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青給出的理由是:火車坐多了!日子過糊涂了!這不是剛想起來嘛。
群眾們的眼睛是雪亮的,因?yàn)樗麄兊贸龅慕Y(jié)論是:不知道受啥刺激了。
一個年也沒怎么樣就過去了,初六下午鄧女士把好吃的都打包,打算讓蘇青青兜著走。
“媽~!這也太過分了!”
“誰讓你不吃完了?!?p> “我下回來了再吃不行嘛!”
“堆這兒我看著煩!”
“那也不能連火腿都背著呀!”
“那我放哪兒?”
“你剁開放冰箱嘛!”
“拿啥剁?還是你背走吧?!?p> 蘇青青眼前一黑:難道我背走就能剁開了嗎?
“我那屋都裝滿了!你要是給我背這些,我就把半個屋給你快遞過來!”
“敢吶!揍的你輕!”
“那我不管,這些我肯定不背!”
鄧女士哄她:“背著吧,給你那些同事分分就沒了~!”
“不!特產(chǎn)都帶過了!”
“還有鄰居呢,鄰居還沒給過呢?!?p> “鄰居根本不認(rèn)識!”
鄧女士的臉就掛下來了:“不帶拉倒!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說是這么說,可是又開始往比較輕的包里塞飲料。蘇青青跟她搶,說:“這個為什么也要裝進(jìn)去?”
“誒呀~!路上就喝完了!”
“喝不完!還總得跑廁所!”
“跑什么廁所,帶著吧!”
“不帶!過安檢還得讓我打開喝呢,麻煩死了!”
于是鄧女士就把飲料都換成了水果。
蘇青青試著提了一下,險些提不動,譴責(zé)地看著鄧女士。鄧女士心虛地做個鬼臉說:“哪兒有那么沉——我?guī)湍懔噙M(jìn)去!”
胡說八道,你根本都進(jìn)不了站!
于是鄧女士往出拿東西,蘇青青再攔:“這個我要吃!那是牛肉干!”
把鄧女士煩死了:“毛病真多!那你自己收拾吧!”
所以蘇青青是拎了兩大包零食回的B市。
人潮儼然已經(jīng)回流了。多虧沒帶水果,包里的零食都被擠的稀碎,不知道有沒有破的。蘇青青好不容易才到了家。這回家里可有人氣了,過道里拉了繩子,已經(jīng)晾上了很多衣服。洗衣機(jī)還在隆隆地轉(zhuǎn)著。
蘇青青本來也打算洗洗床單被罩的,一看這架勢,覺得可以先不用洗了。
留神看時,主臥自然像是有人,連廚房隔斷和陽臺隔斷也都像有人的樣子,大次臥的門也又關(guān)上了。
要說住,分分鐘也就能給住滿了。
外面天分明還亮著,過道里已經(jīng)是漆黑一片,指著廁所昏黃微弱的燈光看路。空氣簡直潮濕的不得了,味道渾濁。
蘇青青早知道合租屋就是這樣的了,仍然覺得有點(diǎn)抑郁。明亮通透四門大開的時期過去了,這就是有人氣兒的代價。
進(jìn)了自己的房間,另是一番景象,恍惚兩個世界。
百十平方米之內(nèi),倒是有這許多的風(fēng)景。阿房宮賦中有云:“一日之內(nèi),一宮之間,而氣候不齊”。想來杜牧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是想不到如今我們在小小一戶人家里也能做成這種效果的。
生活條件也不知是更好了還是更差了。但生活本身一定是更復(fù)雜了。
開窗通會兒風(fēng),簡單擦擦,蘇青青就出去敲各位鄰居的門。
主臥里分明是有人的,之前蘇青青還聽見說話聲了,不知怎的一敲門,就假裝不在家。蘇青青敲煩了,對這家人有先入為主的壞印象。轉(zhuǎn)去敲大次臥的門,出來一個長得挺和善的大兄弟。聽說了是想加微信建群的事兒,大兄弟很配合地加了,還跟蘇青青聊了幾句:原來是和發(fā)小一起租的這房子,都在附近上班,朝九晚六,少有加班。蘇青青經(jīng)歷了馬桶事件,對這兩位看起來很正常合理的人類真是想舉著雙手雙腳表示歡迎!
然后問他:“主臥是不是有人?”
“有吧,洗衣機(jī)里是他家的衣服?!?p> “住的幾個人吶?”
