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會一結(jié)束楊苦花便拖著腿直奔保健站。來到保健站找王大夫扎針灸。子第學校賈副校長也在。
“賈校長,您也扎針灸呀?!睏羁嗷ǘY貌地問。
“啊,哦,是呀,我的腰不好,請王大夫給治治?!辟Z副校長一邊答應著,一邊細細打量著楊苦花,又道:“你看我這記性,你叫什么名字?!?p> “楊苦花,三車間的?!睏羁嗷ㄕf。
“哦,你這樣一說,我想起來了。聯(lián)歡會時,你是三車間女生四重唱演員之一?!辟Z校長說著眼瞇成了一條縫,那種笑讓人看著還真不舒服。
“是的,不過,歌,唱的不好,讓您見笑了?!睏羁嗷ㄕf。
“唱得好,唱得好?!辟Z校長忙不迭地稱贊。
王大夫給楊苦花也扎上了針灸。王大夫時而動動針,時而忙其它的。賈校長見楊苦花和他相臨而坐,話也多了起來。
“叫苦花,何不叫?;?,甜花多好。”賈副校長的語音挺輕巧。
“唉,命苦啊,叫什么也沒用呀?!睏羁嗷鎺С钊?,一肚子的苦水。
“唉呦呦,瞧你,風姿綽約的,干嘛這么悲觀呀?!辟Z副校長就跟和老朋友說話似的隨便也沒有顧忌。
“唉,誰受罪誰知道呀,每天爬坡去車間,一站就是站一天,這膝關節(jié)疼的鉆心。”楊苦花說著皺起眉。
“找孫部長調(diào)一下工作嘛?!辟Z副校長輕巧地說。
“找過,咱小百姓一個,人微言輕找有什么用。”楊苦花聽賈校長如此一說,勾起心思,心中難過。
賈副校長見楊苦花面容愁苦,梨花帶雨的更增幾分楚楚動人,便道:“實際上我們學校倒缺一個總務?!?p> “是嗎,學校連著宿舍不用爬坡,又近又可以坐會,讓我去嘛?”楊苦花聽賈副校長如此說,像是聽見了天籟之音,立刻來了勁頭。
賈副校長朝著王大夫的背影呶呶嘴,道:“這不是說的地方,找時間再說吧?!?p> 楊苦花從保健站出來心情大好,好久沒心情唱歌了,不由得哼了幾句。路過辦公樓,她見李天宇正在和周紅軍說話,此時李天宇也看見了她,便問:“去保健站了?找王大夫了嗎?”
“去了,扎了幾次了,效果不錯,謝謝你呀?!睏羁嗷ㄒ桓某羁嗟拿嫒?,滿臉帶笑地應著。李天宇難得見她笑,心里自是也舒心朝她擺擺手。
周紅軍在和李天宇談春節(jié)期間需要有人值班和巡邏的事。春節(jié)值班這個任務很艱巨,因這片山里新建的廠基本上都是三線單位,是敵特重點窺伺和破壞的對像。到了春節(jié)期間大部分職工都返鄉(xiāng)探親了,山里空蕩蕩的正是敵特活動最猖狂的時候。所以春節(jié)期間留下值班的同志不僅不能回家探親了而且是有一定危險的。李天宇回答的很爽快,表示可以留下來值班。周紅軍表示還得多留幾個人。
晚上回到宿舍,李天宇首先和郭鴻儒、任翰林、張永生等人談起了春節(jié)值班的事情。伙伴們基本上都表示愿意和李天宇一起留下來值班。李天宇的原則是,女生一個不留,家里有困難的也不留。很快李天宇就確定了十幾個人。
事情很快就傳到了王婉詩的耳朵里。春節(jié)快到了,王婉詩早已做好了和李天宇一起回家探親的準備。李天宇跟自己連商量都沒商量就決定不回去了,這讓王婉詩悲從心來,在宿舍大哭了一場。張淑娟也恨郭鴻儒沒跟自己說一聲,見王婉詩心里難過,便跟王婉詩、周曉嵐商量道:“他們眼里也太沒人了。他們不是不回去嘛,告訴他們,過完春節(jié)咱不回來了,看他們怎么辦?!蹦菚r在男女生之間,雖都沒有正式公布戀情,但他她們整天生活工作在一起,彼此都非常熟悉和了解……基本上都是心照不宣的公開秘密,大家心中都有數(shù)。因回鄉(xiāng)探親路途遙遠要倒多次車,在路上一般都要男女生搭伴。尤其是女生,不僅她們本人希望和男生一起搭伴走,就是她們的家長也千叮嚀萬囑咐的這樣要求。
李天宇迅速知道了自己有些慮事不周,忙和郭鴻儒,任翰林來到女生宿舍。
張淑娟見他們來了,碰,把門關上了。
郭鴻儒、李天宇,任翰林吃了閉門羹,面面相視。郭鴻儒輕輕有節(jié)奏地敲門,像是一首優(yōu)美的打擊樂。王婉詩忍不住開了門。李天宇見王婉詩、張淑娟都是一臉的嗔怒,說道:“呦、呦、呦,這是怎么了?!?p> “定票了,定票了,定不定票。任翰林你把周曉嵐、李玉環(huán)也請過來,問她們定不定票。”郭鴻儒吆喝著往張淑娟身旁湊。
“去,去,去,你騙誰?!睆埵缇曜炖镎f著,身子卻給郭鴻儒讓著地方,讓他坐。
“真的,我和李天宇商量了,咱們組團回家?!惫櫲逍χf道。
張淑娟聽郭鴻儒如此說,看看他,又看看李天宇,說:“你們不是值班嗎?還回什么家?”
