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睡眼惺忪,發(fā)現(xiàn)自己在那壞女人蘇落的懷里,那壞女人抱著他,一副拿他取暖的樣子,他驚得掙扎起來,蘇落滿是奇怪地望著他,“我告訴你,別亂動,昨晚可是你跳到我懷里的,還有你也別亂叫喚了,現(xiàn)下天微微亮了起來,待會這姑娘醒了你可不許嚇著她!”說著,摸了摸玄蒼柔軟的皮毛。
玄蒼掙扎著跳出她的懷抱,像是想起了昨晚的事情,一時有些窘迫地躲閃了下目光,那純屬是因他靈力大損,所以才會異常疲倦,自己堂堂狼王,豈能席地而睡,卿殤那時還抱著姑娘,他是百般無可奈何才迷迷糊糊跳到蘇落這個壞女人懷里的,是,百般無奈,千般不甘,萬般不愿的。
蘇落任他跳到一旁,也不去再管,微微掀開那車的簾子,看了看外面的的日光,現(xiàn)下,那姑娘應(yīng)該要醒了吧,想到此處,便瞧著那姑娘,果見那姑娘悠悠轉(zhuǎn)醒,那姑娘先是微微有些驚詫于自己所在之處,瞧了瞧蘇落,又瞧了瞧玄蒼,便又笑了起來,伸手想去摸一摸玄蒼毛茸茸的耳朵,玄蒼嫌棄地躲開她,她有些失望。
蘇落知如今眼前這姑娘不過幼童心智,想著哄好她,也能方便自己辦事,便壓制住玄蒼笑著把玄蒼的耳朵遞到那姑娘面前,玄蒼看她的笑,只覺得她笑得一臉猙獰,轉(zhuǎn)頭便欲咬她的手,蘇落堪堪躲開,怒道:“你認(rèn)真的?”
玄蒼躲開她質(zhì)問的目光,他方才不是故意的,誰叫這壞女人把手離他離得這么近。
那姑娘如今小孩心智,見了蘇落發(fā)怒,便兩眼瀲滟,淚水汪汪的,還強忍著不讓淚水掉落下來,蘇落瞧著她眼中的淚水頃刻間便要溢出的模樣兒,頓時亂了手腳,不知如何是好,“你別哭,你別哭!我們不會傷害你的,我們這次是帶你去見你姐姐的,是你姐姐來讓我們接你的,待會,待會便要入帝京城了,帝京城內(nèi)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給你買好吃的和好玩的好不好?”
那姑娘先是疑惑了須臾,聽見好吃的和好玩的便笑了起來,也不再顧其它什么,蘇落松了一口氣,果然在世間好吃的和好玩的可以收買人心。
玄蒼也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瞪了蘇落,蘇落被那冷冽的狼瞳一瞪,想起方才差點被他咬了一口,唇角一勾,勾出一個獰笑,你給我等著!
又過了些許時候,日光大盛,馬車外是些喧鬧著的人聲,叫賣聲此起彼伏,蘇落便知現(xiàn)下已是到了帝京城了,蘇落自那素白長裙上扯下兩塊素紗,將其中一塊遞給了那姑娘,對著她笑了笑,然后以紗遮面,那姑娘會意,像孩子愛模仿大人一般,模仿著蘇落的動作,也以紗遮面。
蘇落喚了卿殤停下馬車,便牽著那姑娘下了馬車,對那姑娘溫柔地說道:“走,現(xiàn)下你該餓了,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她話是如此說,卻是不停地瞥著那玄蒼,分明是說給那玄蒼聽的,如今那玄蒼正是靈力大損,需要補給食物的時候,聽了她這番話,又如何能不心動,同她一同下馬車呢。
果見那玄蒼跟著蘇落下了馬車,還一臉高傲地表示自己是迫于無奈,大丈夫能屈能伸。
蘇落笑了笑,想起那晚夫人說起的如是閣的三口酥,心中一動,便找人問了路,領(lǐng)著這一人一狼去那如是閣吃點心,卿殤駕著馬車在其后跟著,如是閣就在前面不遠(yuǎn)。
二人一狼行了不多久的路,便到了如是閣,果見此處熱鬧不同于別家,卿殤停了馬車,下車隨行,他壓低聲音附在蘇落身側(cè),“樓主,不如換一家吧,這家人如此之多,怕會耽誤了行事。”
“不急,你不餓嗎?左右都是要吃東西的,何不吃些好的呢?”
