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誰嘲笑我極端(二)
林耽陽和平生聽了,急急忙忙地往府里走去,還沒到前廳,就已經(jīng)聽到廳里吵吵嚷嚷的,好像到了集市上了一樣。
“這幫地主劣紳,聽說您今天要回寧州了,一早就來了,我們幾個忙著沏茶倒水,還要聽著這些人在罵罵咧咧,如果不是您回來,我還想把他們都趕出去了。”刺史府里的管事薛平忿忿道。
“他們罵什么?”平生問。
“還不是在罵大人的那個要奴婢們‘以工抵債’的事兒嗎!”薛平道。
“喲,他們的意思是,大人有錯?”平生又問。
“還不是嘛!”薛平家里有一個姐姐,也是深受“蓄奴”的危害,所以對這幫人深惡痛絕。
一個地主模樣的男人看見林耽陽進了府,站了起來,對著廳里的人扯著喉嚨喊:“看,林大人回來了!”
地主和富戶們聽了,紛紛放下了茶,站起來向林耽陽走去,團團地將他圍了起來。
林耽陽在回京都前,擬頒布“以工抵債”這個律令之時,已經(jīng)將州里的大戶和地主名冊提前摸了底,對今日這些人都聚集在刺史府早已做了心理準(zhǔn)備,他作揖道:“讓各位鄉(xiāng)紳久等了,實在抱歉!請坐!”
林耽陽端坐在高堂上,問道:“不知今日各位前來,是想向六郎興師問罪呢,還是?”
地主甲道:“問罪不敢,只因想當(dāng)面問清楚刺史大人,如今因為大人的一張律令,我們的田里沒人耕種,府里也沒人服侍,這算什么事兒?。俊?p> “哦?有這等事?”林耽陽頭也不抬,自個兒喝著茶。
“刺史大人,您可不能裝聾作啞,我們田里的活沒人做,都快廢了!”地主乙諷道。
“你怎么說話的!刺史大人才剛從京城里回來,哪知道你家田廢沒廢!”平生哪里聽得有人譏諷自家公子。
“平生,別說話!既然鄉(xiāng)紳們有話要說,好或不好,我們都得聽!”林耽陽對平生道。
眾人聽得林耽陽這句話,知道他今日是要和他們硬碰硬了,廳上的人突然安靜了下來,誰也不說話了。
這時,人群中有一個人站了起來,他自報了家門:“刺史大人,我是程鄉(xiāng)人,叫袁文貴!”
“哦,我知道你,你就是雇了楊寶善一家為你做長工的富戶?!绷值㈥栃π?。
“對,我就是那個給你進獻了三個女子的袁文貴。”他也直言不諱地道,“林大人,我想問問那楊寶善的三個妹妹都去哪了?”
“怎么,你還想把她們要回去?”
“那當(dāng)然,楊家欠我袁文貴白銀三十兩,并因前年田里失收,楊家也無法還債,便將三個女兒典給了我家,因此這三個女子已屬我袁文貴,現(xiàn)請求刺史大人將三女子歸還予我!”
“這么說,袁文貴你是無視我林耽陽頒布的那條律例了?”
“請刺史大人歸還楊家三女子?!?p> “來人,將袁文貴拖出去,杖刑二十!”林耽陽一聲令下,進來了兩個吏從,將袁文貴拉了出去,按在了長木凳上,硬生生地一上一下地朝袁文貴屁股上打去。
坐在廳上的各鄉(xiāng)紳和富戶們都不敢作聲,只聽得袁文貴在廳外求饒:“林大人,我錯了,林大人!”
待吏從把袁文貴打完了,林耽陽吩咐府里的醫(yī)官把他帶到了偏廳上藥后再扶了他上來,鄉(xiāng)紳和富戶對林耽陽唱的這一出戲都看得云里霧里,不明所以。
平生拿了一個椅墊放在了堂下的椅子上,林耽陽攙著袁文貴坐好,才對眾人道:“各位鄉(xiāng)紳,富與貴,人之所欲,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每個人生在這個世上,誰不是父母的心頭肉?你們雖然含著金鑰匙出生,但你們就比他們高貴了嗎?就可以把他們踩在腳底了嗎?你們因為這樣得到的富貴,內(nèi)心沒有感到羞恥?”
剛才譏諷林耽陽的富戶乙說道:“他們貧賤,與我何干!又想活口,又不想做事,世上哪有這等好事?”
“說的是你自己嗎?”林耽陽反諷道。
平生聽了,“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你們只須記住一句話,‘放于利而行,多怨’。林耽陽大聲地對堂下的所有人道?!皬埇B武!”
主簿張珺武應(yīng)聲上前。
“記下,從今日起,寧州境內(nèi),不許典貼良人男女,作奴婢驅(qū)使?,F(xiàn)經(jīng)刺史府檢責(zé)州界內(nèi),得四百一十三人,并是良人男女。準(zhǔn)計傭折直,一時放免。究其本末,或因水旱不熟,或因公私債負(fù),遂相典貼,漸以成風(fēng)。名目雖殊,奴婢不別,鞭笞役使,至死乃休。今一皆放免。仍勒長吏嚴(yán)加檢責(zé),如有隱漏,必重科懲。”
眾人聽了,伏下給林耽陽施禮后離去,平生看著眾生肥胖的身影,嘆道:“唉,這些個胖子,是吃了多少肥豬肉?”
“你要不要也吃一頓?剛才不是還嚷著肚子餓的嗎?”林耽陽也摸著自己餓扁了的肚子。
兩人相視一笑,平生大聲地喚道:“薛平,你家大人快餓死了,你做好飯了沒?”
兩位公子第三次來到了“曼殊樓”,輕車熟路進了門,小銅板一見寧公子,立馬會意,帶著他們?nèi)チ松洗未糁姆块g,沏上了茶,去找煙雨了。
寧公子笑著問“甄公子”:“都說事不過三,這回都第三次了,公子您還要再來嗎?”
“來這里可以把政事都放下,有美酒,亦有美人相伴,何樂而不為?”
“恐怕公子您不是為了放下政事吧?”
煙雨聽見門里的寧公子說到“放下”二字,推開了門,笑道:“寧公子,這個世上除了筷子,什么事都可以放下?!?p> “嗯?這話可說得在理!”甄公子一見煙雨,皺著的眉都舒展了,寧公子看見他這般,直覺告訴他,“甄公子”和煙雨,定會有發(fā)生一些和宮里的那些嬪妃們不一樣的感情,只是,這個煙雨姑娘,似乎并不領(lǐng)這份情,也對潛意識中對“甄公子”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