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李長學見李天宇埋頭看書,湊過來給李天宇手里塞桔子道:“天宇,我真是服你了?!?p> “你這又想起什么來了?話里有話吧?”李天宇接過桔子道。
“我是真心話,你看呀,你組織大家承攬來了這么多外協(xié)活,像精研機,滴丸機等這些產(chǎn)品都可以形成第二產(chǎn)業(yè)了,民品大有可為呀。原來我對廠的前景有些悲觀,你這樣一干,我好像有信心了?!崩铋L學是真心的服氣當然也令他產(chǎn)生了更多的想法。
“各車間發(fā)展還不平衡,相互協(xié)作也還不夠協(xié)調(diào),思想上也還不統(tǒng)一……問題還不少啊?!崩钐煊钣指锌馈?p> “我看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給點物質(zhì)鼓勵,這些問題就都解決了?!崩铋L學一派胸有成竹地說道。
“別總錢的錢的,人要有點精神也。”任翰林說。
“你們黨員、積極分子覺悟高,可我是群眾一枚。”李長學嘻嘻哈哈道。
“群眾,也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群眾,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惫櫲逭帐跋渥?,插話道。
“完了,完了,在這紅色房間,我是沒法說話了?!崩铋L學這樣說但并不甘心,尋思一下又問道:“哎,李天宇,你曾說眼下不行是什么意思。”
“從長遠看,技術好貢獻大的人報酬肯定會高一些但有一個前提,就是國家安定,不能動亂,建立起現(xiàn)代的企業(yè)管理制度,這需要一個過程。”
“凈說理論上的,有什么用,等到什么時候?!?p> 大家正聊天,周紅軍來了,李天宇忙讓座,把手中的桔子遞給了周紅軍。周紅軍接過桔子邊吃邊道:“三峽市來通知了,要舉行暢游楚江活動。咱們會游泳的,多嗎?”
“都是沽水河邊長大的,誰還不會點。”李長學說。
“沽水河跟楚江比,可是兩碼事。在沽水河里游得了,不見得能下得了楚江。這一段楚江正是李白詩中千里江陵一日還的所在地,水急浪大,沒兩下子的絕對游不了?!敝芗t軍說。
“從哪里下水,從哪里上岸?!崩钐煊顔枴?p> “從大壩下水,從寶塔河上岸,全程二十多華里。而且一旦被沖過了寶塔河,岸邊全是峭壁了,再上岸就相當困難了。”周紅軍說著,望著李天宇道:“廠里的意思,這個活動由武裝部和團委共同操辦。譚書記讓咱倆明天上班到他辦公室說這個事。”
轉(zhuǎn)天,李天宇和周紅軍雙雙按時來到譚威的辦公室。
“李天宇呀,周紅軍跟你說了吧。”譚威問。
“說了。”李天宇爽快地答。
“暢游楚江是一項政治活動,我們必須參加,而且我們廠在當?shù)匾菜阋粋€大廠了,一定要搞得有聲勢有氣勢。”譚威說著呡口茶,繼續(xù)道:“當然啦,也一定要注意安全,要將組織工作做細,要做到萬無一失嘛?!?p> “這項活動有難度,楚江水急浪大,險灘怪石多,我就是擔心出事。”周紅軍有些擔心。
“為什么要搞這項活動,就是為了鍛造我們大無畏的革命精神嘛,要不是我的年齡大了一點,我也要跟你們一起下水,年紀輕輕的不要前怕狼后怕虎,青年人要有青年人的朝氣嘛?!?p> 周紅軍、李天宇從譚威辦公室出來回到武裝部,周紅軍道:“李天宇,對搞好這項活動你有什么想法?!?p> “周部長,我不知您怎么想,我想,既然是慶?;顒?,就必須保證下水多少人,就要上來多少人?!?p> 周紅軍沉吟半天道:“李天宇,你不知道,這里跟沽水河完全不一樣。在沽水河里游泳慶祝時大家還能保持一個隊形,有氣勢,相互也能照顧。這里一下水,就被沖的七零八落,水里的人幾乎誰都看不見誰,看見了也是相距很遠,星星點點的人誰也幫不了誰,……。”
