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荒廢的祭壇忽然升起煙霧。
靛藍衣袍的術(shù)士緩步走入，摘下兜帽，站在刻畫著符文的石盆前，從隨身的膽瓶中倒出符灰水。隨著一段念誦，他又向石盆中投入兩片寫有秘名的天木之葉。
一陣搖曳的淡光過后，水面上方隱約投射出一藍一紅兩道波動的影子。
“恭迎各位?！?p> 術(shù)士薩希爾以古代通行語說道。
淺藍和暗紅的波紋閃爍著穩(wěn)定下來。藍色波紋首先傳出聲響，“……此次我們準(zhǔn)備充分，何故失?。俊?p> “哦？”紅色波紋低沉一笑，腔調(diào)奇詭不似人聲?！斑@就是你們吹噓的辦事能力？打開地界之門，可沒你們想象得那么容易?！?p> 雖然是同盟，這雙方顯然只是利益往來，甚至嫌怨不淺。
雖遭責(zé)問，薩希爾語氣如常，謙恭柔滑。“抱歉令各位長老失望了，似乎有高人解開了共命局，還凈化了煞氣?！?p> “哦？”藍色一方這才恢復(fù)了些許底氣，又問，“城主那邊，可有察覺？”
紅方發(fā)出一聲不屑的輕哂，仿佛嘲笑他們這種道貌岸然的行徑。
“不曾?！彼{袍術(shù)士撫著胡須，想起那位白蘿卜一般的金主?！俺侵髦恢?，我們在為他煉制長生之藥?！?p> “但是地門未開，又趕上天木衰竭，精氣的缺口越來越大?！彼{色一方表示不滿?！拔覀兒我詾槔^？”
“上使莫憂。”薩希爾緩緩一笑。“事實上這次，地門仍然是開啟過的。只不過開啟它的人，又將之閉合了。”
他不急不慢地說完。有人能夠啟門，是比“開啟地門”更重要的情報。
果然，此話一出，雙方不約而同地陷入了一陣沉思。
紅方首先按捺不住，“這意味著……”
“第四斷章?！彼{方接話?！巴ㄚぶ罚堑谒臄嗾轮胁庞械臋?quán)能。但是這也……太過離奇?！?p> “呵呵?！绷季?，紅方緩緩道，“你們對第四斷章又有多少認知？禁止它和追尋它的，竟然是同一類人。”
“既然如此，”藍方迅速抓住了一線繩索。“鄙人倒是想請教貴方，天木最高的一階權(quán)限之上，是否還有更高的權(quán)限？”
隨著天木的衰竭，雖然喪失諸多功能，同時也暴露出了一些往日難以得見的基礎(chǔ)結(jié)構(gòu)。天木的一階、二階權(quán)限原是靈族大祭司、副祭司掌控，人類祭司至高也只能觸及第三階。此時卻意外發(fā)現(xiàn)了另一層隱秘的權(quán)限?！?p> “或許。”紅方笑道，“但那不一定是更高層的權(quán)限。在我們這里，有被稱為‘第零階’的記載，但那也是……第三紀(jì)元的舊事了?！毖粤T，紅方也發(fā)問道，“既然地門曾經(jīng)敞開，可有占到地界的消息？”
薩希爾這才從中回神，嘆了一聲，“因為地門打開，我確實進行了占算，原以為貴方提供的數(shù)值過于離奇，不可能有結(jié)果。但結(jié)果卻是——貴方所測算的魔體，已然不在地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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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獵和燭君事件累積下來的傷還沒有養(yǎng)好，青池迎來了人世的第一個七夜節(jié)。
按照舊歷，七夜節(jié)是新舊年中的“空白之日”，是一年初始的前一日，也是結(jié)束的后一日。作為“無歷之日”，此時很多事物的界限都會變得模糊。人間的靈氣和地下的冥氣都在這一日達到活躍的頂峰，在鬼族也被稱為返生節(jié)。
相比嚴(yán)陣以待的鬼族返生節(jié)，人間的七夜節(jié)更加熱鬧，是不分族群的狂歡共醉之日。魔族會燃著火把、叫囂著飛過半空，人類男女圍著篝火對歌對舞，相互試探，互訴衷腸。相傳在舊紀(jì)元，許多天神也會在趁著淡化的界限下凡，混入高歌隊伍一同享樂，并且慷慨地賜予信眾恩典，因此七夜節(jié)又被人類稱為“返恩日”。
或許是眾神藏在人間的緣故，此時的祈愿尤其容易被聽到，也更易實現(xiàn)。
西廷教部不會怠慢這樣的大祭典，中午就放了假。隨著傍晚的群星和祭火升起，一年一度的七夜節(ji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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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青池并無福享受靈山的返恩日。因為祈愿儀式的基礎(chǔ)是結(jié)緣，而她……不僅結(jié)緣失敗，還試圖解緣。
她望著滿山燈火，嘆了口氣。
路過的瑯皓以為她在感嘆節(jié)日氣氛低靡，搭話道?！敖衲昶咭构?jié)確實遠遜以往，規(guī)模和牲供都差了許多。據(jù)上界神諭，恰逢司非尊者正要和其圣侶解離。眾神也不敢觸霉頭，更不敢大肆慶祝。說來也可惜，那女仙的名位都不曾宣示，就要被解離了。”
“式微？”青池艱難地想起當(dāng)事人的糟糕脾性，想不到還有人愿意和他搭伴。至于九天諸神，也太過自以為是，那位大爺才不會在意旁人是否慶賀呢。“呵呵，這是好事啊，有何可惜？”
“自然可惜?！爆橉┙忉尩?，“世尊級上神不會回應(yīng)個體召喚，但僅在一種情況下除外。首生神女的語令是‘萬物應(yīng)緣’，因此允許任何一個個體，以自己的意愿與另一者相誓愿，也就是圣侶的最高形式。雖然沒有先例，但可以推測……得到世尊誓愿者，或許能共享其階位。”
共享階位？世尊位階不同諸神，幾與天地同壽。換作以往，青池或許覺得老子有點小虧。但剛剛經(jīng)歷燭君事件的青池聽到“共享”，連連搖頭。“我看未必。按照共享的雙向的原則，如果其中一方墮落幽冥，另一方豈不是也會跟著倒霉？”
尋常人少有這樣清奇的思路，瑯皓聞言一怔，佩服起來?！坝小览?。”自從銀夕中意了好友黎琊之后，瑯皓的苦悶無可抒發(fā)，腦洞在沉痛中日益拓展?！皳?jù)說八重天上一片寂靜。世尊或許怕對方無法忍受這種常年的孤寒，才會如此。啊，這是何等的境界啊。”
?。?？？青池只能在心里反駁：其他世尊是否清閑她不知道，式微就算了吧，那可是放假都不會放過工作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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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從山腰到山頂，一路掛起了蜿蜒的天燈，仿佛一條登天的明路。每一盞燈上會書寫著神位。信者在對應(yīng)的神位前許愿，燈火便會閃爍三次，表示上達天聽。
青池看著滿山燈火，仍有些不死心。一陣微風(fēng)浮動，她只覺福至心靈，從最底層的靈山地神開始，誠心誠意祈愿：
早日攢足棺材本，早日攢足棺材本，早日攢足棺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