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落認(rèn)真地望著她,語氣十分堅定地同那攝政王說道:“我真不是那名伶在衣姑娘,你認(rèn)錯人了。”
攝政王緩緩走近,步子邁得緩慢且優(yōu)雅,貴氣盡顯,眸如深淵,他輕挑起眉梢,笑道:“哦?”
待他走到蘇落面前,便輕輕微微地俯下身子,直直地望進蘇落眼里,語氣輕和又溫柔,分明是溫和有禮的語氣蘇落卻從其中聽出一派幽深之感,好似毒蛇吐信,嘶嘶低鳴,“可是,姑娘身上這塊佩玉,我從前聽在衣姑娘唱戲的時候也曾瞧見過的,我眼神素來奇好,是絕不會瞧錯了的,且這佩玉花紋繁復(fù),做工極精細,所用的玉料又是極上乘的,我也曾聽在衣姑娘偶來提起過,這佩玉天下無雙,僅此一塊,如今這佩玉落在了姑娘的腰間,若是姑娘不肯承認(rèn)自己就是在衣姑娘,那么這佩玉又該如何同本王解釋呢?若姑娘不是在衣姑娘的話,那本王就得問問姑娘這佩玉從何而來了?若是姑娘說不出來,便不能如此矢口否認(rèn)自己的身份了吧,如此倒叫本王好生傷心呢?”
座下之人何人不知這攝政王平日里政務(wù)繁忙,一心全在國事上,妻妾不過二三,何談有閑心去聽?wèi)蚰??再說與伶人交好的說法更是無稽之談,不過攝政王既然有此說法,座下誰還敢妄議上半句,怕是這妄議的半句堪堪說出口,那攝政王家侍衛(wèi)的刀已經(jīng)提前準(zhǔn)備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了,遂在座的無一人敢說上半句話,皆是不動聲色地坐著,瞧的人也沒幾個,生怕一眼下去,惹了攝政王的不快。
蘇落瞧了瞧腰間掛的這枚佩玉,她實在是未曾想過這佩玉十分之貴重,她也絕不可能想到這佩玉會給自己帶來如此麻煩,她瞧了景蕭一眼,景蕭半垂睫簾,桃花眼眸掩在那長如纖羽的睫毛之后,他目光之中的深沉從未讓人看得真切過,蘇落又瞧了一眼夙回,夙回自淡淡地瞥了一眼她腰間的佩玉之后,便再無舉動,淡定如常地喝了一口茶。
這該如何說呢?這佩玉若真是那名伶在衣之物,說不準(zhǔn)可以借此來尋找那名伶在衣。轉(zhuǎn)念她又想到,那如今該如何回答攝政王的疑問,要如實說嗎?說這佩玉是景蕭送的,這怕是又不妥,若是讓夙回知曉了這佩玉是景蕭送的,豈非應(yīng)證了她與景蕭關(guān)系匪淺,如此一來又惹了夙回的不快,可是要不如實說,那又應(yīng)當(dāng)怎么回答。
有了,蘇落笑得自若,“王爺,我也素來愛聽?wèi)?,也曾同王爺一樣與那名伶在衣姑娘有過幾面之緣,偶有一回,聽得在衣姑娘同我提起她腰間佩玉之事,彼時我心中便十分喜愛那佩玉,本欲想同在衣姑娘商議,可否重金購買那佩玉,不想在衣姑娘甚愛那佩玉,不愿割愛,故而我尋了差不多的玉料,高價聘了一位雕刻功夫極好的手藝師傅,為我雕了這塊與那在衣姑娘極相似的佩玉,不想經(jīng)今日竟令王爺生了如此誤會,蘇某實在是有愧,望王爺見諒?!?p> 蘇落這一席話說得極聰慧,極巧妙,且不論王爺是否真的認(rèn)識那在衣姑娘,又或是在胡編亂扯,她素來擅長胡說八道,不,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順著那王爺?shù)脑捑幭氯タ偸遣粫鲥e的,畢竟這堂堂攝政王總不好拂了自己的面子。
