玲瓏,我得回去了,不然天色暗下來了。”玉笙從房子里出來對趙玲瓏道。
井上真成聽見這個聲音,抬頭一看,是一個清秀的女子,樣貌比不上陳思,卻渾身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雖臉龐蒼白,但仍透出一股不服輸?shù)臍赓|(zhì),一時看呆了真成。
井上勛看見玉笙,轉頭對趙玲瓏道:“哦,來客人了。”
趙玲瓏忙道:“是的,井上先生,這是林府的人,她被六郎認了作義妹,名喚玉笙。”
井上真成越過了父親,上前道:“見過玉笙姑娘?!?p> 玉笙沒留意這個男子突然上前,嚇了一跳,站不穩(wěn)腳,井上真成一把扶住了她,兩目交接,仿佛火花四射,井上真成被看得手一松,差點把玉笙摔倒在地。
井上勛和趙玲瓏互視一眼,已對兩人的這一個小動作了然在胸。
趙玲瓏吩咐看玉給玉笙準備馬車,把她送回林府,井上真成自告奮勇當馬夫送玉笙,井上勛也隨他去了。
井上勛看著馬車走遠,對趙玲瓏道:“玲瓏小姐,真成在徽州把小錦尋著了,他不出幾日就到,那時你的冤屈也可以洗清了?!?p> “啊,井上先生,您說的是真的嗎?”趙玲瓏驚喜道。
井上勛捋著胡須,道:“這還有假!我答應你的事,無論如何我都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