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收網(wǎng)
黎明的晨曦中，黑暗漸次消去，小鎮(zhèn)從沉睡中醒來，有馬蹄聲在街道盡頭響起，鄰街的商販將店鋪的門板卸下準(zhǔn)備迎接客人。
“吳哥，吃了嗎？”
影影綽綽中，一個牽著騾子的車夫趕上前面那人，問道。
被稱為吳哥的漢子看著身強力壯，卻一臉滄桑色，一看就是常年風(fēng)吹日曬之人，他認真瞅了瞅搭訕那人一眼才道：“是小周啊，差點沒認出來！今早東家不管飯，俺婆娘烙的餅，又喝了碗稀飯，你呢？”
“在下也吃過了，在下這是第一次出遠門，一路上還望吳哥多多關(guān)照！”
“那是自然，你是秦管事介紹過來的，秦管事特意交代過，咱怎的也要給他些面子！”
“這段時間咱家車行挺忙的??！”
“那是，現(xiàn)在正是收糧的時候，各家車行人馬都緊張的很，要不也不會招些新手進來……你這騾子不錯嘛！”
老吳說著瞅了一眼小周牽著的大黑騾子。車行在生意好的時候有些騾馬難免會生病或出現(xiàn)一些這樣那樣的問題，車行便會雇一些民間的騾馬備用。
“我這騾子今年三歲，春上才馴好的，咱家就指望著他了，所以跟寶貝似的喂得好！”
“這生蛋子畜生你可要好生牽著，出了問題小心工錢都拿不到！”
“謝吳哥提醒，我這騾子溫順的很，這一趟咱們要去哪里？”
“聽老張說似乎往濟寧去！”
“吳哥見多識廣，一定去過濟寧吧？”
這一記馬屁讓吳哥心里十分舒服，他得意地道：“那當(dāng)然，咱都去過好幾回了！”
兩人一路聊著，眼看離放糧的院子還有一二十丈，名叫小周的漢子突然道：“吳哥幫幫忙，小弟去趟茅廁，吳哥在院門前等下小弟！”
吳哥接過韁繩，關(guān)心地問：“你不會跟老憨一樣拉肚子吧？這樣可出不了遠門！”
小周邊走邊回答著：“謝吳哥關(guān)心，小弟只是小解，不礙事的！”
老舊的院門吱吖吱吖地打開的時候，天光已經(jīng)大亮，一匹匹騾馬在馬夫的牽引下?lián)頂D在門外的道路上。
一個彪形大漢在院子里喊道：“不要擠，一個個進來套馬，一炷香時間后出發(fā)！”
昨天裝糧的馬車到達之后，因為有些見不得光的原因，老五吩咐車行管事將馬車留下，接著以天色已晚為由把車夫們打發(fā)走，然后定下時間，約好今日一早來此套馬出發(fā)。這車馬行就在馬營鎮(zhèn)，因此車夫們一早就帶著騾馬過來了。
燕一飛站在廊下看著車夫們熟絡(luò)地套著車馬，以便觀察他們有沒有異動。他們二十幾人除了大哥曹信誠，此時都換上了商隊護衛(wèi)服飾，人手一把腰刀。
眼下世道不靖，路上多有盜賊出沒，這糧食也算是硬貨，沒有武裝護衛(wèi)，說不定就便宜了誰，所以只要有官府的繳稅證明，官府便會默認武裝護衛(wèi)的存在，只是武器只能是刀劍這樣的短兵器，至于長槍弓箭什么的，就不要多想了，被人看到告發(fā)，視同謀反。
不到一炷香時間，車馬準(zhǔn)備完畢，一個管事模樣的人朝老五走去，低頭哈腰的向一直與車馬行交接的老五匯報，老五扭頭看向燕一飛道：“四哥，都準(zhǔn)備好了，可以出發(fā)了！”
目前團伙中除了曹信誠，以燕一飛為尊，燕一飛聞言點點頭道：“我去請大哥，你先帶幾個人押著他們到路邊等候！”
老五答應(yīng)一聲便去安排，燕一飛則朝曹信誠屋里走去。
不久之后，曹信誠從屋里出來，坐上了為他一人準(zhǔn)備的馬車，畢竟他明面上是掌柜，不弄輛車坐是說不過去的。此時運糧的馬車騾車在護衛(wèi)的引領(lǐng)下已出去了大半。按之前的安排，老五負責(zé)前段，燕一飛居中調(diào)配，曹信誠在后壓陣，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馬營鎮(zhèn)，往東而行。
“范掌柜，那些人已出發(fā)了！”
范無錫在馬營鎮(zhèn)的院子里，還是昨天那個男子，剛進來便向他匯報曹信誠一伙的動靜。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的？”
“按官道的走向，應(yīng)該是汶上縣方向！”
這人沒敢說自己已經(jīng)在車夫中安插了眼線，早已得知車隊的目的地是濟寧府，畢竟范無錫交代過不要輕舉妄動，但他們只是協(xié)助范無錫，并不會一味聽他的調(diào)遣。這樣的安排，也是他家老板楚天舒特意吩咐過的。
“那好，你們繼續(xù)觀察，一個時辰后再來匯報，一定要把他們的動向弄清楚！”
“好的楚掌柜！”此人嘴里答應(yīng)著，心里卻不以為然，他們是本地人，要打探這個幾乎不費什么事。