景蕭氣定神閑地喝著茶,蘇落果然沒讓他失望,她這番話說得極為高明。
攝政王露出一個邪氣深深的笑,這小姑娘倒是有些聰慧,他道:“原是如此,是本王不知,冒犯了姑娘,擾了姑娘今日女扮男裝來尋風(fēng)月的雅興,還望姑娘莫怪,本王也甚是喜愛那名伶在衣姑娘腰間所佩戴的佩玉,只是苦無錢財和人脈,一來尋不到也買不起什么上好的玉料,二來呢,這托不上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什么上好的雕刻師傅,不知姑娘可否將腰間這塊佩玉給本王一觀呢,也好讓本王過過眼癮?!?p> 這攝政王可真是個老狐貍,蘇落深知自己方才是胡說八道的,可這攝政王非但從容自若地將她的話應(yīng)下,還順便塑造了一下自己兩袖清風(fēng),絕不同流合污的高尚形象,真是斗不過,若是此時她拒絕那攝政王看一看佩玉的要求便是違逆了這為國為民,深諳國之大義的好王爺在日日夜夜勤勤懇懇,一心為了江山社稷之余的一點點的不值一提的小小要求,她怎敢忍心呢?再說了,這攝政王她早有耳聞,位高權(quán)重,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唯一在他之上的皇上也不敢不聽他的,她如何能違背,只好扯出一個明媚的笑,“王爺如此為國為民,區(qū)區(qū)要求,蘇某豈有不應(yīng)之理,王爺且看?!?p> 景蕭神色不改,氣定神閑地喝著茶。
蘇落解下腰間那佩玉,伸手遞到了攝政王面前,攝政王伸手接過,那佩玉遞到攝政王手上之時,原是背面朝上,于是攝政王便先瞧了背面,見是美人傷梨花的圖景不由地微微蹙起眉,手指在佩玉上摩挲了一會,又將那佩玉翻到了正面,見了正面,他深淵一般的眸子微微露出一絲驚訝,隨后眸中一動,他微微瞇起眼眸,似是想到了什么。
片刻后,他將佩玉雙手交還給了蘇落,蘇落接過,重新戴回自己的腰間,方才攝政王的表情她盡收眼底,畢竟夙回讓她不得不察言觀色了那么多年,攝政王的表情再微不可察也絕不可能比得過夙回,既是如此,又如何逃過蘇落的眼眸呢?
蘇落笑問道,問得十分直白,她心想,越是直白,想必那攝政王越會覺得自己不簡單,最好能讓攝政王覺得無事還是莫跟自己扯上什么關(guān)系的好,這樣她也能清靜些,畢竟她可不想時時刻刻都要準(zhǔn)備好,以應(yīng)對一只老狐貍突如其來的攻擊,她的語氣輕柔若水,只不過這水是極地冰川消融的冰水,冷得好似凝著霜,“見王爺方才那樣的表情,可是這佩玉有什么不妥之處嗎?”
那攝政王眸中又閃過一絲驚訝,這小姑娘并非如他方才所想,她不光只是有些聰慧,而是聰明得很,極善察言觀色,他隱藏自己的情緒多年,面上所浮出的情緒怕是只有一絲一毫,可是卻被此人盡收眼底,可見此人真真是不簡單。
他笑道:“沒什么,只是驚嘆于那雕刻師傅的技藝,竟做得如此相像,真是令人嘆服?!?p> “哦?是嗎?”蘇落的一雙靈眸之中染上一層幽深之色,她笑得如初時那般自若,“可是王爺方才的表現(xiàn)好似并非驚嘆此佩玉雕刻之精巧,倒似在驚嘆些旁的什么,就好似有什么想法一時間涌上心頭,還是個令王爺不得不吃驚的想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