蘇落進(jìn)了那如是閣,便覺此處不同,內(nèi)里陳設(shè)一應(yīng)風(fēng)雅至極,主處設(shè)了一方戲臺,戲臺上伶人的戲腔婉轉(zhuǎn)如流水,空靈優(yōu)美,聽了只覺自己好似訪隱者不遇卻見空谷幽蘭之感。
戲臺下設(shè)了些桌椅,桌椅皆有上等的黃花梨木所制成,現(xiàn)下已然滿座,此處的侍者也十分不同,都是些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看上去皆是個書生模樣兒。
待他們?nèi)肓碎T,便即刻有侍者迎了上來,柔聲細(xì)語地說道:“真是不巧,幾位客官,現(xiàn)下已然客滿了,勞駕幾位稍候片刻?!?p> 蘇落回他一笑,“其實我們此次前來是為了一品貴店的三口酥,沒了位置可坐,倒也無妨,我們買了外帶便可?!?p> “原是如此,幾位客官,實在不好意思,三口酥現(xiàn)下已然賣完了?!蹦鞘淌直傅卣f道。
他話音未止,便見一女侍從樓上急匆匆地走下,那女侍湊到蘇落眼前的男侍面前,二人貼耳竊竊私語了片刻,不知說了些什么,只是說完之后,他二人皆對蘇落躬身一笑,那女侍迎上蘇落,語氣恭敬,“這位姑娘,樓上公子有請,還請姑娘隨奴上二樓雅間。”
“請我?”蘇落疑惑,這塵世間她也無甚好友,“不是認(rèn)錯了人?”
“那公子說,請醫(yī)女姑娘。”
蘇落這下了然了,笑了笑,便拉著花辭樹隨她走,卿殤與玄蒼隨后,那女侍攔下,一笑嫣然,“公子只請了姑娘?!?p> “可他們也餓了,若是他們不同我一起吃的話,我便不吃了吧?!碧K落輕挑眉梢。
“姑娘說笑了,”那女侍圓滑應(yīng)下,“既是姑娘的朋友,豈有不招待之理?”說罷,示意了一下方才那位男侍。
那男侍會意一笑,“是啊,姑娘放心,我們會另位幾位貴人安排一桌,奉上本店的招牌吃食?!?p> 蘇落這下滿意了,便點了點頭,隨著那女侍上了樓。
那人仍是帶著一副半月形的銀色面具,正隨意地坐在那里,用著茶,見了蘇落。
蘇落挑了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他水粉色的薄唇輕勾,“真是想不到這般巧,我與醫(yī)女姑娘真是有緣??!”
女侍見蘇落坐下,便為蘇落奉上一杯茶,蘇落瞧了那茶一眼,未動,挑眉問道:“今日,可是你請客?”
那人輕笑了兩聲,笑聲低沉惑人,“哈哈,自然。”
蘇落這才拿起那茶輕抿了一口,“可有三品酥?”
那一旁的女侍即刻奉迎道:“店內(nèi)的三品酥確實已經(jīng)賣完了,如果公子有意,奴可吩咐人現(xiàn)做?!?p> “你家公子自然是有意的?!碧K落笑說道。
眼見他眉目含笑,點了點頭,那女侍會意便退下差人備三品酥去了。
蘇落毫不關(guān)心他是何什么身份,只顧著埋頭苦吃,動作優(yōu)雅且飛快,桌上點心被掃了大半。
他唇角揚起,一雙天生含情的眉目笑看她將桌上點心掃了大半猶未有消停之意,“起先未曾想到姑娘如此,如此······”
蘇落瞧也不瞧他,心道,那般矜貴的人想來說不出什么直接的話來,想說的話必定會繞上幾個圈子,婉轉(zhuǎn)又婉轉(zhuǎn)。
不想他道:“如此能吃,真是令我大開眼見。”
蘇落喝了一口茶,咽下口中的一口糖蒸酥酪,見他說得如此直接,幸好她見多識廣,寬宏大量只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生硬地接下:“謬贊謬贊?!币皇谴祟D是他請客,而她還沒吃完,她又何須忍辱負(fù)重?
“不知姑娘如此能吃?可能許到什么好人家?”
蘇落那口茶徑直噴出,特意對準(zhǔn)了他的臉,不想此人反應(yīng)極快,展袖擋了去,蘇落擦拭了下唇角余下的茶水,道了句:“彼此彼此,我這么能吃,想來許不到什么好人家的,不過你這般不會說話,想來也是許不到什么好人家的。”
他笑著接下,眉目生春,“既是如此,不如我勉為其難與姑娘湊一對好了?”
此時那原先的女侍正端著三品酥奉上,蘇落再無心去理會他說了些什么,一雙眼睛盯著那三品酥不動了。
那公子倒也不再追問,左右方才只是一句玩笑,將蘇落那雙靈動的眸子盯著那三品酥,饒有興趣地同蘇落講道:“這三品酥之所以稱為三品酥,是因為一口下去,可以品到三種不一樣的心情,先是歡愉之喜,而后是喜中生悲,最后是無限悵然?!?p> 蘇落咬下一大口,嘗了嘗,微微蹙起眉頭,“你在同我說笑吧,這糕點確實好吃不假,哪來什么可以品到三種不一樣的心情,我只嘗到了蜜糖的味道,紅豆的味道,最后應(yīng)該是茶葉的味道吧。好好的一個糕點,附庸風(fēng)雅什么?”
他輕抿了一口茶,笑說道:“這糕點是坊間極負(fù)盛名的一位廚娘創(chuàng)的,她的手藝名滿天下,吃過她所做菜品之人無一不懷念,這是她做的最后一道菜,如是閣得了配方訪做,已然有七分像了,只是總有三分不如那廚娘,也許因此其中心情感懷不到吧。”
蘇落又嘗了一口,“那廚娘該不會是歷經(jīng)了什么情殤以后,再不做菜了吧?”
