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懶晃悠著指尖的火苗,晃悠著,火苗從她的指尖消失,直到火苗完全消失不見,其余人才微松了口氣。
院長神情嚴(yán)肅的看著她,“多謝?!?p> 她打了個呵欠,見一幫人還不走,頓時(shí)皺了眉頭,“晚了,我困了?!?p> 院長微微一抬手,一物落入圭懶手中,“這是進(jìn)入易山的令牌,打擾?!?p> 他走了。
自然,其余人都跟著離開。
唯有舒小泉還留在原地。
圭懶看著他不解,“還有事?”
舒小泉嘴唇動了動,半晌后才道,“院長大人日間差人送了通知書,讓你去易山上學(xué)?!?p> 他未盡的話里,自然指的是她晚上惹出來的事。
現(xiàn)在,院長大人還會同意她去易山?
圭懶沒想到還有這么一茬,她想了想,“我沒有靈根,上學(xué)就免了,不過可以去易山逛逛?!?p> 逛逛?
舒小泉驚愕,他這女兒像了誰,這一身的狂氣,實(shí)在讓人無語。
易山是可以隨便逛一逛的地方?
只是想到院長大人送給女兒的令牌,他又覺得,好像確實(shí)可以逛一逛。
圭懶卻完全沒把令牌當(dāng)回事,直接扔在床頭柜上,“爸,我需要休息。”
舒小泉點(diǎn)點(diǎn)頭,終于走了出去。
圭懶看著他離開房間,又關(guān)上了房門,靈障隨著房門的關(guān)上再次開啟,她才慢悠悠的下了床,走到衛(wèi)生間里,突然開始嘔吐。
鮮紅色的血液,伴著一些黑色碎塊,待嘔吐到再無可吐的東西后,她微閉了閉眼,皮膚忽然間變的透明,血肉骨骼清晰可見,分外可怖。
這種情況維持了五分鐘,她再次睜開眼,鏡子里的臉已經(jīng)恢復(fù)如常,除了白的有些滲人,沒有半點(diǎn)異常。
她有些嫌棄這樣脆弱的軀殼,“沒勁?!?p> 那一夜之后,再無人敢把神識探進(jìn)她的院子,就算有好奇的,也只把自己當(dāng)作一個客人,全都按著她的規(guī)矩來,來了也不敢多打擾,行個禮就會離開。
她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曾經(jīng)被兩個閨蜜背叛的麗人有一次過來,都表示她現(xiàn)在名聲越來越大,想預(yù)約上都特別難。
圭懶微閉著眼,接待室里放著悠揚(yáng)的古箏曲,聽著麗人的聲音,莫名笑了聲,到底,這個姑娘學(xué)會了心狠。
再溫軟的性格,也不是個軟包子,再一次被兩人刺激之后,氣的她母親都昏了過去,她僅剩的那點(diǎn)兒善良也被消磨干凈,又逢天時(shí)地利,那個男人還敢給她遞紙條,她就順便做了個好人,幫他牽了一回新線。
想著她們姐妹情深,什么事都同甘共苦,這樣的好事自然也要分享,她就好心給另一位好姐妹提了個醒。
多么完美的過程,她對圭懶笑著,一臉的燦爛,完全不像是個干了壞事的樣子。
“開心嗎?”
圭懶問她。
麗人點(diǎn)頭,“我現(xiàn)在才覺得痛快,自小,爸媽就讓我要謙虛、忍讓、包容、善良,我也一直與人為善,待人真誠,什么事都想著算了,退一步也行?!?p> 她攤攤手,“可惜這個世界太操蛋?!?p> 她說這句話的時(shí)候,臉微微泛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現(xiàn)在連臟話都會說了,我爸媽聽見,都不敢認(rèn),你信不信?!?p> 圭懶推過去一杯水,“試試這個?!?p> 麗人沒注意,拿起來就一干而凈,然后,她從臉到脖子,甚至于蔓延到皮膚之下的地方,都變的通紅通紅。
麗人咳了兩聲,眼睛里迅速溢滿了淚水,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酒啊?!?p> 圭懶自己一直在喝著,她還以為那是水呢,“你酒量真好?!?p> “痛快嗎?”
麗人呆了一呆,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痛快,特別痛快!去TMD的忍耐,去TMD的姐妹,我跟你說,他們?nèi)齻€在別人的酒會上鬧開,把他父母的臉丟了個干干凈凈,他爸的官位都沒了,他媽在文工團(tuán)直接被勸退,他自己的公司也搖搖欲倒,他竟然還有臉來求我,求我爸媽幫忙,你說好不好笑?!?p> “嘿嘿”,她把臉往圭懶前方湊了湊,噓了聲,“我偷偷跟你說,他說他后悔了,他最愛我呢?!?p> 圭懶看著被一杯酒灌醉的麗人,有些好笑,“你原諒他了?”
“怎么可能”,她特別大聲的喊了聲,揚(yáng)起下巴,“我一個電話叫來了我一哥們兒,拉著我哥們兒跟他說,老娘早就不愛他了,老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名花有主,讓他給我滾,有多遠(yuǎn)滾多遠(yuǎn)!”
