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沒里安的煩惱
南岸的三個同伴聽見立即跑到了冰河對面。只見八名宋軍過來也不追趕他們,只是俯身牽起牛的韁繩轉(zhuǎn)身就走。漢子見宋軍不追,就挑釁地叫道:“你們是哪里的官軍?”
為首的官軍竟然回頭朗聲答道:“定州軍?!?p> 漢子跳腳嚷道:“這里是易州地界,定州的怎的能劫我?”
漢子的話引來八名官軍一片笑聲。
此時易州城中的“四方食坊”的后院里靠東有一排客房,廊下挑起了燈籠,但亮著燈的客房卻沒有幾間。院里有幾個來回傳菜遞酒的伙計大都無所事事地縮在廚房門口說著閑話,眼睛卻不敢離開亮燈的房間,只待客人招呼就要迅速過去。
在這排客房最靠里面的一個寬敞客房中,一張桌上坐了四個人。精瘦的田喬對面三個精壯的漢子。當(dāng)中一人身材高大,眉粗如帚,眼若銅鈴,腮下黑須濃密。田喬只知道這大漢的綽號叫醉金剛。他右手的是個中等身材,臉長眉短,額頭上皺紋很深,一臉愁苦相。剛才他自報家門叫鬼見愁。金剛左邊的人身寬體胖,光頭上已經(jīng)長起半寸高的黑發(fā)。此人蒜頭鼻金魚眼,自稱笑面僧。
桌上擺的盡是些整雞大肉,五斤裝的酒壇在窗抬墩了四個。桌上四人酒碗都滿著。笑面僧的臉已經(jīng)泛起紅光。醉金剛白眼仁上也暴起了紅紅的血絲。田喬笑著一再勸酒勸菜。自己則不敢多喝。他的酒量有限,怕多喝誤了東家的正事。
醉金剛?cè)齻€剛才好一陣風(fēng)卷殘云,此刻已吃得肚脹如鼓。他打了個又長又響的飽嗝問田喬:“大官人喚俺幾個來可有甚事要做的?”
田喬笑道:“不急不急,幾位好漢再飲幾碗,這廂備的多呢。”
笑面僧道:“大官人莫笑,俺們這些人現(xiàn)在還清楚,吃到醉了就甚事不曉。那時官人說也白說了?!?p> 三人一齊哈哈哈笑起來。醉金剛笑罷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起身就將棉袍脫下,直接打了赤膊,露出身上橫七豎八的幾處疤痕。他大叫了聲:“啊呀爽快。官人說來,莫要像和尚說的醉了就不省事了?!?p> 干瘦的田喬手捻胡須道:“老夫托咐的擔(dān)著牢獄的干系?!?p> 三人聽罷彼此相視,爾后齊聲大笑。醉金剛道:“官人既能找到俺們,也多少知道些個底細(xì)吧?俺們幾個做的就是刀頭舔血的勾當(dāng),哪里還怕甚牢獄?”
笑面僧道:“官人可曉得,俺幾個怎的在此處耍子,無非是大宋差役來了俺們跑到遼國去,遼國差役追來,俺們就回大宋。牢獄豈能關(guān)得住俺們?”
田喬點點頭問:“幾位好漢手下有多少人?若遇上官軍敢殺他一陣么?”
醉金剛擂著厚實的胸膛道:“俺們有三四十兄弟,都是些百戰(zhàn)好漢,來個幾十號官軍,俺們?nèi)疾粦?。砍翻了便是?!?p> 田喬問:“敢問好漢,平時在何處落腳?“
醉金剛才要說話,鬼見愁突然哼了一聲道:“這也問得?你這官人好不省事?!?p> 田喬也不惱,笑道:“老夫有批貨要送到遼國去,不知能否請動好漢們?”
笑面僧道:“官人這是要我們做保鏢么?”
田喬點點頭。醉金剛啪啪地拍著桌子道:“這有何難,交給俺們便是。保證送過境去?!?p> 田喬問:“貨很多,二三十輛牛車。”
三人彼此交換了眼色。醉金剛依舊擂著胸脯道:“也不算個甚?!?p> 醉金剛說罷滿飲一碗酒,提過酒壇倒得酒水四濺。田喬等他放下酒壇又問:“好漢以前也曾送貨過去?”
三人又一起哈哈笑了一回道:“不然俺們吃喝哪里來的?”
田喬問:“半途遇上官軍,好漢們?nèi)绾螒?yīng)對?”
