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跟蹤
曾冊一路走來,東瞅瞅西看看,打聽著綢緞、瓷器、筆墨甚至是糧食、木炭的品類和價格。雖然他能夠從身體記憶中找到相關(guān)的情形,但終不如現(xiàn)場親自感受來得直接。走到南橫街時,看到一溜小食攤沿街排開,蒸騰的熱氣混合著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攤主們一邊手頭不停的忙碌,嘴里還不時吆喝叫在。進城置辦年貨的鄉(xiāng)民們?nèi)齼蓛傻販愒跀偳盎蛄⒒蚨?,貪婪地吞吃著美食??吹迷鴥圆挥芍蓖炭谒?p> 南橫街與大道把角處是一座兩層的木樓,大門上懸著“味美樓”的匾額。曾冊看這里已是街上的最高建筑了,于是就進門直接上了二樓。他揀了一處臨街的位子坐下,隨便點了兩樣小吃,要了壺熱茶推開半扇窗子向下看街景。一面思考著怎么去遼國尋親。
此時樓上還很冷清,把頭是樓板隔起的單間。單間中有人在吃喝說話。曾冊一直想著心事并未在意,可是單間里的人說話聲音越來越大,到后來像是起了爭執(zhí),吵鬧聲里還夾雜著嘭嘭拍打桌子的聲音。曾冊轉(zhuǎn)過頭望向那邊,忽然單間的門一下被推開。一個矮墩的漢子從里面走出來。他被皮袍裹著的身體像樹樁般結(jié)實,手上還拎了個大皮帽子,臉色如紫銅一般,最特別的是漢子的頭頂被剃光,四周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
“契丹人。”
曾冊穿越過來還是第一次見到契丹人的古怪發(fā)型。那名契丹漢子走出兩步又回頭指著單間說:“三天后我們就走,若是不聽我的就乖乖把貨帶回汴梁吧?!?p> 說完他就咚咚地下樓去了。曾冊猜想單間里的人或許跟董立說的商隊成員,于是就側(cè)耳聽里面的動靜??善珕伍g里面的人一直不說話,只聽到嘆氣聲與喝酒聲。曾冊經(jīng)不住有些焦急,忽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三郎,別喝了?!?p> 一個聲音回答道:“別管我,我心里憋屈的緊。”
蒼老的聲音道:“這事還得三郎拿主意?!?p> 年輕的聲音叫道:“不給他們,就不能讓韃子如意?!?p> 蒼老的聲音道:“那……我們就虧慘了?!?p> 年輕聲音道:“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信還全是韃子的了?!?p> 單間里又是沉默,只傳出吃喝的聲音。曾冊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總想弄個究竟,只好枯坐在那里看街景,品冷茶。等到后來單間里也還是這些不咸不淡的話,氣得曾冊真想走進去打聽一番。
好容易單間里的人結(jié)束了啞巴飯局,三個人依次從單間里走出。走在前面的是一小小伙子,眉目恭順,一望便知是個伙計隨從之類。一個是位中年人,面目清瘦蒼老,皮膚黝黑,一副飽經(jīng)風霜的樣子。最后出來的是個青年,模樣周正臉色通紅,腳下還有點發(fā)飄。三人下了樓,曾冊從樓上看見那青年要自己逛逛。中年人只好叫小伙跟上青年。曾冊見狀忙付過帳快步下樓跟在青年身后。
在酒樓上耽擱的時間太長了,曾冊走上街頭時天光已經(jīng)暗了下來。但與曾冊穿越過來的第一個夜晚相比,這里可謂是華燈初上了。沿街店鋪都挑起了薄紙糊的燈籠,雖不比后世那般明亮,也裝點的街市一片繁華。前面那個青年一路走走停停,也像曾冊下午時分一般看見什么新鮮的就停下來問問看看。跟在他身后的那個小伙分明是個跟班,亦步亦趨地跟著走,也不敢多言語。
曾冊跟著他們一路來到了北橫街,這里明顯比別的地方明亮熱鬧。店鋪門首掛著“說書”字樣的燈籠,隔著門都能聽見屋里說書人鏗鏘的嗓音。也有門首懸掛著“唱曲”的燈籠,婉轉(zhuǎn)的琵琶聲和女子的歌聲也傳到了街上。也有單單一個“浴”字的,門前立著的小廝肩搭布巾客氣地招攬生意。
前面那青年走到那些門前都要駐足停留一下,只聽上兩句就搖頭對身邊小伙說句什么,然后再揚長朝前走。前面是個寬敞的大門,兩串紅粉色的燈籠上面只字未寫,但門口一個濃妝艷抹的半老徐娘手揚絲帕就成了招牌。那青年稍一駐足,就被絲帕婦人說動了心思,帶著小伙跨步進了大門。