“這不,趕緊過來跟你們商量嗎?!惫櫲謇^續(xù)說。
“別逗了,你們眼里那有我們,你們早都定好了?!睆埵缇瓴恍嫉卣f。
“你別這樣說,比如,郭鴻儒的走留問題就聽你張淑娟的,誰讓你們是一個組的呢?”李天宇見張淑娟和郭鴻儒說的熱鬧,插話道。
“我只能管我自己,我那里管得了他?!睆埵缇暾f。
“這可就不對了呀,我一向是服從命令聽指揮,你的指令我什么時候沒聽過。”郭鴻儒有意激著說,他不怕張淑娟說話就怕她不說話。
“對,對,對,張淑娟你快說說,郭鴻儒什么時候沒聽過?!标慃慃惒恢裁磿r候走了進來,一句插話說的張淑娟滿臉通紅。
王婉詩心中清楚,既然春節(jié)需要人值班,李天宇是個有困難就上的人,這是沒辦法的,就是自己鬧也鬧不出結(jié)果來,反而鬧的兩個人不痛快。王婉詩想了半天,想的頭疼也沒想出辦法來。
只聽李天宇又說道:“我跟郭鴻儒,任翰林,張永生商量了,我們幾個人中肯定走一個,在路上帶隊。男、女生一起走,路上買票,倒車,向?qū)?,跟包……全部由男生負責到底。?p> 王婉詩心中念道,是僅僅結(jié)伴回家這么簡單嘛?回去要到雙方家里去的,也許自己不好說的話,家長就替自己說了。王婉詩轉(zhuǎn)念又一想,不行,自己就不走了,等過了春節(jié)再走,不一樣嗎,路上還好走呢。王婉詩這樣一想,心思便安定了些。
大家在屋里吵吵著,事情也逐漸明了,那就是,值班是要值的,回家也是要回的。直到很晚大家才散去。
王婉詩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王婉詩捱到午飯時間急急去食堂打了兩份飯,奔團委辦公室去找李天宇。李天宇拿著飯盒剛走出辦公樓見王婉詩急急走來便迎了上來。
“給你打完飯了,走呀,去你辦公室?!蓖跬裨娎涞乇P著長發(fā),一雙漂亮的大眼睛帶有倦色。
辦公樓里靜悄悄的,倆人走進辦公室。這還是王婉詩第一次來李天宇辦公室?!敖o你買的燒茄子,行嗎?”
“行,挺好?!崩钐煊疃似痫埡?,大口吃起來。
“天宇,春節(jié)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等過了春節(jié)咱再一起走,行嗎?”王婉詩看著李天宇眼睛柔聲問,生怕李天宇不同意。
“那哪行呀,女生宿舍里空蕩蕩的只有你一人,那也太不安全了呀?!崩钐煊钍潜M量和緩著說。
“我跟著你值班呀,你在哪,我在哪,不就得了?!蓖跬裨娬J為自己挺聰明的說道,說的李天宇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笑?!蓖跬裨姴唤獾乜粗钐煊?。
“我笑什么呀,我笑,那晚上睡覺怎么辦?!崩钐煊钚Φ母鼌柡α恕?p> 王婉詩立刻緋紅了臉,道:“你壞,晚上就不能不睡?!?p> “不睡,先問問你自己行不行吧?!蓖跬裨娭?,不睡覺,就是李天宇能堅持自己也堅持不了。
“要是張淑娟也不走,我們倆就伴,行嗎?”王婉詩說
“兩個人也不行,你想那行嗎?”李天宇說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給我想一個行的辦法。”王婉詩嬌嗔中已帶了幾分嗔怒。
李天宇心中明白,沒有什么好辦法,只能勸王婉詩回去?!巴裨姡悴荒懿换厝?,咱們兩家的老人盼著咱們呢,你回去了,看見你挺好的也就等于看見我了,他們老人家就能放心了?!?p> 王婉詩心中也明白,李天宇講的不是沒道理但她太想和李天宇一起回去探親了,越發(fā)變的有些不冷靜起來:“哼,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走,這么大的廠子就缺你一個人,沒有誰地球也轉(zhuǎn)?!蓖跬裨娋褪前l(fā)怒也是那么漂亮,她長長的秀發(fā)無論她是放在胸前還是披在身后,還是盤起來,都使王婉詩彰顯著氣質(zhì)高雅。記得上學時,同桌的王婉詩剪過一次短發(fā)。李天宇看見后不高興了好幾天,從那以后王婉詩再也不剪了,這一晃王婉詩從小到大留長發(fā)許多年了。
王婉詩心里急想不出兩全之策,急的眼里淌出淚來,這讓李天宇心里格外難受。可說什么呢?我是黨員就要有黨員的樣子,有困難的時候自己就要沖上去。屋里靜極了,靜的能聽見王婉詩眼淚落地的聲音。王婉詩擦了一把眼淚沒有說話默默地走了。
