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地勢平坦,頡瓦人的動作也很小心,星點(diǎn)微火,很容易讓人忽視過去。
但是她們離的近,黑壓壓一片移動的影子,像條蠕動的蟲子一樣,望不到尾巴,看著就覺得恐怖,鳳九真倒抽了口冷氣,“這得有多少人?”
“二千五百”,圭懶直接回答,“少了點(diǎn)。”
她還有些不太開心,憑著她白天的表現(xiàn),按她的估計,至少也得來個五千人,沒想到才來了一半,這是看不起她?
咔嚓一聲,鳳九真把手邊的一段樹枝直接扳斷,她覺得自己竟然還能穩(wěn)住,“我回去叫人?”
圭懶莫名其妙,“叫什么人?”
“將軍,你......不會是想......就我們兩個人對人家二千多人?”
鳳九真要瘋了,聲音都在打顫,她是不怕死,可也沒想著白白送死。
圭懶認(rèn)真的建議,“你可以不下去?!?p> “你自己也說了,有兩千多人”,鳳九真咬牙切齒,壓低了聲音勸她,“螳臂擋車,最后只能白丟了性命?!?p> “放心,我不是螳螂”,說完這句話,圭懶直接從樹上飛撲而下,銀光乍閃,瞬間就收割了幾條性命,本來準(zhǔn)備偷襲而沉默前行的隊伍,一下子就亂了。
“有埋伏!”
頡瓦人大叫著,亂了半晌,才發(fā)現(xiàn)最亂的地方,竟然是他們的隊伍中間。
“是葉魔”,有人認(rèn)出這熟悉的一幕,頓時嚇的轉(zhuǎn)身就逃。
銀光龍蛇舞,每次劃過都是一條條人命,本就黑暗的夜晚,亂逃亂竄的人完全不辨方向,只管朝著沒有葉魔的地方逃走。
他們逃走的速度快,圭懶的速度更快,仿佛她化成了一陣風(fēng),但凡有人跑的遠(yuǎn)一些,她就會出現(xiàn)在對方前面,把這個方向的人一掃而光,讓他們瞬間只能再換個方向逃。
“別亂,他們沒多少人,全都靠到一起,把火把舉起來”,指揮的大將聲嘶力竭,奈何隊伍拉的太長,圭懶的動作太快,移動的速度跟會分身一樣,讓人完全分不清到底有多少人在埋伏。
鮮血飛濺,鬼哭狼嚎。
鳳九真保持著準(zhǔn)備躍下的動作,傻在了樹上,她站的高,看的更清晰,一道銀光旋轉(zhuǎn),瞬間就能清空一片,銀光眨眼之間遠(yuǎn)跳,跟著數(shù)道劃閃,又是一片黑影倒下,如果不知道這些黑影是人,她都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這個夜晚,似乎變的極短。
從開始到結(jié)束,再到她們返回營地,除了圭懶身上暗紅的干涸,誰也想不到發(fā)生了什么。
事實上,當(dāng)她們一踏入到營地外邊,就有人已經(jīng)戒備的拿武器對準(zhǔn)了她們,直到看清人后,他們才放松下來。
“將軍,你們這是”,朱子澹頓了一頓,了然的問道,“遇到敵襲了?”
圭懶把長槍往蔣元舟方向一扔,恩了聲,抹了把臉上沾的血跡,“睡夠了?沒夠就繼續(xù)睡,睡夠了就起來準(zhǔn)備?!?p> 他們哪還能睡得著,“將軍可有受傷?”
“沒”,圭懶往自己的帳里走,“有問題問鄭九,讓人給我送熱水進(jìn)來?!?p> “是,將軍”,朱子澹沒再攔她,一邊安排了人去準(zhǔn)備熱水,一邊讓魏子去給將軍看看,安排好了,他攔下了鳳九真。
鳳九真神魂似乎還沒有歸位,朱子澹問她,她都顯得愣愣的。
“嚇到了”,一個胡子臉漢子搖頭,“小姑娘就該乖乖呆在家里,不是誰都跟小姐一樣?!?p> 這話其他人很贊同,如果不是沒有選擇,就連小姐,他們也不希望她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
鳳九真敏銳的聽到有人拿她跟圭懶比,意識重新恢復(fù)正常,跟著回了句,“別以為你們就不會被嚇到?!?p> 她回過了神,其他人沒再拿她議論,朱子澹問她,“到底怎么回事?”
鳳九真裂了裂嘴,惡劣的挑了挑眉,露出一口白牙,“小事啊,將軍一人殺光了來偷營的二千多人?!?p> 骨碌一聲,正在喝水的一人,吞咽的聲音太過刺耳,讓其余的人勉強(qiáng)回過了神。
“從將軍醒來殺到了現(xiàn)在?”
