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河盡處，暮雪白頭。

　　“喲，你現在長本事了，會唱幾首破歌了，就不認我這個爸了是吧?”中年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搖搖晃晃，指著眼前的少年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罵，雙頰隱隱泛紅，雙目中似乎要噴出火來。

　　“行了，老陸，別說了別說了，把這碗醒酒湯喝了吧!”身邊容貌秀麗的婦人趕緊扶住他，好言相勸道，又對著陸庭之使了個眼色，讓他快走。

　　陸庭之站在原地，仿佛僵成了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陸昊陽對余文馨的話恍若未聞，猛的伸出手，往前使勁一揮，“啪”的將那碗湯打翻在地。

　　即便如此，他心中依然怒氣不減，口中狂吼道“還喝什么喝!”

　　碗里的熱湯隨著他的動作飛灑出來，濺了好幾滴在他臉上，他仿佛沒有知覺，毫無反應。

　　余文馨站在旁邊，猝不及防之下，手上也被噴出來的湯燙紅了。陸庭之趕緊帶她去屋里用涼水沖洗了一番，又從冰箱里找出冰塊幫她敷了一下。

　　因為燙得不嚴重，冰敷之后皮膚也漸漸恢復了本來顏色。

　　陸昊陽大概是罵累了，自己摸索著跌跌撞撞往回走，又不小心撞到了頭，“哎喲哎喲”的嚎叫起來。

　　好不容易躺回了床上，他擺了個特別囂張的大字型，打著震天響的呼嚕睡著了。

　　“媽，你當初為什么會嫁給他?”陸庭之很不解，父親在他眼中就是一個粗俗的男人，脾氣暴躁，喜歡抽煙喝酒。除了長得還湊合，可以說是毫無優(yōu)點。

　　余文馨垂下眼眸，神色翻涌，似乎在努力回憶陸昊陽以前的樣子，半晌后她苦澀的笑道“他以前根本不是這個樣子，或許是生活壓力太大了，變了很多。”

　　“今天星期天，我有事情，必須去，你自己在家小心點，”陸庭之擔憂的看了一眼母親。

　　“沒事，你去吧，”余文馨柔聲安慰道。

　　陸昊陽在床上翻了一個身，換了一個更讓自己滿意的姿勢，嘴里嘀咕了一句“你要是還敢去酒吧唱歌，我就打斷你的腿!我陸昊陽哪怕是沿街乞討，也不會靠著你唱歌掙來的錢活著!”

　　陸庭之心里驀地一驚，停下腳步，渾身俱震，詫異的望向他。卻見他雙眸緊閉，只有嘴唇微動，似乎是在說夢話。

　　他不禁嘲諷的笑了笑，這還真是，連做夢都不放過自己啊。

　　陸庭之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努力掙錢不過就是為了讓母親能過的好一點而已。

　　他走出門，站在小巷子里往天空望了一眼，視線卻被縱橫交錯的電線擋住了一部分。

　　現在網絡發(fā)達，網線到處都是，特別是這種破敗簡陋的小巷子。

　　許多單車停在門口，不時有送外賣的騎著車行色匆匆的從身旁掠過。有孩童在哭鬧，隱隱約約有大人的責罵聲傳來。

　　陸庭之時常想，所謂生活，到底是什么?生出來，活下去?