“要是這樣的話,咱倆下水,再精挑十幾個過硬的下水,岸上的人可以多,把廠里的大鼓都帶著,聲勢在岸上造,我看效果更好。因為楚江這么寬,水又這么急,在水下不容易形成聲勢。”李天宇說。
“行,就這么定。”周紅軍說。
“我想借此機會組織團員青年參觀大壩工地,對大家也是一個鼓舞?!崩钐煊钫f。
“那沒什么問題,讓廠里安排大卡車拉著大家去,參觀完水電大壩,兵分兩路,水下一路,岸上一路,到寶塔河匯合凱旋?!敝芗t軍說。
暢游楚江的事王婉詩很快就知道了,她當然也知道這段楚江水急浪大流速快。她心里不愿意讓李天宇參加,但她知道,她攔不住李天宇,便退而求其次想陪著李天宇一起參加,生死與共嘛。廠大門外的運河里每到夏天是男生們玩沖浪的最佳地點,一般女生只有在岸上看的份,看男生那種愜意她們也羨慕。這天晚上吃完飯,王婉詩鼓動張淑娟,“淑娟姐,到這里咱很少游泳,光看他們男生玩了,咱也去玩玩?!?p> 張淑娟聽王婉詩一說就明白王婉詩心里的小九九。不過,都是在沽水河邊長大的孩子,天性也都喜歡玩水。王婉詩這樣一說,張淑娟也想去便又喊著周曉嵐、孫玉敏等一起去了。
真到了運河邊,看著遄急的水流,幾姐妹又都有點不敢下水了。王婉詩倔犟又是她首先提議來的。王婉詩道:“我先下水試試,你們再下?!?p> 張淑娟說:“我看,咱們還是別逞能,把李天宇、郭鴻儒他們這些保鏢喊來看著,才是正道?!?p> 王婉詩一聽,道:“不用,不能讓他們小瞧了咱們,在沽水河里我舉著書包過河能保證書包不濕,我就不信在這里不行?!?p> 王婉詩說著下水了,她本意想游到對岸但遄急的水勢根本不給她機會,被水流沖向下流。她想回來,也根本不可能,她無奈地被水流沖下去。好在她游泳有基礎,好在河中有一塊大石,而這塊大石被當初修運河的人,在迎水面這一端用水泥修起了斜坡。王婉詩連游帶沖地上了這面斜坡。這時岸上的張淑娟等人早嚇壞了,見王婉詩被沖上了斜坡才松了一口氣。張淑娟見此情景大聲喊:“王婉詩,你聽話,你千萬別動,我去喊李天宇?!?p> 這時,王婉詩也服氣了,知道靠自己是不行了無奈地點頭答應。好在離宿舍不算遠。時間不長,李天宇、郭鴻儒,任翰林等一大幫男生拿著工具帶著繩子都來了。
李天宇他們在這里玩過水,經(jīng)驗豐富,知道這里水速和自己的力量比,搶渡的角渡是多大。下水前,準備在那里上岸要算好,萬一上不來,下一點在哪里上岸也要看好。
李天宇脫衣下水,三下兩下游到石上,安慰王婉詩,道:“你別害怕,我背你游回去。你記住了,摟著我脖子千萬別松手。你一松手,我再抓你就抓不著了?!蓖跬裨婞c點頭。
李天宇知道王婉詩又有主意又容易犯犟,不放心,又叮囑:“你千萬別看我一費勁就松手,咱倆就是死,也要死一塊,知道嗎?!蓖跬裨婞c點頭,王婉詩見給李天宇添了危險,眼淚禁不住流了出來?!澳憧蘼?,這沒事,我肯定能背你回去,你別松手就行,知道嗎?”李天宇背起王婉詩奮力向岸邊游去。小河并不寬就是流速大,靠的就是力氣,背會游泳的人并不沉重,再說在沽水河里王婉詩撒嬌沒少讓李天宇背。李天宇順利背著王婉詩游上了岸。