醉金剛干脆地說:“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跑。有甚難的。”
鬼見愁瞪了他一眼,轉(zhuǎn)向田喬道:事情難有固定的,總要看官人出的錢數(shù)。俺們掙的就是賣命錢。“
田喬笑著答:“好漢說的是?!?p> 田喬接著就問起了三人經(jīng)歷的趣事。醉金剛和笑面僧二人如數(shù)家珍般把他們的英雄壯舉說了個遍,只是鬼見愁話少些。二更鼓響起時,窗臺上的酒壇只剩下一只。金剛真的醉了,笑面僧臉如豬肝。田喬喚來伙計結(jié)了酒錢,又往鬼見愁手上放了二兩銀子才起身離開。
就在田喬宴請醉金剛的同時,在易水臺的雅間里,沒里安也在等人。桌上已經(jīng)擺了些精致的糕點和干鮮果品??伤埖目腿诉€一直沒有來。沒里安煩躁地在屋里踱著步。
一切有如夢境一般。幾天前,沒里安還一帆風(fēng)順。他接待了遼國固安防御使馮渥,不但迎來送往,牽線搭橋,還送給了他黃金珍珠。生意上他散布假消息,騙了大宋幾個商隊的貨物,眼看要大發(fā)一筆。結(jié)果一夜之間,他的勘合丟了。
對于沒里安來說,丟一些錢財?shù)故切∈?,如果不能趕快回到涿州那對于他來說科簡直是災(zāi)難性的。沒里安的商隊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身后還有一個老板,那就是遼國涿州防御使皮雄。每次來大宋經(jīng)商時,皮雄都給錢給貨。一切往來運營都由沒里安的商隊完成。每次交易完后,他就會拿出四成純利交給皮雄??山衲甑男蝿萦辛诵┳兓?,不知道為什么,皮雄要他籌備比往年多一倍的財帛。沒里安萬般無奈才想出了散布榷場不開的招數(shù)。
可自從勘合一丟,沒里安如同從船上失足跌入水中一般,他這才發(fā)現(xiàn)那塊小小的木牌竟能讓他的命運番轉(zhuǎn)過來。他不但沒辦法完成皮雄的番倍要求,一旦涿州榷場開不成,耽誤了幽州的王公,甚至是皇室的過節(jié)那他的禍可就闖大了。
沒里安現(xiàn)在還清晰的記得那日早晨,他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客棧,進(jìn)屋倒頭便睡。睡前他還吩咐仆人烏蘇午飯前叫醒他,給馮將軍餞行。結(jié)果馮將軍才一醒來就急奔州府去了。不一刻客棧就被官軍圍了個嚴(yán)實。官軍挨個搜檢。在官軍搜檢的時候,馮將軍告訴沒里安暗格里的東西丟了,讓沒里安也回屋看一看。沒里安打開暗格一看,他當(dāng)時差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著官軍忙碌,馮將軍和沒里安一起回想著賭坊里的瘋狂一夜,雖然記憶的碎片被酒精侵蝕了不少,但二人還是還原了那晚的大致橋段。兩人都覺得那少年很古怪,但失竊的事應(yīng)該與他無關(guān)。馮將軍說自己丟的東西事干重大,寧可錯殺了也不能放過。后來他又跑去跟官軍里的一名書吏耳語了一番。
以后沒里安再也沒有心思關(guān)心其他事情了。至于馮將軍什么時候走的,他怎么能搬得動大宋官軍他都來不及琢磨。說實話,在遼國的時候他并不認(rèn)識這個馮將軍,若不是皮雄派人來打招呼,即使是在易州街頭撞上馮將軍他也不認(rèn)識。沒辦法,他必須全力以赴自救了。
沒里安不惜花錢想從易州官軍打開個門路,想請一隊官軍把他的商隊護(hù)送出境,只要商隊進(jìn)入遼國境內(nèi),沒里安就算渡過一劫。沒里安已經(jīng)喂熟了的官軍軍官們一開始還滿口答應(yīng)。但一聽說他是整個商隊浩浩蕩蕩地過境,誰也沒有那么大的膽子。這特么就是公開武裝走私。那軍官反悔了,給多少錢也不干。
就在沒里安焦頭爛額時,從開封來的馮掌柜找上門來,一進(jìn)門滿臉哭喪相,稱他們走投無路了,整個商隊停在易州挑廢太高,思來想去答應(yīng)沒里安的條件。馮掌柜問沒里安什么時候能收他們的貨。
此事要放在三天前,沒里安會高興的跳起來??墒强焙弦粊G他吃下再多的貨也沒辦法送到涿州榷場去。沒里安當(dāng)然不會讓馮掌柜知道自己的底細(xì)。他告訴馮掌柜,眼下自己還有些事情在易州沒有處理完,所以延后了回去的日子。他還裝腔作勢地夸獎馮掌柜識實務(wù),能變通,是個經(jīng)商的料。最后他還沒忘敲詐一番,要馮掌柜在他以前出價的基礎(chǔ)上再多讓一些利。
馮掌柜只是聽了曾冊的主意才來找沒里安的,至于背后復(fù)雜的變化他卻絲毫不知。這倒也成了他的優(yōu)勢,不用表演不用裝。還真以為自己的貨物還要讓利,自然跟沒里安認(rèn)真的討價還價一番。無奈沒里安的口風(fēng)極嚴(yán),毫不退步。馮掌柜也只得悻悻地回了淶水。
已經(jīng)被逼進(jìn)死角的沒里安這才找來賬房田喬來商量。田喬的主意是花錢搞定榷務(wù)院簽押。結(jié)果田喬帶著銀子一去竟碰了一鼻子灰回來。
沒里安百思不得其解,難到大宋反腐倡廉取得決定性勝利了嗎,怎么一夜之間上上下下廉潔的不行不行的。簡直沒了他沒里安的活路。用官軍押運走私、賄賂榷務(wù)院簽押的路子被堵死后,沒里安草原人的脾氣上來,想直接帶著偌大車隊冒險偷越邊境。田喬聽了苦苦勸他,萬一被官軍半路拿下,豈不是血本無歸。此事萬萬做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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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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