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老頭兩口再一次被勸解了出來。
老頭擦著眼淚，顫抖在老婆的攙扶下走著。中年大哥忙走上去，在另一邊攙扶。
朱翊鈞跟了上去。張誠只好跟在身后。
中年大哥的聲音響起“老付，三年了，該過去就讓他過去吧，你這是何苦來著，像你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都該頤養(yǎng)天年了，你還來受這份罪干啥。”
老頭甩開中年大哥攙扶的手，指著他吼道：“鄭大有，念在咱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你以后不要跟我說這樣的話，我就這么一個兒子，我兒子是怨死的，我憑什么不能找。老天爺啊，你快來幫幫我吧。我兒子死的冤啊，朗朗乾坤，你就看不到嗎？你瞎了不成。”
老婆子也在旁一直抹淚。
鄭大有倒是沒有生氣，他趕緊捂住老付的嘴“可不能這么說，老天爺也是你能詛咒的。你這老頭我看是瘋了?！?p> “我沒瘋，我要是瘋了我兒子的事誰來辦。只要我不死，我就一直找一直找，總有一天老天能還我兒子一個清白。”
“別說了，咱們回家?；丶?。”
出了安定門，在往外走七八里地出現(xiàn)一個小村子。
此時村子周邊一片荒涼，其中有一片樹林很是醒目。冬季了，樹葉掉光，光禿禿的樹干泛著斑白，等待著春季的到來。
村子并不是很大，七八十戶的樣子，付老頭的家在村子中間，家里的圍墻都見簡單的藤條編制的柵欄，因為沒人修理，有些破敗了。
在院子的中間有兩間土房，房頂上的瓦片稀稀落落，缺了好大的一片，上面只是墊著土黃色的稻草，朱翊鈞想每逢下雨下雪，屋里一定是雨水連連。
房子的墻皮也脫落了不少，總給人的感覺要倒塌了一般。
鄭大有將老兩口送進屋，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朱翊鈞兩個人站在門口張望。
“噯，干什么呢？鬼鬼祟祟，剛在縣衙看到的是不是你?！?p> 朱翊鈞給了他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按蟾缒阏f笑了，我之所以跟來只要是想詳細了解下情況，看看能不幫上什么忙?！?p> 鄭大有不相信的問道：“你是什么人，你又能幫上什么忙？”
“我是什么人就不說了，但是呢忙還是能幫上一點的。”
看到朱翊鈞自信的眼神，他有些搖擺不定，憑空出現(xiàn)這么一個人，說要幫你的忙，你也不信，最重要的，對方還不表明身份。
“那我憑什么相信你呢？”
朱翊鈞打量著他，有打量著這個破敗的院子。
“那你覺得你有什么可讓我惦記的呢？”
鄭大有思考了一下“你說的也是。咱們莊稼人，要啥沒有。確實沒啥能讓你上心的玩意?？赡阋獛椭细犊傆袀€理由吧?！?p> 的確，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
“我只是想讓事情變成他本來該有的樣子，僅此而已?！?p> 朱翊鈞是真誠的，是發(fā)自肺腑的，聲音是平淡了些，可更能讓人信服。
“是我失禮了，兩位屋里請?！?p> 鄭大有打著手勢，大聲的沖屋里嚷嚷“老付，老付，家里來貴人啦?！?p> 老付頭顫顫巍巍的從門口涌出，看著走到跟前的朱翊鈞。
“鄭大有，你摸不是尋老頭開心不成?！?p> “老付啊老付，這位就是你們的貴人。啊！”鄭大有拍著額頭“你看看我，貴人貴姓?！?p> 張誠先一步開口：“我家少爺姓朱?！?p> “朱少爺，這是老付。”
“付大爺。”朱翊鈞親切的打著招呼。
付老頭卻沒有多少的興致：“進屋坐吧，大冷天的?！?p> 鄭大有尷尬的撓頭：“朱少爺別介意，老付他。”
朱翊鈞擺手：“你不用解釋，我心里明白。這個時候人都是難免的?！?p> “行，那您進屋，進屋?！?p> 屋里有些黑暗，灶臺就搭在兩邊，墻面被柴煙熏得黢黑，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墻壁上掛著干菜，勺子，盆子等物。
靠近墻根的位置有兩口缸，一口水缸，一口米缸。
出了零散的柴火之外，外屋再無他物。
門簾原本應該是紅色，現(xiàn)在紅里帶黑，黑中透紅，油漬摸的到處都是。
鄭大有掀開門簾，朱翊鈞走了進去。
里屋一股發(fā)霉的味道，汗臭，臭腳丫的氣息撲面而來，朱翊鈞差點惡心吐了，趕緊大聲的咳嗦掩飾。
既然來了，再出去顯然是對老付的不尊重。
老婆子早就在地上等候。
她憨厚的比劃著手勢，讓朱翊鈞坐，自己則掀開門簾出去燒水。
屋里除了炕沒有其余的地方可以坐，朱翊鈞也不在嫌，一屁股坐下去就此了事。
張誠則站在他身邊，輕輕的喘氣。
朱翊鈞瞪了他一眼，怎么不憋死你。
“付大爺，在縣衙的時候聽鄭大有說了，基本的情況我清楚了一些。但是還想要跟您確定一下?！?p> 付老頭抬眼瞟了朱翊鈞：“沒啥好說的，就是他們誣陷我兒子，拿我兒子當替罪羊。”
“你為什么如此肯定呢？”
付老頭瞪著眼：“有什么肯定？如果我兒子殺了人，為什么我就不能跟我兒子將尸體找個地方埋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覺。沒人看的見，也沒人能知道，我們?yōu)樯哆€要去報官。”
嗯，是這個邏輯。但是有時候越是邏輯通順，越是有不合理的地方，很多犯罪分子殺了人之后自己報警的多了。事情沒有排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也包括他的兒子。但是朱翊鈞不能這么說，他是來了解情況的，不是來吵架的。你要是這么說了，老頭還不用扁擔將你打將出去。
“是極，是極。你看看我怎么沒想到呢。”朱翊鈞假裝糊涂道。
張誠也在旁邊扼守。
“那女尸當時是什么情況，您清楚嗎？”
付老頭搖頭：“那些我們都不知道，當時有仵作驗尸來著。想來怎么死的他們應該知道。我兒子沒殺人，肯定不知道這些的，但是他們說我兒子認罪了，我覺得他們是屈打成招。在牢里指不定怎么折磨我兒子呢，那孩子老實，膽小，人一嚇唬還不他們說什么是什么。我可憐的兒子啊。老天爺?！?p> 鄭大有扶著額頭無奈道：“又來啦?！?p> 朱翊鈞又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老頭是一概不知，范久紅看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只能安慰老頭幾句，臨走的時候他給張誠眼色，張誠悄悄的將一些散碎的銀子放在了炕上。
出了院子，朱翊鈞跟鄭大有說：“鄭老哥，你就跟老付說，讓他別在去縣衙了，就在家等著消息，不出三日我一定給你消息?！?p> 鄭大有拍著手掌：“那真是太好了，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呢?！?p> “什么感謝不感謝的，我還要謝謝你呢。”
鄭大有一頭霧水的看著兩個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