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進到懸宮里的女眷,除了伺候的人,大多身份高貴,生來就嬌生貴養(yǎng),個個都沒吃過什么苦,這懸宮里的供應(yīng),全是原來為了宴會準備的東西,東西確實不少,可是已經(jīng)不夠新鮮,這些用慣了好東西的女眷們?nèi)绾纬缘孟?,更兼受到驚嚇害怕,又哪里有胃口?
再加上日夜不安,又被恐懼死亡籠罩,各個都肉眼可見的虛弱起來,最后這一場突然的大火,直接又讓這些人受到火氣煙熏熱燎,所有人都如同大病一場,看起來就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一一把人安排好,不能動彈的,他都道一聲得罪了把人抱到安全的地方,待安頓好了所有人,他一個躍身又飛下了懸宮,看著不由自主往后面退的人,他還是不雅的勾了勾唇角,掩唇咳了半晌,捂著胸口無奈嘆息,“父皇,兒臣還活著呢。”
皇帝心疼又生氣的瞪他,“朕叫你不要去不要去,你就不能聽點兒話!”
他有點兒站不住,干脆席地而坐,聽到好多道聲音喊他,只覺得頭疼惡心還暈眩的厲害,“父皇,別退了,你兒子身體經(jīng)不得折騰,離遠了...我說話你都聽不清”,看到眾人以為他也染了病的樣子,莫名的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們一個個聰明絕頂,怎么就被一個女人給糊弄了,哪里來的什么疫病,我給所有人都把過脈,除了皇祖母與母后還有幾個人中了毒,其余人就是身體虛弱鬧的?!?p> “不可能,我們親眼看到的...”,他的二哥完全不信,率先表示自已才不相信他的說辭,至于有沒有希望他就此沒了,他完全不想去想。
咳了兩聲,他有氣無力的直想暈倒,看到自已那近侍盤圓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眼里閃過一絲笑意,“二哥,在尸體上下個毒,弄出疫病的癥狀,要我教教你有多少種辦法嗎?”
皇帝還是相信他這個兒子的,他這個兒子自小體弱,大概是久病成醫(yī),有的時候他身體不舒服了,他這兒子都能給他開藥,最后他的御醫(yī)看了也表示不錯,而且他也不想好好一個宴會,把自已的臣子全都弄成了喪親喪偶喪子的可憐樣子,因此壓下了反對的聲音,往前走了幾步,問他的兒子,“你確認?”
他的兒子靠在他的近侍身上,無端的讓人心生憐惜,但是那張嘴一開口,這種錯覺就消失了,“父皇你怎么比我還蠢,自已寵的一個小玩意兒有多大能力,你不比我清楚,她哪來的機會弄這么多臟東西,難道你的御膳房全是她一個人的奴才不成?她又不會妖法,不過是拿著你們怕死的心思,想讓皇祖母們陪葬而已,順便讓你們也跟著難受一場,信不信的,你派幾個太醫(yī)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也就這么一個兒子敢罵他蠢!
雖然臉色很難看,他到底是應(yīng)允了兒子的話。
事實上,他賭對了,一個懸宮的人,除了幾個被那宮妃早早弄死的,還有趁機被人暗害的,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受到了驚嚇又體弱,才會身體不支的病倒,倒真沒有出大問題的,玉王同時也建議,如果大家還不放心,他可以陪著他的母妃們再自禁一個月,一個月后,如果沒有出現(xiàn)疫病,自然是虛驚一場。
陶如月覺得,那一個月的時間,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日子,開始時,因為被圈禁在懸宮旁邊的宮殿之中,大家還有些惴惴不安,但是后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平靜的不行,哪怕是家中主事人互相敵對,平常見面不對付的人,也都平和極了。
玉王單獨陪著他的母妃住在偏殿之中,每天都會陪著他的母妃出來在小花園里走走,他的母妃走累了,他就會扶她歇好,自已在一邊為她撫琴安神,他的琴音平和輕柔,仿佛一雙無形的大手,撫平了凌妃娘娘眉間的驚愁,也撫平了她們心里的驚愁,每每琴音響起的時候,周圍都是一片靜謐,只有琴音回蕩在天地間。
也是在這一個月里,無論多少人偶遇玉王,玉王都一直陪在凌妃娘娘身邊,噓寒問暖,彩衣娛親,隨著凌妃娘娘的情緒恢復(fù)的越來越好,玉王的琴聲也越來越輕快,她們這才知道,原來玉王也有這么多的一面。
一月之期過的太快了,快到她們還沒有反應(yīng)回來,就被恩準了回家,她想,一定有很多人同她一樣戀戀不舍吧,畢竟,她第一次希望,如果這個‘被生病’的時間能再長一點,就好了。
這一個月被禁在宮中的日子,仿佛像一場夢境一般,陶如月回到府里后,安靜一如往昔,沒有鬧半點情緒,這讓她的丈夫很滿意,覺得她知書達禮,是個好主母,她也只是溫婉一笑。
此次大亂并沒有傳開,很多人都只知道因為太后病重,各家女眷為太后自請祈福,在宮中戒齋了一段時間,歸來后幾家歡樂幾家愁,皇帝都一一表示了嘉獎,待太后病好了,又得到了一波賞賜,引得不少不知底細的人都暗暗嫉妒,卻有些意外的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善妒的人都似乎轉(zhuǎn)了性子。
有一次以前的小姐妹們聚會,說起彼此的生活,即使多有不順,也并不憤世嫉俗,大家心里都明白,她們曾經(jīng)遇到過很好的人,那是個讓人一見就無法忘記的人,還一直是她們夢里的美好,哪怕她們的生活變的面目全非,可她們也并不在乎那么多,保住一顆心,日子自然也就不難過。
九玉山的路修的很齊整,玉王雖然長居九玉山,但是在宮中的地位不但沒有降低,反而多年如一日的高居不下,上至太后皇帝皇后,就是除他母妃外的很多其他宮妃,也對他喜愛的不行,即使她們的兒子與玉王的兄長爭位,可是她們也從不掩飾她們對玉王的喜歡,甚至于叮囑她們的兒子,不要把他們兄弟之間的爭端牽連到玉王身上,如果他們還知道什么叫孝順的話。
盡管他們心里不甘不愿,也不得不嘴上答應(yīng)著,甚至于真有牽扯到對方的時候,都還得小心翼翼的避開,畢竟他們自己也明白,如果沒有這個病怏子兄弟,他們的母妃也沒了,宮里肯定會進新人,但是新人又哪一個及得上自己的母親受寵呢?