曾冊這個郁悶,他猜這個青年應(yīng)該是董立說的那個商隊的主事,本想跟著他找個機會搭訕搭訕,最好能跟人家一起過境遼國。從下午到晚上,足足耗了兩個時辰,沒想這小子一頭扎進溫柔鄉(xiāng)。自己即便跟進去也是各玩各的,沒機會湊到一起。曾冊無奈地嘆了口氣轉(zhuǎn)身就走,他想著去南橫街給客棧里的快腳帶些好吃食回去。
曾冊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后響起人聲。有兩個女聲爭著說道:“大官人一路勞頓,叫丫頭們給松松筋骨也是好的?!薄熬褪蔷褪牵@冰天雪地的,被窩里冰涼的很。叫丫頭們暖暖被窩吧。大官人家財萬貫,可不是吃苦的人呢……”
只聽那青年不耐煩的道:“算啦算啦,你這里全是腌臜貨,我在汴梁城里胡人粉頭都看膩了,沒有韃子粉頭休要留我?!?p> 曾冊聽了心里好笑:尼瑪,這是讓韃子氣昏了頭了,嫖娼還滿腔的民族仇恨呢。
曾冊下意識的轉(zhuǎn)身,看見那青年掙脫了婦人的拉扯,帶著小伙繼續(xù)往前走。曾冊便覺得自己還有機會,也不遠不近地繼續(xù)跟蹤。
再向前街面上的燈光暗淡了,人卻并沒見少。前面的一個店鋪門首上并未懸掛燈籠,一扇半開的大門里面透出燈光來。嘈雜的吆喝聲沖門而出。曾冊見那青年進門,便毫不遲疑地跟了進去。
別聽里面的動靜大,可廳堂里人并不是很多。八九個粗漢圍著兩張桌子眼睛都瞪得銅鈴一般,不斷粗著脖子大聲喊叫著。兩張桌子跟前各點了四盞油燈,跟前還燒著兩個炭盆。那青年已經(jīng)站在一張桌子跟前伸著脖子朝桌上張望。
曾冊走到他身邊一看,原來是擲骰子賭博。只見一個精瘦的男子頭包布巾,身著窄袖袍子。將一粒骰子展示過后放入骰盅,然后右手用力搖動,只聽骰盅里滴溜溜響,然后猛地將骰忠扣在桌面上。然后莊家伸手道:“客官下注。”
圍在桌前的大都是些窮漢,不少人衣服上都打著補丁,個個臉色黝黑皮膚粗糙。他們彼此爭吵著押大押小,最后一名漢子手抖抖地摸出一把銅錢,數(shù)了又數(shù)將五枚銅錢放在了桌子上,叫道:“買大?!?p> 跟著又有幾名漢子下了注,押大押小的都有。莊家又向眾人詢問了一遍,然后揭開了骰盅。骰子向上的正面是五點。買大的那個漢子頓時喜笑顏開地收了贏得的錢。跟著莊家又開始搖骰子。
青年只看了一會就道:“無趣?!?p> 他轉(zhuǎn)身正要走,一名伙計早就笑咪咪地站在他跟前道:“這哪里是大官人耍的地方。請跟小的到后面來?!?p> 青年打量了伙計一眼就跟著伙計從側(cè)門進去。曾冊當然緊跟著往里走。后面一進院子正中的房里亮著燈。伙計掀起門簾請青年進去,見曾冊也跟著要進,于是問道:“官人可是一起的?”
曾冊隔著門朝青年拱手道:“小可初來此地,請問能否跟兄臺結(jié)伴玩耍?”
那青年敞亮地揮手道:“進來便是?!?p> 青年進了門就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跟著有小廝端著炭盆酒水點心進門布置。曾冊見中間擺著張桌子,上面放著骰盅骰子之類的賭博器具。他裝作好奇的樣子,把那些東西檢查了一遍,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
曾冊一邊檢查一邊跟青年搭訕道:“兄長是大地方來的吧?”
青年笑道:“小官人如何看出來的?”
曾冊道:“兄臺舉止大度,氣質(zhì)不凡,走在街市上誰還看不出來?哪像我這農(nóng)村來的沒見過世面?!?p> 青年被捧得眉眼間全是笑意道:“老弟有眼力,我從開封來,行商路經(jīng)此地。”
曾冊裝作吃驚地問道:“開封府,聽說那里可是富的很,路面都是金銀鋪成的。我正想跑去看看熱鬧呢?!?p> 青年被曾冊逗得哈哈大笑起來,朝一邊的小伙道:“你聽聽,他說的是甚話。街面上有金銀我們還來這邊做甚?!?p> 曾冊故作驚訝地問:“不是嗎,我村的郭二郎從汴梁回來說的。我剛分了家產(chǎn),不想種田,打算賣了田產(chǎn)去開封耍子。兄臺可愿帶我去開封?!?p> 青年笑著道:“似你這般見識還是在家務(wù)農(nóng)的好些,開封富庶不假,可魚龍混雜,怕你老弟消受不起呢?!?p> 曾冊認真地道:“我識文斷字,私塾先生夸我聰明的很呢。我田產(chǎn)才賣掉,身上有的是銀錢。我也要到開封去賺錢,花上半年賺上萬貫就行?!?p> 青年被逗得大笑不已,指著曾冊對小伙說:“他要半年掙下萬貫……”
木訥的小伙也笑著道:“小官人說夢話哩?!?p> PS:新人新書,請多支持,拜求推薦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