　　他的視線越過密密麻麻的電線，望向蒼穹之上。那里是數不清的棉云，一朵一朵，柔軟靈動，隨風飄逸，多像自己渴望已久的自由。

　　但是白云就是真的自由嗎？它根本也離不開天空的束縛。

　　此刻，巷子里有風徐徐吹過來，將少年黑色的襯衫一角溫柔的掀起。

　　巷子的盡處，種了黃果蘭，有朦朧的花香，彌漫在空氣里，深吸一口氣，覺得沁人心脾。

　　夕陽溫暖的光芒包裹著他，心底某個地方仿佛被無聲觸動。

　　他摸了摸書包里那包廉價的煙，想著等下要不要抽一根試試?多想放縱一下啊。

　　這一邊，杜月笙已經和顏陌到了“木兮酒吧”，兩人先去找了孟辭風，和他商量杜月笙考主唱的事情。

　　孟辭風表示，這事兒主要還是得靠杜月笙自己，挑選女主唱這事兒現在是陸庭之擔任主審，因為是給他找搭檔，首先肯定需要他滿意。

　　楚南軒是副主審，而樂隊其他成員都是陪審團，也會參與打分。

　　目前為止一共篩選出來了兩個人，不過樂隊暫時還沒下最后定論，如果再算上杜月笙，那就是三位候選人了。

　　如果杜月笙想當主唱，就必須戰(zhàn)勝另外兩個人。

　　杜月笙有些緊張的拉了拉顏陌的手臂，顏陌看著她，鼓勵的笑了笑“沒事的，笙笙，相信自己!上一次你倆不就配合得天衣無縫嘛!”

　　杜月笙還是放松不下來，顏陌伸出手，緊緊握住她的，抬頭望著她，眼神溫柔“喏，現在我把我的勇氣都借給你了，別害怕了。別怕，阿顏與你同在。”

　　感受到掌心傳來的暖暖的溫度，杜月笙心里的緊張頓時減輕了許多。

　　孟辭風把顏陌帶來的四葉草放在了一個玻璃缸里，里面裝滿了綠色的染料，看的人頭腦發(fā)暈。

　　一只三條尾巴的魚在四葉草旁邊歡快的游來游去，嘴里“咕嚕咕?！蓖鲁鑫孱伭呐菖?，還時不時伸出嘴調皮地啄四葉草一下。

　　韻心在一旁嘟囔了一句“作為一個直覺敏銳、蘭心蕙質的智能系統(tǒng)，我總覺得教授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放毒……”。

　　顏陌也有同感，總覺得那條魚遲早會把四葉草吃了，所以教授這到底是在救草還是害草？

　　十方依然腰桿挺得筆直，昂首挺胸，正氣凜然道“大概是機器人比較遲鈍吧，為啥我就覺得這是在堂堂正正、坦坦蕩蕩的拯救!?”

　　韻心的紅心閃了閃，有些郁悶道“十方你啥時候學會用成語了?!麻溜的給我閉嘴!討厭!”

　　十方高大威猛的身體忽的僵住，微微顫了顫，一臉無辜且茫然。

　　本來它想問問麻溜是啥意思，突然又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又說錯話了!?這么想著，它索性乖乖的閉了嘴。

　　孟辭風美其名曰，說這顆四葉草上面已經沒有活的植物細胞了，現在這是在進行植物細胞重塑的過程，需要靜心等待。

　　這條魚可不是普通的魚，是他引以為傲的植物醫(yī)生，他可是養(yǎng)死了十條之后才好不容易留下了這么一只。

　　普通的魚都是一條尾巴，而這條魚是三條，是超級進化狀態(tài)。

　　說著他又從自己的百寶箱里拿出兩塊木牌，一塊是薔薇花形狀的，還有一塊是兔子形狀，文藝淡雅，清新脫俗。

　　這兩塊木牌都是夜光材料，就算是夜晚也會閃閃發(fā)光。

　　顏陌選了薔薇花，杜月笙選了兔子，兩人又找孟辭風借了紙筆，寫了字上去。

　　顏陌寫的是：此去經年，眉目成書（蘇）……言笑晏晏，歲月留白（晏白）……山河盡處，暮雪白頭。

　　落款是：顏陌。

　　杜月笙寫的：杜月笙的第一個夢想：做陸夫人……

　　第二個夢想：做陸庭之唯一的小媳婦兒……

　　第三個夢想：做陸庭之孩兒的娘親……

　　顏陌汗顏：“你為啥非得說三遍?”

　　杜月笙理直氣壯答曰：“佛祖說了，重要的事情必須說三遍!心誠則靈!”

　　兩人回到酒吧大廳，把木牌掛在了“于歸樹”最顯眼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