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饑餓的人們南下
就在曾冊他們以為完全掌控了局勢的時候，大帳外面忽然人聲再次亂起，曾冊他們透過帳門向外望去，只見一隊隊的士兵列隊前來，他們步伐一致，手提刀槍，在撒合親信的指揮下將大帳圍起。
外面的軍官高聲喝令：“里面的人都出來，否則格殺勿論?！?p> 曾冊拎了拎撒合的脖領(lǐng)道：“王爺叫他們退下，大家坐下來好好談?wù)劙??！?p> 沒想到撒合是個倔老頭，脖子梗得倍直，兩眼直瞪著曾冊就是不肯發(fā)話。這時門外走進來一位老將軍，他站在門口看清了帳內(nèi)的情形指著曾冊吼道：“快把王爺放開，否則外面的軍士就殺進來”
喬楚見這廝也忒猖狂了些，邁步就往帳門口去。那將軍立即退出帳外，他身后一隊士兵立即挺矛指向帳門口處。密密麻麻的矛尖閃著森冷的寒芒。這些陣勢哪里攔得住喬楚，他順手抄起一桿長矛才要沖殺出去，忽聽身后的也哲叫一聲，然后說了一串話。跟著帳內(nèi)的家頭們也紛紛叫嚷著，分說著，他們朝外面的那些兵情緒激動，嗓音凄厲，連說帶比劃著，情形十分古怪。但見堵在帳門外的那些長矛猶豫著慢慢垂下。
也哲繼續(xù)叫嚷著沖向帳外，他的身后跟著那群家頭，個個如也哲一般無所車畏懼，義無返顧。只見他們所到之處，士兵紛紛垂下了刀槍，頭也垂下，緩緩向后退去。很快這十來個家頭們都已經(jīng)走出了大帳，他們很快就把外面的嘈雜聲音壓了下去。那位將軍也被一名家頭打翻在地，控制了起來。接著也哲就在帳外向士卒們嘰哩咕嚕地說了一大通。
曾冊他們?nèi)齻€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都彼此用目光詢問著：什么情況？曾冊看撒合時，只見他開始還硬梗著脖子，可越到后來脖子就越軟，聽著外面也哲的演講，撒合的臉色竟然變得霎白，曾冊都能感受到他顫抖。
肖五子性子也急，一把拉過通譯問：“這，這都什么情況，他們在說什么？”
通譯也被眼前急轉(zhuǎn)直下的形勢鬧得有點迷糊，他努力理了理思路說：剛才是也哲看到門口有兩個士兵是他們也哲家族的青年，也哲就叫他們放下長矛。跟著那些家頭都認出了自己家族的人，都喊著他們的名字要他們放下刀槍。結(jié)果他們這些家頭就成功地擠出了大帳。
也哲現(xiàn)在正在告訴外面的士兵，他們的家人正在挨餓，家頭們來和王爺商量用馬換糧救人的事，要他們不能自相殘殺。如果今天商量不出個結(jié)果，他們的家人都會被餓死。他說家族從小把他們養(yǎng)大，他們應(yīng)該為家族著想，為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著想。
通譯把大概的情況剛剛簡略說完，外面忽然又傳來了哭聲，接著是乒乒乓乓刀槍落地的聲音。曾冊他們仔細傾聽，發(fā)現(xiàn)是也哲在哭，跟著就有很多人都跟著哭。很快哭聲傳染到了外面的軍隊中。曾冊這下樂了，他都不用翻譯，只看撒合的臉色就能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曾冊想，這會應(yīng)該把撒合拉出去，叫喬楚、肖五子還有也哲他們一起領(lǐng)頭喊口號：“打土豪，分糧食，我們要吃飯，我們不要戰(zhàn)爭……”
這么一整，乙室部妥妥的就成了送馬急先鋒，他們就像星星之火，很快就會燃遍草原災(zāi)區(qū)。曾冊正想跟通譯好好談下，外面的也哲率領(lǐng)眾人又回到了大帳中，十幾個家頭個個神情沖動，臉色漲紅，眼睛冒火，他們一齊走向撒合。曾冊看見撒合恐懼地向后退，想躲到曾冊身后。但也哲他們剛走到撒合跟前就齊刷刷地跪了一地。也哲咚咚咚連磕了三個響頭后，挺直上身郎聲說著，他邊說淚水邊順著臉頰流淌，聲音哽咽，神情莊重。
曾冊看向通譯，通譯連忙跑到他跟前，幾乎是同聲傳譯般把也哲的話翻譯出來：大王，我們這些家族一起為部落供奉錢糧，輸送戰(zhàn)士，有了征戰(zhàn)，所有人全都共同出力，沒有我們這家族出力就沒有乙室部的存在。剛剛這場敗仗沒帶回什么糧食布匹，反倒填進去家族那么多好兒郎。現(xiàn)在家族全靠用馬換些糧食，偏偏那個朝廷不管我們的死活，硬把換糧食的馬都扣下。我們懇求大王向朝廷，向皇上申訴，要么朝廷給我們送糧食，要么就放那些馬去換糧。我們要活下去。