郭鴻儒見王婉詩一上岸,道:“行呀,女中豪杰,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p> “行了,行了,你別逗了。”張淑娟一激動,一個沒站穩(wěn)掉進了河里。
李天宇一見沒有絲毫的猶豫,一下子躍入河中抓住張淑娟。張淑娟一下子緊緊抱住李天宇就不松手了。李天宇無法掙脫也無法游動,倆人被水流迅速沖向下游。而下游不遠處就有泄水涵洞,一旦跌入泄水涵洞那就不可能生還了。
事發(fā)突然都沒有防備,眼看就要萬劫不復,大家頓時都慌了神。
危急時刻,李天宇抓住了一條伸向水中的樹枝。郭鴻儒跑過來把繩子拋向了水中的李天宇和張淑娟??衫钐煊钜皇肿ブ鴺渲σ恢桓觳脖粡埵缇瓯ёo法來接繩子。而此時張淑娟已被連嗆了幾口水,頭埋在水里,死死抱著李天宇完全喪失了其它能力。
眼看那脆弱的樹枝就要折斷,大家急到了嗓子眼。
李天宇此時是冷靜的,他知道,張淑娟的頭如出不水面,那張淑娟的危險將至。李天宇穩(wěn)住身勢費力抽出了被張淑娟抱住的胳膊,伸手抓住張淑娟的頭發(fā)。自己踩水把她從水中提出了水面,大喊張淑娟抓繩子。
張淑娟的嘴出了水面大大的吸了一口氣,稍傾張淑娟緩過來似乎明白了。聽見喊聲她抓住了繩子。
大家齊心協(xié)力,岸上的人拽,李天宇在水里送,總算把張淑娟救上了岸。
而此時李天宇也是筋疲力盡,靠自己也是上不了岸,也是靠大家跩上岸的。
李天宇上了岸全沒了力氣,躺在岸上,緩緩道:“郭鴻儒,你幫張淑娟把水吐出來,如吐不出來趕緊去醫(yī)院?!?p> 都是在沽水河邊長大的,都識得一些水性。郭鴻儒坐下來將張淑娟的腹部放在自己的肩頭,掂了掂。張淑娟哇哇的吐了幾口水。郭鴻儒將張淑娟攬在懷里,稍傾張淑娟的呼吸順暢了。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郭鴻儒喜極而泣,道:“天宇,真得謝謝你拼死相救?!?p> “哪里話,咱們都是過命的兄弟姐妹,哪有謝字可講,都是應該的?!崩钐煊畹?。
王婉詩見張淑娟緩過來了,眼里轉(zhuǎn)著淚花,道:“娟姐,都怨我,要不是我提議,也不會讓你冒了這么大的危險。”
“妹子,沒事的,咱大難不死必有后福?!睆埵缇贻p輕說著伸手擦去了王婉詩眼角的淚花。
經(jīng)過這么大危險,倔犟的不服輸?shù)耐跬裨妳s并沒有被嚇住,誰也想不到在她那柔弱的外表里面卻有著滿滿的中華婦女的韌性和堅強。事后她偷偷和張淑娟兩人,又找了一段水勢較為平緩的地方,為備戰(zhàn)暢游楚江練了起來。中華婦女面對艱難困苦時,往往表現(xiàn)出比男子更強的吃苦耐勞的韌勁,我用什么語言來夸她們都不過分。
7月19日,大家乘坐卡車直奔峽江大壩。
峽江大壩水電站工地氣勢恢宏,千軍萬馬,人聲鼎沸,是一片人和機械匯成的海洋。遠處山坡上‘我為祖國建大壩’幾個大字在陽光下鮮艷醒目,它道出了十幾萬水電工人的心聲。四條巨大的圍堰,如四條巨龍,從峽江兩岸向江中延伸。大型翻斗汽車載著巨大的水泥塊在坎坷不平的壩基上,頑強地向江中頭挺進。排排打樁機哼哧哼哧喘著大氣,咚咚的打樁聲能傳出很遠。鋼筋編織,電弧閃爍,水泥澆筑,匯成了一幅雄渾多彩的畫卷。
“咱往壩前走走,離近點看看?!比魏擦忠惶嶙h,大家頓時響應。大多數(shù)人都還沒到過水電工地,對這里的許多事情都充滿了好奇。大家呼啦啦往前走,不久就聽一聲口哨,一位頭帶安全帽臂帶紅袖章的安全員攔住了大家,“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不安全?!?p> “能不能讓我們走近點,我們得好好向英雄的水電工人學習。”郭鴻儒見被攔住,擠上來說。