“我就看見一個男的,不過你看掛的這些衣服——應(yīng)該是兩個人吧?!?p> “哦,那我再敲一下?!?p> 大兄弟把門開到最大,給蘇青青照著亮,蘇青青就過去敲門。
里面一定是聽得見的,然而到底還是又拖延了一下才給開了門。蘇青青看時,是一個瘦小偏矮的小子,頭略大,臉上很帶著幾分奸猾之氣——要是在醫(yī)院里遇到,蘇青青是絕對要不錯眼珠的盯著他去交費(fèi)的那種人。
那小子大喇喇地說:“怎么著?要建個群?”
“對,平時大家都要上班,萬一要是有點(diǎn)什么事兒,在群里說一下,比較方便?!?p> “哦。那行,加吧!”
“對了,之前交過一次電費(fèi)。那時候人不齊,就我和陽隔交了,后來陽隔也搬走了,你們覺得咱們現(xiàn)在交一下電費(fèi)好?還是等這點(diǎn)兒電用完了再交?我回來的時候看已經(jīng)差不多了。”
次臥的大兄弟已經(jīng)拿出手機(jī)打算給蘇青青轉(zhuǎn)賬了,主臥的小子卻嚷嚷著:“我們才剛搬進(jìn)來!”
蘇青青只好解釋:“嗯,知道。這邊兒的電都是先買了才能用的。我們年前只買了一點(diǎn)兒,現(xiàn)在大家都住進(jìn)來了,就用不了幾天了,所以才問的。如果現(xiàn)在不買的話,等完全沒電了再買也可以,但是有可能不那么及時,怕大家不太方便。”
主臥的小子就跑出去看電表,果然是沒剩下多少電了,還問:“還有30多度電,不夠用嗎?”
大兄弟先笑著說:“肯定不夠啊。才30多度,這么多人呢,一兩天就沒了——最多超不過3天。交點(diǎn)兒錢吧?!?p> 那小子就唉聲嘆氣地發(fā)牢騷,他的嗓子像薄的金屬片兒,說起話來刮著耳膜,一開口抵得過普通五個人,吵得很。
蘇青青受不了,放他跟次臥聊天,自己去敲其它的門。一時大家都出來了,發(fā)現(xiàn)是清一色的男人幫,除了蘇青青和新的陽隔。不然要變和尚廟了!蘇青青問起原來暗間的大姐,說是好像找了個包吃包住的工作,就搬走了。
蘇青青皺皺眉,包吃包住的,能有什么好工作?可是也無暇細(xì)想。一個個加了群,都要交電費(fèi)了,新來的暗間問:“你們這兒是按屋收的還是按人收的?”
這還真是個問題。蘇青青說:“看你們吧,我原來住的地方是按人收的。到這邊兒以后一直沒住滿,我們就先交了一點(diǎn)兒錢用著。但是現(xiàn)在他們也都搬走了。我是沒什么意見的,你們愿意怎么交就怎么交吧。”
于是一幫人在走道里七嘴八舌地商量起來了,說了得快有十分鐘,決定了先按著人頭收。每人交五十,看看能用多久。
蘇青青再問要不要大家輪換著繳費(fèi),也都沒什么意見,于是都把錢轉(zhuǎn)給了主臥,從他開始輪流繳費(fèi)。那小子收了錢只喊一聲:“我交完了?。 鞭D(zhuǎn)身就要走。蘇青青只好做惡人,說一句:“我們之前繳費(fèi)都在群里發(fā)一下截圖的?!?p> 有幾個人附和了,主臥只好撓撓頭,在群里發(fā)了張截圖。
蘇青青暗地里算了一下,錢就不太對,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墒侵耙呀?jīng)提醒過要發(fā)圖,再多說就有些像是針對他了,于是皺著眉思索。
次臥的大兄弟已經(jīng)在問了:“誒,兄弟,你那屋不是倆人嗎?”
“就這幾天!等她上班了就不在這兒了!”
蘇青青看看其他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但誰也沒說什么。于是她也不開口。
次臥的大兄弟滿臉意外,打著哈哈眼睜睜看著那小子晃回主臥去了。
別的人都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慢慢地也都各自回去了。
蘇青青隨大溜。想:到哪兒都是有人吃虧有人占便宜的吧?曾經(jīng)自己屋里同事不斷的時候,也只意意思思地多交了一個人的錢,當(dāng)時的鄰居們也未必高興,可是并沒有多難為自己。如今哪有底氣去說別人呢?既然大家都不反對,就先由他去罷了。
怎么知道過不了幾個小時,當(dāng)天晚上就后悔的腸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