滕保皺眉,“怎么不叫我們,將軍身體本就沒好,魏子說再這樣消耗下去,有損壽元?!?p> 鳳九真覺得這些人跟她一樣天真,“沒啊,就殺了不到半個時辰?!?p> 蔣元舟用力的抱著圭懶的槍,他僵硬的呵呵了聲,“是不是被我們將軍殺怕了,其余的逃走了。”
“你們可以去現(xiàn)場看看”,鳳九真覺得讓他們有點(diǎn)期待比較好,這樣就不是她一個人驚嚇過度了。
第二天,他們迎來了后面的援兵,也迎來了一個新的大將,吳易。
虎臉,濃眉,粗獷,大嗓門,走路虎虎生風(fēng),善使雙錘。
一到,他就以身高的優(yōu)勢,壓迫性的看向圭懶。
圭懶未著盔甲,只著一身男式常服,還懶洋洋的靠在草墊上,漫不經(jīng)心的瞇著眼,像一只正在打盹的貓,完全沒有感受到他的威勢。
“葉吟”,吳易的聲音如同驚雷,至少其余人都被他的聲音震了一震,“本將奉皇上指令,全權(quán)接管五行所有人馬?!?p> 圭懶睜開眼看他,這人渾身都是一股悍氣,她點(diǎn)頭,“朱子澹,你跟......這位交接一下?!?p> 說完,她又有些犯困的想再瞇會兒。
吳易神色莫測的盯著她看了會兒,倒沒有再說什么,帶著其余的武將離開了。
鳳九真身后跟著大皇子與二皇子,她等人走了后,才坐到圭懶身邊,推了推她,“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圭懶搖頭又點(diǎn)頭,名字,她熟,人,她不認(rèn)識。
“他可是跟你父親齊名的吳大將軍,要不是兩代威武侯盛名無虛,說不定他比葉大將軍還要出名”,鳳九真感嘆著,她沒想到,父皇竟然把這位吳將軍派來了。
不過,她心里清楚,肯定是因為他們?nèi)齻€偷跑的緣故,不然父皇不會把吳將軍派來,來的速度還這么快,想到這里,她又有些驕傲,她父皇還是疼他們的。
“恩”,圭懶恩了聲,早知道,她就不讓人拆掉圍帳,陽光是很舒服,卻總有人來煩她。
“沒意思”,鳳九真看她眼睛都閉上了,只能氣呼呼的離開,走出老遠(yuǎn),才發(fā)現(xiàn)身后的尾巴不見了,回頭看去,她兩個弟弟跟兩只小狗一樣,就蹲在人家旁邊守著,怒氣更甚,這兩小混賬!
光天化日,陰風(fēng)陣陣,腐食鳥兒盤旋,地上蛇蟻出沒,同樣的情形再現(xiàn),似乎因果循環(huán)。
吳易帶著隊伍停駐,他雙眼沉沉,微不可察的閃過驚愕。
這是必經(jīng)道,此刻被堵的嚴(yán)嚴(yán)實實,露出的地面暗紅浸染,仿佛他們走的不是人間道,而是地府尸山。
“你們將軍一個人干的?”
良久,吳易問朱子澹。
朱子澹終于理解了鳳九真的‘嚇壞了’,他都差點(diǎn)嚇壞了,“回將軍,是?!?p> 再是良久,吳易方吩咐,“收拾,開道?!?p> 開道,開了一個時辰,這個時間比圭懶殺人的時間還要長,這讓吳易更沉默了。
厚土城再望,吳易卻揮手讓隊伍停止前進(jìn)。
城樓之上,空無一人。
頡瓦旌旗還在飄蕩,顯得有幾分孤冷。
“白達(dá)江,查看的人回來了沒有?”
吳易問自己的手下,一個皮膚白皙青年回道,“回稟將軍,回來了......”
吳易皺眉看向他,探查的人回來了,怎么不及時回報?
青年繼續(xù)道,“他們回稟城中無敵軍,屬下有些懷疑,重新派了人,還沒有回來?!?p> “什么”,吳易都驚訝了,轉(zhuǎn)頭問朱子澹等人,“你們昨天確定他們還在?”
一武將也傻了,“不可能啊,昨天我們還跟他們交手來著?!?p> 眾人面面相覷,這事也太詭異了。
正在疑惑之時,城門處忽然走出來五六個人,穿著打扮,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樣子,他們有些挑著擔(dān),有些背著背簍,有些扛著農(nóng)具,小心翼翼的一邊張望,一邊出了城門。
沒有人攔住他們,他們似乎激動了一下,走的速度快了些,不過等注意到大隊伍時,有二人直接嚇的跌倒在地,二人直接掉頭就跑,剩下的都傻了。
青年不用吩咐,就派人把他們帶了過來。
“回軍爺,那些蠻子一大早就撤了?!?p> “走的還特別急,跟有人攆似的?!?p> “現(xiàn)在城里都是我們自己人,不過,死了不少人......”
等幾人七嘴八舌回答完后,吳易忽然問了句,“知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闯???p> 背著背蔞的老頭兒有些驕傲的抬起了頭,“當(dāng)然是我們的葉大將軍顯靈了?!?p> “對對對,要不是葉將軍顯靈,他們怎么會被嚇走?!?p> “而且走的時候,還一路喊著我們?nèi)~大將軍的兇名”,在五行一帶,他們視頡瓦人喊葉遠(yuǎn)葉魔為大將軍的兇名,不但不以為怒,反而很是得意,對于外人來說,葉魔這兩個字,還代表了威懾!
“他們喊的是什么”,有人好奇問道。
老百姓莫名望著問話的人,“當(dāng)然是大將軍的兇名,葉魔啊。”
葉魔?
葉魔!
見過圭懶兇殘的人,見到了那一段需要開路,才能走過去的人,無不默然。
如果世間有魔,必定就是圭懶的樣子。
如果世間有兇,也必定就是圭懶的樣子。
“葉魔,頡瓦之魔,鳳朝之神”,吳易低語了聲,“確實比我老吳強(qiá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