曾冊早就松開了撒合，只見老頭子卷曲的胡子抖動著，他的眼神閃爍，他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沙啞著聲音說了一通話：你們都起來吧，我答應(yīng)你們就是。我這就叫書記官寫奏折，我還要去找北院大王，叫他也替咱們說話。你們都起來吧。
也折哲他們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便都相互攙扶著起了身。出人意料的是他們一齊來到曾冊跟前，望著曾冊又一齊跪下。曾冊唬得連忙進去扶，還喊來喬楚和肖五子一起往起攙人。一通忙亂間，曾冊瞥見撒合怨毒地看著他。
曾冊他們當(dāng)天就離開了七海子，在距離最近的一個家族過夜。家頭們誰也沒舍得走，就都留在那里過夜，又是半夜的歡唱，半夜的暢飲。不過這次曾冊他們帶去的酒已經(jīng)喝完，曾冊他們只能跟著喝奶酒，雖然酒味讓曾冊他們有些不適應(yīng)，但隨著酒精發(fā)力喝什么都是一個味道了。曾冊又被這家的姑娘們抱了個夠。曾冊沒有再唱新哥，并非他記不得，而是讓草原上的人盡可能多的聽他的原版，盡可能廣泛的傳播出去。以后逍遙男的大名將隨著這些歌曲在草原上唱成傳奇。
曾冊他們還要趕往迭剌部，也哲他們派了熟悉的人護送前往。曾冊憑借他的草原歌曲加上豪放的酒量再一次成功的發(fā)動了牧民群眾。他們一行所到之處，都會響起《天堂》、《美麗的草原我的家》和《鴻雁》的歌聲，跟著就會喊起“我們要活下去，我們要糧食！”的吼聲。要說起來，迭剌部的王爺比撒合強得多，他根本沒等到牧民逼宮，就主動去北院大王耶律敵魯處訴苦。聽說他還主動找了幾個受災(zāi)嚴重的部落頭領(lǐng)一起聯(lián)名給皇上上書，逼迫朝廷放馬換糧。
曾冊他們這一圈走下來，把馬隊帶的全部禮品都留給了各部的家頭。家頭們也沒讓他們空手而回，紛紛把家族里收藏的皮貨、寶石送給曾冊做交換。曾冊開始還想推辭，后來通譯說草原人的禮物切莫推辭，他們既然懇拿出來就不絕不會再收回，而且他們把拒絕禮物視為遭受侮辱。曾冊只好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在曾冊他們巡游草原之際，遼國的朝廷上下已經(jīng)吵翻了天。一派是以永興王耶律賢、南院大王耶律斜軫、北樞密使耶律屋質(zhì)等人為首的人紛紛上書，甚至闖進宮帳與皇上和太平王分說，強烈要求禁止用馬換糧。耶律斜軫說用馬換糧無異于是飲鴆止渴，早晚會讓宋國強大起來北犯遼國。當(dāng)下之急就是動用一切力量從幽云地區(qū)征調(diào)糧食送往災(zāi)區(qū)。他們這一派被稱為禁馬派。再有一派是以耶律敵魯為首的要求朝廷必須馬上放馬匹到宋國換糧，刻不容緩，否則北邊災(zāi)區(qū)的部落將損失慘重，幾十年都無法恢復(fù)。一旦北邊部落力量被消耗，將直接導(dǎo)致北邊室韋部的崛起。到那時遼國將面臨大宋和北邊室韋部的兩面夾擊，情況更加危急。他們這一派被稱為放馬派。
其實遼國此時還有第三派，那就是幽云地區(qū)的漢人，他們主張放馬，但同時要求加強南方軍力。實際上他們更偏向放馬派。主要原因是如果禁馬派占了上風(fēng)，那么幽云地區(qū)就會加大征糧力度。像韓家、高家、馬家等這些漢人官紳都是幽云地區(qū)的大地主，禁馬派會直接損害他們的利益。同時還由于他們的漢人身份，他們大都保持緘默。除了高勛不得不上書要求放馬，像韓家的人、馬家的人都閉嘴不言。
就在天順帝和太平王他們猶豫不決時，北邊的部落已經(jīng)被曾冊煽動起來了。以也哲家族為首，乙室部的牧民與迭剌部的牧民迅速串聯(lián)集結(jié)，他們很快匯集成十幾萬的人流，驅(qū)趕著瘦弱的牲口由北向南遷徙。那些面黃肌瘦的女人孩子隨著部族緩慢前行，他們每天晚上都要在陌生的地方宿營。朝廷派來的少量人馬試圖勸阻他們返回，阻止他們南下。但是求生的本能讓南下的牧民們突破了一道道的防線。
也哲自從在乙室部王帳外成功演講后，這家伙就像開了外掛一般，忽然間就開竅了，他像是個職業(yè)演講家一般，所有阻攔在他面前的官員士卒，只要給他五分鐘的時間，他就能用唾沫給人洗一遍臉，同時完成洗腦程序。那些官員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士卒被他說得痛哭流涕，丟下武器站到了人民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