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草原風(fēng)云
寶馬飛馳而去,越過巒嶂重疊的卷卷黃沙,天明十分才漸漸看清一行人的模樣。
昭穆的美是炙熱濃烈的,一舉一動間少有少女的嬌艷,而緩緩釋放的是摻和了成熟的熾熱感,如盛放的正色玫瑰,如火如荼。
而南榮曌不同,她刻意壓制多年的本性早就壓制到遺忘的境地。是牡丹,是羊脂白玉,無情理智,一萬個情景開出一萬個可能。為子女臣下,是恭順孝敬。為異國質(zhì)子,是安守本分,中規(guī)中矩。為人妻子,是溫柔可人。與儒論道,揮斥之間,又是另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做什么,就該有什么樣子??爻迫?,攪弄風(fēng)云,皇者氣派徐徐而出。
昭穆是羨慕她的,羨慕她自小以來從不為情緒所動。再大家都為了花紅錦衣玩樂非常時,她就生出同齡人沒有的理性,冷漠,隱忍與殺伐。得太上女皇陛下親自教養(yǎng),卻低調(diào)內(nèi)斂,教人不記得這件事。太上女皇駕崩后,她被送去鄰國為質(zhì),卻半點沒有離鄉(xiāng)的幽怨與痛苦。
那是一種壓制著感情,壓制到消失的規(guī)制,連自己的兄長也說她萬中無一,非常人所能為爾。而當(dāng)年本該身在大秦的她,取了太上女皇的信物暗中見了昭龍昭穆時,他們兄妹二人就有直覺,月氏的天下,最后會是她的,不止是女皇陛下的授意。
待到有人來接應(yīng)他們,已經(jīng)過了兩日。昭穆饑餓的胃里生疼,南榮曌沒有停下補(bǔ)給的意思,自己也忍住了。
才下了馬,問雪取出一袋加了鹽的牛乳交給昭穆。她捧了牛奶,看四下無人,痛喝了半袋才罷。
南榮曌淡紫色的面紗擋住臉頰,只余下一雙丹鳳眼,眼波肅穆。到了草原與沙漠交接的一處驛站,早早等著的朱雀衛(wèi)前來迎接。
三十六人,都是內(nèi)家一等的高手。玄衣白袍,鋒利的鐵索與彎刀閃閃寒光。蒙面紫巾上刺繡著九頭朱雀,羽光熠熠。
昭穆不知還有這樣的高手在,雖然驚訝,卻也不做聲。
為首的人見他們來了,盡數(shù)前來。
眾人跪下道:“參見主上?!?p> 南榮曌冷冷一笑,扯直了韁繩對著為首的人道:“笑佛,拉善大君處,你們可查探清楚了?”
笑佛跪著,未抬頭看她回道:“一路安全,前行無阻。拉善安排的地方無私兵集結(jié),地勢也查探清楚,無恙?!?p> 這般查問結(jié)束,一行人才策馬而去。
迎著親自來接她的北越西部草原霸主,大君拉善。
二人遠(yuǎn)遠(yuǎn)用草原的禮儀見禮,才走向?qū)Ψ健?p> 拉善只身前來,算是表達(dá)信任。
一行人上馬遠(yuǎn)行,到了一處單獨新建的帳篷里,兩個小丫頭準(zhǔn)備著桌上的好酒好肉,沙蔥包子。
三十六人退卻開去,只留下笑佛陪著,如雕塑一般巋然不動。
三個時辰,二人才相談結(jié)束,達(dá)成一致。昭穆在旁,于他們所談的草原勢力,地產(chǎn)時節(jié)一點不通。無言,只得不斷填滿自己的肚子。
待二人談話結(jié)束,拉善親自送她出來。
一行人才回去。
路上又是一個深夜,遇到一處枯萎的樹林,朱雀衛(wèi)生火烤肉,休息著。
南榮曌見她憋了一路,示意笑佛離開。問雪亦退了下去,才道:“想說什么,說吧?!?p> 昭穆接過他們在草原上打的兔子道:“你為什么要他與南部和西京攻擊月氏?草原傾力而出,你不怕直接打去王城。還以為你是要他去滅了秦后娘家?!?p> 南榮曌解下頭上的面紗道:“他不會傾力攻擊月氏的,西京就是一盤散沙,北越南部草原也不會盡全力往西南去掠奪糧食財物?!?p> 昭穆疑惑道:“什么意思?你們不是已經(jīng)達(dá)成一致了?!?p> 南榮曌喝了一口酒道:“君王的承諾就是鍋里的豆腐,一勺子就散了。我方才若是告訴他秦后總總,他雖然會上心,也許會去乘機(jī)與王庭一戰(zhàn),可是也過早的暴露了我的實力。他定會想,我為何會對大秦的局勢如此明了,也會懷疑是我的目的??v然不會,也會提出更多條件?!?p> 昭穆道:“有什么關(guān)系?”
南榮曌笑道:“他牽線搭橋連接西京與南部草原進(jìn)攻月氏,所得財富定會更多。可是若聯(lián)盟欲南下之時,王庭出兵剿他,他會坐以待斃嗎?拉善若受到攻擊,南部草原自然蠢蠢欲動。到時候草原就是一團(tuán)亂麻。秦后著急帶兵回去復(fù)國,根基不穩(wěn),內(nèi)憂外患,回秦就得推遲。王庭定要平內(nèi)亂再助她。到時候,草原上就會有新的王庭。無論是誰,對我都百利無一害。”頓了一頓,南榮曌撫著手上的短劍笑道:“暗地里減弱了攻擊月氏的力量,到時候能借他們損幾分幾位兄長姐妹的實力,就看我的了?!?p> 原來如此,瓦解北越王庭,借著西京入侵損害月氏諸皇子的實力,真是夠狠的。昭穆打了一個冷顫,鎮(zhèn)定片刻又問道:“王庭怎么會出兵?或者說,拉善大君怎么會貿(mào)然襲擊王庭?”
南榮曌將短劍遞給她道:“拉善人中龍鳳,部落里兵強(qiáng)馬壯,西部草原肥美。這樣得天獨厚,你說他會甘于人下。而且,都是一個父親,他怎么會看著旁人穩(wěn)坐草原之主。王庭早就知曉他的野心,只是奈何不得。此番,若是拉善出兵南下,卻發(fā)現(xiàn)后院起火,只怕就不死不休了?!?p> 昭穆猜到一二,放下短劍道:“你是不是將拉善欲南下的消息傳遞給北越王庭了?”
南榮曌看著天上的紫薇星明亮,頗有紫氣東來之意頭,笑道:“傳遞消息算得什么,我這個人習(xí)慣一次做透。幫月氏王庭出兵攻擊拉善,他們該暗暗感謝我。不過,我做好事一向低調(diào),他們不知道也好?!?p> 昭穆道:“這也算好事哦。不過也好,這樣一出變動,也不用等三年了。順利的話,公主殿下很快就能還朝了?!?p> 南榮曌見他不是很開心,取了羊皮水囊給她,關(guān)切問道:“為什么不開心呢?難道是我要回去,你不高興?”
昭穆嘆氣道:“不是,你回去我自然是開心的。我一介女子,本來不該摻和這些事。大哥都效忠你了,不論咱們的情誼,襄王府也沒有一個不忠的?;噬线@些年的功績擺在那里,為臣的不能妄言。南方在大哥與諸位叔伯的協(xié)理下,尚能堅持。北方就艱難了。十年前大興土木開天山,建防線已經(jīng)耗費不少國力。這幾年,朝中貪腐弄權(quán)已經(jīng)到了不可控的局面了。月氏,只剩下看起來的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