“你如何猜出來的?”
蘇落咽下口中那三品酥,“這不是很好猜嗎?蜜糖的甜味意味著乍見之歡,紅豆的味道意味著相思之苦,求而不得,輾轉(zhuǎn)反側(cè),最后茶葉的清香意味著斯人已逝,各自天涯,雖無奈亦只能悵然?!?p> “懂得還不少,”面具之下,他修眉輕挑,長睫微動,“難不成你經(jīng)歷過很多情愛之事?”
蘇落笑了笑,“那是?!蔽铱煽床徊簧俚⒂陲L(fēng)月誤終生的人。
“哦?”他水粉色的唇角輕輕柔柔地彎起,“你且跟我說說陷于情愛之中是何種新奇的感覺?我只是見過一些,卻從未體驗過,若是你說得好,我便試試?!?p> 這話一出口,真真是為難住了蘇落,蘇落哪知陷于情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她只見過,卻根本無法懂得,更何況她去渡那些人之時,那些已然為了什么情啊愛啊的百病纏身,郁郁寡歡,就差她送他們一程了??伤挾家颜f出口了,總不好自己拂了自己的顏面,于是她輕咳一聲,一本正經(jīng)地開始同他瞎編胡扯,只仗著自己看過不少塵世間的話本子,聽過不少塵世間的折子戲,還有她那千百年來胡說八道的深厚經(jīng)驗,“這你都不知道,情愛這種物什吧,就是甜起來特別甜,每日每夜每時每刻你都像在吃蜜糖桃花酥,冰糖葫蘆,桂花糖藕,但是它一旦不甜了吧,你就會覺得很苦,很疼,苦得就好像你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不能吃蜜糖桃花酥,冰糖葫蘆,桂花糖藕,疼得就好像在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一樣,但是你一想到你像是每日每夜每時每刻都在吃蜜糖桃花酥,冰糖葫蘆,桂花糖藕的那種甜,既是你再怕疼,你都會愿意去擁抱它?!?p> 他漂亮得出奇的桃花眸一流轉(zhuǎn),“你說得倒是十分有趣?!?p> 蘇落笑笑,怕他有所懷疑,又煞有其事地添了句,“這種事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p> “我覺得十分有趣,想要試試。”
蘇落聞言,不由地感嘆了一番自己這胡編亂造的本事兒,優(yōu)哉游哉地喝起茶來。
“你還不錯,不如你跟我試試?”
蘇落那口茶噴濺而出,這回真不是有意為之,“什么?”
他一時未察,面具上滿是蘇落噴濺出的茶水,那女侍見那茶水所濺之處是那公子的面具,幾經(jīng)躊躇仍是不敢上前,他冷下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眸,自己抬袖擦了擦,見蘇落一臉驚詫呆愣的模樣,又禁不住勾唇笑了起來,“怎么,不是你說得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嗎?那如今你身教,我不就意會了嗎?再說你跟了我,可是有很多好處的,譬如,這難得的三品酥我隨時隨地都能讓你嘗個鮮兒?!?p> 蘇落緩了緩,全當(dāng)方才那些從未發(fā)生一般,鎮(zhèn)定自若地胡說八道:“我方才有這么說嗎?那肯定是我方才說錯了,我想說的是只可言傳不可身教,你得自己去體悟,你可以多嘗試嘗試,諸如此類,終有一天,你一定會大徹大悟的,況且為師看你天資聰穎,一定很快就能體悟到其中玄妙之處的,為師對你寄予了深切厚望?!?p> 他輕笑了兩聲,“這世上當(dāng)我?guī)煾傅娜?,都死了呢。”看向蘇落的桃花眸中是戲謔的憐惜。
蘇落調(diào)笑著接下那句,“那我說不定能如你意,說不定不能,因為我如今是半死不活之際?!?p> 蘇落說得輕松自若,他亦同她玩笑道:“那你可得快點教會我不是?”雖說他莫名覺著此人并非是在同她開玩笑,而是用一句玩笑似的話語坦然地陳述著一些事實。
“不是跟你說了嗎?閉關(guān)啊,禪修啊,看話本子啊,聽折子戲啊,還有帶著話本子閉關(guān)啊,聽著折子戲禪修啊,都能對你有所助益的。”蘇落認(rèn)真地同他說道,自己一本正經(jīng)胡說的話總要一本正經(jīng)地說完的。
“當(dāng)真嗎?”他桃花眼眸里暈著一絲好奇。
蘇落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么說,我得多看些話本子,聽些折子戲了!”
蘇落眼含欣賞之情地點了點頭。
“那不如現(xiàn)在便開始吧?!?p> “自然可以,樓下此刻便唱著戲,不如我們一起······”
蘇落“下去聽?wèi)颉彼淖诌€未來得及說出口,便聽見那人對那女侍道:“去,把那樓下唱戲的伶人喚上來。”
蘇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