圭懶沒想到劇情還在延長,“后來呢?”
麗人臉上的紅暈更甚,她捂著臉,有些尷尬的直搖頭,“他被氣跑了?!?p> 理解。
“那不是挺好,你還來我這做什么?”
麗人張開手指縫看她,眼睛里盈盈眼波晃蕩,晃蕩的動人心弦,“可是我哥們兒逼著我負(fù)責(zé)啊,我沒辦法,只能找你了。”
圭懶好笑更好氣,這是來跟她得意是吧,她把監(jiān)控畫面轉(zhuǎn)向麗人,“靠在車門上的這個?”
麗人小小聲的恩了聲,“好煩來著,我也沒對他做什么,就是抱著他親了口?!?p> 這話完全就是赤果果的炫耀了,她不想理這個醉瘋子,直接按住揚(yáng)聲器,“門口那個,進(jìn)來把人弄走,時(shí)間到了?!?p> 送走了應(yīng)該不會再來的麗人,再進(jìn)來的兩人完全就是到她這買時(shí)間玩。
憂郁氣質(zhì)的詩一樣美人,以及那個老跑她這來睡覺的美人父親,兩人來了也不怎么找她聊天,找她聊也是懟她,似乎特別喜歡她這里的環(huán)境,來了就各自找個地方一坐或者一躺,時(shí)間到了再離開。
不過這一次,卻是來告別的,兩人帶了自己的好茶,憂郁美人自己動手泡著茶,一邊跟她道,“我跟老書呆要走了?!?p> 圭懶不意外,“換個地方換個心情,好事?!?p> 憂郁美女不雅的翻了個白眼,“什么事從你嘴里說出來,都是好事?!?p> 圭懶搖頭,“眼眉帶喜,印堂明亮,恭喜你們,這一次,你們會得償所愿。”
美人父親本來微閉的眼,突然睜開,他神情有些緊張,有些不安的搓著手,“真的?”
憂郁美女的動作一滯之后,復(fù)又自然,“老書呆你別高興太早,她什么都不知道,隨口安慰你呢?!?p> 圭懶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我會算命,我說說,你們看算的準(zhǔn)不準(zhǔn)?!?p> “不準(zhǔn),今天的費(fèi)用可就不給了”,憂郁美女難得正經(jīng)的表示。
“好啊”,圭懶托著下巴,“你幼年失母,父親思妻如命,你們這么多年一直在找她,對不對?”
憂郁美女手中的茶杯一抖,茶水溢出,燙到手了也沒有感覺,她咬了咬牙,“是不是我爸喝醉了跟你說過?”
美人父親卻搖頭,“沒有。”
圭懶就笑,“行了,別疑神疑鬼,我要是你們,就馬上出發(fā),是真是假,一見便知。”
兩人霍然站了起來,起聲問道,“真的?”
圭懶點(diǎn)點(diǎn)頭。
兩人便什么也不顧,飛快的跑了出去。
院長大人自她身邊出現(xiàn),他眉目帶著疑惑,“你不去易山,就為了這些人,有意思?”
圭懶打了個呵欠,搖頭又點(diǎn)頭,“那你跟在我身邊干什么?”
院長大人眼中神光內(nèi)蘊(yùn),“幫你。”
圭懶把椅子轉(zhuǎn)到他對面,“你這話有趣,我需要你幫忙?”
院長大人一直盯著她,很是耿直的點(diǎn)頭,“需要?!?p> 圭懶拿過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抿了口,歪著頭好奇,“說來聽聽,我哪里需要?”
院長大人聞著酒味,眉頭輕蹙,“凡人之軀無法維持你的魂力,而且你行事毫無節(jié)制,身體衰敗只是早晚的事?!?p> 圭懶覺得這位院長大人有趣,他是唯一讓她覺得有威脅的人,她不是不能跟他拼,而是不能拼,一拼,她在這個世界的時(shí)間,就走到了盡頭。
“多謝關(guān)心,不過院長大人是不是操心過界了?”
院長大人這一次,卻是緊皺了眉頭,他其實(shí)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他修煉足有近千年,見過的人,經(jīng)歷的事,太多太多,但是從沒有一個人像圭懶這樣,影響著他的意識。
他總覺得圭懶很熟悉,可是一個凡人短短的一生,又怎么會與他相熟,他翻遍自己的記憶,也找不到對圭懶的記憶。
他莫名的,想要靠近她。
“強(qiáng)者不應(yīng)該自棄”,他找了一個理由,“大鬼王一日未除,你便不能有事?!?p> 手中一輕,酒杯與酒壺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圭懶微怔,“如果你擔(dān)心這個,不用擔(dān)心太久,他遲早會來?!?p> 因?yàn)?,他的兒子,就在她手里?p> 院長大人久久未言,又忽然消失。
“莫名其妙”,圭懶咕嚨了句,又開始接待下一個客人。
剛好,下一個客人,又是一個熟人。
只是這一次進(jìn)來的熟人,微卷的長發(fā),得體的妝容,合適的穿著,乍一看,與上一次相見,判若兩人。
這是來集體跟她告別?