“不行,不能往前走了?!?p> “我們是006廠的,是專程來學習的,我們保證注意安全。”李天宇上來求情道。
大家一個勁地央求,這位負責任的安全員無奈引領大家來到一處水電工人吃飯、休息的地方。這里相對安全,也離大壩稍稍近了一些。大家向壩上望去,只見壩上一輛汽車正顛簸抖動著向江中傾倒巨大的三角形水泥塊,水泥塊離開汽車那一瞬,汽車劇烈地彈跳了一下,好在汽車沒有掉下去。楞形水泥塊入水一霎那,激起巨大的水花。不肯屈服的江水瞬間將巨大的水泥塊吞吃的無影無蹤。江水咆哮著,翻滾著,勢不可擋地向下游沖去。
“這可真是在刀尖上跳舞,玩命的活?!崩铋L學說罷,見在一輛翻斗汽車旁蹲著一位似是司機摸樣的師傅,便問道:“老哥哥,您這剛吃飯啊?!边@位師傅古銅色的臉已被太陽曬的黝黑,他一只手拿著兩個饅頭夾著咸菜,另一手端著稀飯,正大口地吃著,吃的很香甜。他聽見問,咽下一口饅頭,道:“我們吃飯時間,哪有準呀,每次下去,能不能回來都不一定?!彼f著咯咯一笑。他笑的很輕松,憨厚的臉上透滿從容,似乎一切都早己習以為常,似乎是作為一名水電工人就應該如此。
李長學的心里受到了震撼。他看那汽車輪胎的直徑,比他的個子還要高,他對眼前這位司機師傅肅然起敬。他搬過一塊較為平整的石頭,道:“您坐著吃,蹲著多累呀?!?p> 王婉詩在一旁看著,心里是五味雜陳,她已是連續(xù)好幾天沒睡好覺了。李天宇執(zhí)意要參加游楚江,說也沒有用,攔也攔不住。郭鴻儒也要游楚江,張淑娟也同樣是擔心。王婉詩見水電司機如此勇敢無畏,深有感觸,暗思,干事業(yè)就要有犧牲,誰讓自己愛上共產(chǎn)黨員呢,看來只能是要死就死一塊了。她想到這,擠過人,伸手拽過李天宇,小聲道:“我已準備好了,一會兒,我也下水?!?p> 李天宇見來大壩參觀的效果不錯,正盤算怎么借此東風,回去再深入動員團員青年大干,聽王婉詩如此說,便隨口道:“別胡鬧,你忘了在運河里那段了?!?p> “誰鬧著玩了,在沽水河里我也不是沒跟你下過?!?p> “這是峽江,跟沽水河是兩碼事,這水流的速度,跟汽車一樣快,在水里要碰上什么東西,躲都躲不開?!?p> “這么危險,我更得下水了,你說過,要死咱就死一塊,要不,我不讓你下?!蓖跬裨姳緛砭完?,她聽李天宇這樣一說,更犟了。
李天宇見王婉詩有些犯犟,有點著急了,大家正看著自己,這關鍵時刻可不能動搖軍心。他小聲道:“好婉詩,你還不了解我的水性嗎?我沒問題,你放心好了?!?p> “我聽說了,這里下水的人很難全都上來。你怎么說也沒用,你要下,我就下?!蓖跬裨姷年駝?,李天宇是知道的,李天宇的頭上頓時急出了汗。李天宇環(huán)視見任翰林等人都在關注著他倆。李天宇朝任翰林點點頭,任翰林等人就圍了過來。
“王婉詩,怎么了?!比魏擦值?。
“沒怎么呀,我也要暢游楚江,不行嗎?”王婉詩說。
“王婉詩,報名都結束了,不能再增加人了?!惫櫲宓?。
“你別哄我了,這么大的楚江,還在乎多一個人少一個人。”王婉詩說。
周紅軍遠遠的奔過來,道:“李天宇快該咱們下水了,準備吧?!?p> “好?!崩钐煊钜贿叴饝贿叧魏擦?,張淑娟道:“麻煩你們了照看一下王婉詩?!闭f完義無返顧地走了。
王婉詩哇的一聲哭了。張淑娟勸道:“妹子,咱們?nèi)チ艘矌筒簧厦Γ绞抢圪?。聽我的,別哭,應當壯行才對?!睆埵缇晖櫲宓谋秤埃f著,眼淚卻也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