王婉詩剛回到宿舍,周曉嵐進來道:“婉詩,孫二友在外面了,說有事找你面談?!?p> 此時王婉詩心情不好而且對孫二友也沒好感,便道:“告訴他,有事明天到車間去談,現(xiàn)在不方便?!?p> 周曉嵐聞聽轉(zhuǎn)身要出去告之孫二友。張淑娟攔住周曉嵐道:“慢,我出去會會他。”
張淑娟走出宿舍見孫二友穿了一身整齊的西裝還系了一條領帶,發(fā)油大概是抹多了,頭發(fā)泛著不自然的亮光,一看整個人就是經(jīng)過仔細的打扮,可他腳上卻穿了一雙旅游鞋和這身西裝極不協(xié)調(diào),顯得不倫不類的有些滑稽。張淑娟忍著心中的厭,道:“王婉詩現(xiàn)在不方便,你有什么事我可轉(zhuǎn)告?!?p> 孫二友見是張淑娟,他自然知道張淑娟是王婉詩的摯友兼室友,喃喃道:“這事,我最好和她本人談?!?p> “那好,那你就明天上午到車間去找她面談吧。”張淑娟說完轉(zhuǎn)身要走。
“哦,張姐你慢走,你轉(zhuǎn)告一聲也行,是這樣,現(xiàn)有一到濱海市出差的活,既可以探親又有補助,不知王婉詩愿不愿去。”
“是一個人去,還是有伴?!睆埵缇陠枴?p> “和我一起去。”孫二友答。
“王婉詩去不了,我就替王婉詩做主了,你回去吧?!睆埵缇暾f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猶豫。
“張姐,你還是和王婉詩商量一下,好嗎?”孫二友央求道。
“有什么好商量的,你再不走,我說話該難聽了?!睂O二友見張淑娟一臉的嚴肅,他還真怕張淑娟說出來什么難聽的讓他下不來臺,他也知道王婉詩不出來自是不愿意見他,只好悻悻走了。
張淑娟回屋將和孫二友的對話跟王婉詩學了一遍。
王婉詩聽后道:“你真是我的好姐姐,給補助?就是給一座金山我也不跟他走?!?p> “就怕事情沒這么簡單,回家路千里迢迢的,你要多加小心?!睆埵缇陸n心忡忡地說。
此時王婉詩因不能和李天宇一起回家探親而難受,聽了張淑娟的言語,默默無語。
那時三峽市還沒有通火車,乘火車要到喜雀嶺火車站。廠里是用大卡車將大家送到火車站的。來到車上,李天宇幫助每個人整理好行李,道聲深情的保重。那時的探親含有很大的變量,每一次的分手都有可能是永不再見。
張淑娟跟李天宇道:“孫二友找過王婉詩,想跟王婉詩一起回濱海,算出差有補助?!?p>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沒聽婉詩說。”
“就是昨天晚上的事,一是婉詩心情不好,二是臨走了的,婉詩也不想給你添堵呀?!睆埵缇觐D了一下又道:“孫二友可就在車上,你不回濱海,你放心嗎?你要走,現(xiàn)在可還來得及?!睆埵缇暌彩钦嫘牡奶胬钐煊詈屯跬裨娭薄?p> 李天宇道:“我和婉詩從小一起長的,我相信婉詩就跟相信我自己一樣。我走不了,我相信婉詩一定會理解我的。如車上就婉詩一人走,我自是不會放心采取措施?,F(xiàn)在有這么多兄弟姐妹陪著,我能放心。張淑娟,就麻煩姐姐你了,這一路上請姐姐多照顧婉詩了,姐姐也要多保重?!?p> 張淑娟知道李天宇這一口一聲姐姐里含滿了對王婉詩的疼愛,她心中也是滿滿的感動,道:“你放心吧,我們姐妹一切都會安好的?!?p> 當李天宇來到王婉詩身邊時離開車的時間已所剩不多。王婉詩低著頭,在她的記憶里這是她第一次離開李天宇。王婉詩心中酸楚,她不敢抬頭看李天宇,她害怕蓄存在眼里的淚水會泉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李天宇同樣的心碎,他凝視著王婉詩的背影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己一張口,兩人都會在大家面前失態(tài)。李天宇默默走下車廂,列車開動了。整日在一起也不感覺什么,王婉詩走了,李天宇心中感到無比的落寂,孤單。天上一只云雀嘶鳴著,似在尋找失去的伴侶,讓人感到一種徹骨的凄涼。李天宇望著遠去的列車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