圭懶忽然冒出這么一個想法,然后,她的笑意就淡了。
曾經(jīng)被拋棄的糟糠,如今成了強(qiáng)勢的貴婦人,連在她面前,也顯露了幾分高高在上,只看的她搖頭。
得勢不猖狂,才是長久之道,可惜這個道理,她明顯沒有學(xué)過。
只是想到,大概她在這個世界的時(shí)間真的快要結(jié)束,她也沒在意。
因?yàn)椋瑡D人扔下了一張大額支票離開后,這方天地忽然間就起了變化。
一座金光閃閃的宮殿,??吭诹诵≡荷峡?,周圍流竄著無數(shù)懾人的戾叫,莫名讓人心里驚慌。
上下世界的規(guī)矩,上世界不準(zhǔn)干擾下世界凡人生活。
所以,哪怕是大鬼王,也等到婦人離開后,才封閉了這一片天地。
“妖女,快放了我兒子!”
圭懶若有所思,她似乎有所悟,她的到來,似乎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大鬼王,解決了大鬼王,她的任務(wù),似乎也就完成了。
“妖女,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往哪里逃!”
“你做了什么事”,圭懶很好奇,“這里的天道似乎特別討厭你?!?p> 看著驟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人,她是真的好奇,她現(xiàn)在隨著魂海的松動,對于很多東西的感應(yīng)越來越強(qiáng),就像天道要把這些人送到她面前一樣。
大鬼王明顯變了臉色,他極為忌憚的看著圭懶,“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這話問的太不禮貌,圭懶翻了個白眼,“你才是東西?!?p> 大鬼王不再廢話,雙手忽然起勢,頃刻之間,自他手中涌現(xiàn)無數(shù)灰黑魂影,把空間都塞的滿滿的,他冷笑著,“妖女,你可得小心了,這里面有你父母弟弟的一半魂魄在里面,今天你不放了我兒子,那就別怪我讓他們跟你同歸于盡!”
圭懶神情一厲,原本淡然的神情跟著一冷,收回了要吞噬這些魂影的想法,她魂識散開,很快就感應(yīng)到了父母與弟弟的魂魄。
只是這些魂魄卻分別與其他魂影相纏,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最重要的是,這些魂魄竟然全都被大鬼王的魂力控制著,她一旦動手,卻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
倏然,她笑了。
“好啊?!?p> 這樣說著,她完全不介意的攝過一個銅風(fēng)鈴,拿在手里晃了晃,“咱們同時(shí)交人,不為過吧?!?p> 大鬼王死死盯著她手中的銅風(fēng)鈴,怎么也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卻被人關(guān)在這里面,可是他對這個女人實(shí)在忌憚之極,“好?!?p> 反正,他已經(jīng)預(yù)備了后手,只等救出了他兒子。
圭懶挑了挑眉,意外于他的果斷,卻也沒有多意外。
她太知道天道的套路了。
因此,拿到舒家三人的魂魄之后,她極為自然的把三人藏進(jìn)了銅風(fēng)鈴之中。
這串銅風(fēng)鈴,被她的魂力封禁過,今天,她若能順利活下來,一切好說,若她活不下來,她相信,那個院長大人也能救下他們。
一救回兒子,大鬼王就哈哈一聲,驟然消失,“妖女,竟敢抓我兒子,毀我修行,受死吧!”
那些彌滿房間的魂影,忽然間化成了點(diǎn)滴血火,這些血火一沾上身,就能燒出一串空洞,甚至于比她的本源魂火還要厲害。
她聽到大鬼王遙遙傳來的聲音,“妖女,本王用了三千年煉出來的化天蟲,原本是用來改天換地的東西,如今便宜了你,你可要好好享受!”
“這世界,絕對不準(zhǔn)出現(xiàn)一個比本王厲害的人,所有比本王厲害的人,都去死!”
化天蟲。
這名字真沒取錯。
有些落到她身上的不用說,其余落到任何地方的血火,焚燒出一片幽乎乎的空洞,透出一股不祥的氣息。
她愕然,又驚奇。
再是苦笑。
什么化天蟲,也不知這大鬼王用了什么辦法,竟然把忘川里的元水引了出來。
忘川,忘川,里面的水不是喝了能忘卻過去,而是能消彌一切,融化一切。
忘川里的水,全是血紅的火點(diǎn)組成,據(jù)說,全是無數(shù)生靈本源魂火所化,能化解天地間的一切,也能重組天地間的一切。
難怪,會讓她到來。
大概除了她,天上地下,再無幾人能對付這東西。
因?yàn)椋莵碜酝ㄔ亟M的存在。
如果沒有她,這元水肆虐開來,這一方世界,就會化入忘川,再不存在。
“又要被罵了?!?p> 她嘀咕一聲,身形完全被元水融化,唯余一塊黑色團(tuán)子,吸引著這些元水飄向自身,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