即使有想牽扯的,也一定會做到無聲無息,不會扯到明面上來,因為他們都明白,或許在他們母親的心里,那個救下了她們性命的兄弟,和他們一樣重要,因為,在那個時刻,五天五夜的期待與絕望,他們沒有主動一步,卻是那個遠在城外養(yǎng)病的兄弟,給她們帶來了希望。
“賀玨”,一聲大吼打斷了笛音,圭懶迅速收斂了自己的表情,非常之乖巧的從欄桿上跳下來,到不是他聽到原身的名字有什么特殊反應(yīng),而是一聽聲音就知道他那個愛嘮叨的哥哥賀鈺來了,要說他這個父皇取名字也是有意思,他的封號玉王,名字卻叫賀玨,他哥封號明王,名字卻叫賀鈺,就不能把他哥的名字給他,再封他做玉王,也不奇怪了啊。
想是這么想,圭懶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他倒不是怕他哥——不,他就是怕他哥,他哥在別人面前都還好,在他面前簡直比個話嘮子還話嘮子,聽的他想撞墻,偏偏人家大道理一大堆,說的他只想一頭撞死求個安靜,比他以前看過什么神話游記里那個和尚還要恐怖!
要說大鶴朝這名,似乎就是取了他們姓氏的諧音,像他們兄弟幾個,這一輩是玉字輩,取的名字那叫一個難認難念還難寫,每每寫個書信請柬都寫的他想吐,他這一輩子共有兄弟六個,從長到幼,賀琞、賀瑬、賀璧、賀鈺、賀玨、賀璗,除了他自己的名字,每一個都看的人眼暈,當然相比起來,他才發(fā)現(xiàn),他哥倆的名字筆劃都還算少的,也不知道原身這父皇對繁復(fù)的字有什么偏愛。
“哥,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隨便出來吹風,如果出來就一定穿好披風,讓下人做好準備”,一溜煙的在賀鈺開口前認錯,他乖巧至極的表現(xiàn)讓賀鈺一腔怒氣完全發(fā)泄不出來,只能恨恨的把侍女手里的披風奪過來,把他整個包住。
“身體才好一點就亂來,怎么,忘了自己身體有多差了”,一邊說教,一邊把人往屋里推,秋高氣爽,但是他知道,對于他這個弟弟來說,這個天氣已經(jīng)不讓他舒服了。
從小到大,他的母妃就一直跟他說要照顧弟弟,他與弟弟血脈相同,世間最親近的人除了父母,就只有他們兄弟了,以后無論他長多大,他的兄弟都會陪著他,即使以后,他有了妻妾孩子,那些也不能做為他的依靠,只有他的親弟弟,是他可以依靠信任的所在。
或許是母妃一直的念叨,或許是這個弟弟太過可愛,或許是這個弟弟的身體太差,對他毫無威脅,也或許是他所有需要支持的時候,都有弟弟默默的支持,他總覺得,弟弟是不同的,。
——你看,即使大家為了那個皇位爭的面紅耳赤,看在他弟弟的面子上,大家都還保留著幾分底線,這讓他驕傲又自豪,瞧,也只有他的弟弟有這樣的魅力,都能福及到他身上。
這具身體的精力確實很差,圭懶被他哥念叨了一會兒就睡了過去,看的賀鈺心疼不已,他摸著弟弟冰冷的臉,天生的膚色如玉,卻似一種透明的玉,仿佛看著就會消失一般,他用內(nèi)力在弟弟的身體里游走了數(shù)圈,才讓弟弟的臉色好看了一些,這才滿意的松開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