此人離去后，范無錫叫來李敢和尤世勇，將得到的情報與他們說了一番，又告知了自己的安排，若一個時辰后劫匪的去向清晰，便派人去向沈銳匯報。
雖然尤世勇他倆與范無錫身份差距不小，但兩人是沈銳的跟班，也是沈銳從京城帶出來的親信，前途不可限量，如今沈銳不在，若他范無錫獨斷專行，將來出了差錯，被冷落是不可避免的，如今將兩人喊來商量，事后有賞一起拿，有鍋自然也一起背。
兩人雖然也在外混了幾年，但畢竟年輕，同各色人等打交道還缺點火候，哪知眼前這個官場老油條的花花腸子，見大掌柜將自己叫來商議，都是受寵若驚，對范無錫的提議當(dāng)然是一致贊成。
汶上縣位于壽張之東，從馬營鎮(zhèn)到汶上縣城一百五十余里。沈銳得到消息時，已經(jīng)過了申時，四點左右的樣子。
“那幫賊人要去濟寧，不過到濟寧的路并不經(jīng)過這汶上縣城，我們現(xiàn)在是不是趕緊通知李大人，好讓他早做準(zhǔn)備！”
說這話的是坐在沈銳下手的楊毅，楊毅的對面，赫然便是沈銳以前的護衛(wèi)武欽州，而武欽州的下手，坐著李敢的叔叔李啟成。
兩人也是不久前到的大名府，在得知沈銳赴壽張查案時，又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正好彌補了沈銳身邊人手不足的問題。
雖然這個匪徒們走的是官道，但這個時代的馬車速度，尤其是載重的馬車騾車，實在是難以恭維，不出意外的話，每天走個五十里就不錯了，這樣算起來，匪徒們的車隊要到達汶上縣，也得是兩天之后的事情了。
不過考慮到這時的官府效率，這點時間還是不算太寬裕，首先要確定動手的地點，之后安排人手。這確定地點的事沈銳還可以跟李易升商量，不過調(diào)派人手的活兒他卻查不上手，就算是分巡道李易升，出來辦事也不過十來名隨從，還沒走沈銳帶的人多。李易升想要辦事，還是得通過當(dāng)?shù)毓俑?p> 雖然李易升擁有調(diào)配轄地官差的權(quán)力，但各個朝代都有陽奉陰違的情況出現(xiàn)，這些個潛在的意外，都要考慮進去，因此楊毅的說法，沈銳也是贊成的。
事不宜遲，于是沈銳帶著人，直奔李易升的駐地而去。
李易升在汶上縣辦事，既沒有住在縣衙，也沒有下榻驛館，這兩個地方，前者是縣太爺?shù)淖∷?，不太方便。后者車來人往，人多眼雜，刑偵工作的保密性無法保障，當(dāng)然還有沒有別的原因，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于是在他的暗示下，汶上縣令給他安排了一個獨立的院子，雖然不算太大，但住下李易升和他的隨從，也是綽綽有余了。
能與李易升搭上線，還是靠了老爹的關(guān)系，當(dāng)然，若不用老爹的關(guān)系，用銀子開路的話，估計也能起效，不過得費一番周折罷了。
前幾天穆鐵柱投靠，沈銳為了驗證他的能力，讓他拿著老爹的書信往濟南府走了一趟，穆鐵柱沒有辜負沈銳的期望，在濟南找到了中間人，然后求到了一封山東按察使的親筆信，作為敲門磚，昨天成功地見到了李易升本人。
官場里花花轎子眾人抬，李易升見是上司介紹來的，也是笑臉相迎，自然沒有了往常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當(dāng)然，沈銳的打點是免不了的，一千兩銀子進了李易升的腰包。
當(dāng)然，銀票不是直接送到李易升手上的，而是交給了李易升的幕僚師爺，這些個高官，面子還是要的。
沈銳帶了武欽州跟穆鐵柱兩人前往李易升下榻之所，跟門房送了一小錠銀子，順利地見到了李易升。
沈銳由李易升的師爺領(lǐng)著，直接到了后院的會客廳，等了又十來分鐘模樣，李易升才在師爺?shù)呐阃纶s來。
這時的官員接見下屬與后生晚輩，是要擺些架子的，就算是沒有要緊事要處理，也會涼你一段時間。對于這些官場潛規(guī)則，沈銳也沒多大怨言，誰讓人家是官呢，再說今天可比昨天好多了，昨天他拿著按察使的書信前來，李易升還讓他等了半個時辰。
李易升將近五十歲，與一般官員肥頭大耳不同，他身形消瘦，雖然沒有身穿官服，看起來自有一身官威。
“學(xué)生沈銳，見過李大人！”
李易升進來，沈銳連忙鞠躬行禮。
“賢侄不必多禮！”
李易升笑呵呵的虛扶了一下，這已經(jīng)是給了沈銳很大的面子了，昨天初次見面時都沒這待遇，看來還是銀子的功勞大。
賓主坐定后，先是一通客氣話，沒辦法，這個時代就是禮節(jié)多，禮儀之邦的名號不是白叫的。
接著話入正題，沈銳將獲取的情報向李易升詳細匯報了一下，接著便開始傾聽李易升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