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察到了噴在頸間的熱氣,趙紅玉回頭望去,卻險些與王守業(yè)‘撞’個滿嘴。
唬的急忙跳將起來,又羞又惱的嗔怪道:“王大哥,你怎么……怎么也不出個聲啊!”
就差了那么一絲絲……
這反射神經(jīng)也忒好了!
王守業(yè)頗為遺憾的站直了身子,想著再過幾日,也就任由自己肆意了,便嘿笑道:“這聞著味兒就出來了,光顧著流口水,那還顧得上出聲。”
趙紅玉嬌俏的白了他一眼,卻也沒再計較方才的事兒,一面轉身向院外行去,一面叮囑道:“你先洗洗手,我去廚房拿幾個饅頭。”
鬼指病的風潮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但束腰的風潮卻并未因此終結,反倒因為少了實用需求,翻新出各種花樣。
畢竟這行進間腰肢漫擺,可比原本那寬松的衣裳要養(yǎng)眼多了。
王守業(yè)隨口應了,直到那窈窕的身影出了院門,他才猛地想起了什么,急忙又追上去問道:“你母親可曾安頓好了,要不要我過去瞧瞧?”
“我娘昨晚兒有些暈船,這會兒正在跨院里歇息呢,有什么都等明兒再說吧?!?p> 原本從漷縣到京城,也就是半日的水路。
不過因上回漕丁們堵了通惠河口,近來通州境內的水路監(jiān)管極嚴,單是過驗糧樓就得花上半日光景。
所以趙紅玉的母親昨天乘船北上,到大通橋碼頭就已經(jīng)是夜半時分了,于是只好在城外住了一晚上。
卻說過不多時,趙紅玉就帶著幾個饅頭、三碟小菜去而復返。
將砂鍋雞湯擺在當中,配上早上端來的冰糖梨水,便是標準的四菜一湯了。
因曉得王守業(yè)口重,那雞湯里狠放了些茱萸,直吃的他大汗淋漓暢快不已。
風卷殘云一般,掃蕩了個七七八八,王守業(yè)回頭見紅玉還伏在茶幾,細瞧張居正送來的奏疏,便起身自顧自的收拾起了杯盤碗筷。
不過他這一起身,還是驚動了趙紅玉,急忙上前接手,麻利歸置著桌上的殘局,同時贊道:“聽說這位張?zhí)朗呛擦衷簩W士?文章書法果然都是極好的?!?p> 那是自然!
畢竟是張居正嘛。
不過……
王守業(yè)可不愿意在自己女人面前,對別的男人大加稱贊,于是正色道:“就是內容上還稍顯單薄了些,我剛才幫他潤色了潤色,下午你謄抄一份,咱再給他送回去。”
趙紅玉掩嘴一笑,顯然是看出了王守業(yè)的刻意顯擺,但也依舊沒有說破。
將碗筷收拾齊整,送到廚房之后——這府里專門雇了人,自然無需她再洗漱——她就回來幫著一筆一劃的謄抄著,王守業(yè)刪改后的奏疏。
約莫是被張居正的字給震住了,她這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也是前所未有的慢。
一直到第二天,王守業(yè)主動去拜會趙母時,那封回信才算是謄抄好。。
于是王守業(yè)立刻命人送去了張居正府上。
結果當天晚上,就又收到了張居正的回信,內中除了把遣詞造句更正了一番,還針對王守業(yè)新提出的思路,羅列了十幾條問題。
王守業(yè)只好搜腸刮肚的解答。
如此三易其稿,兩人這才算是達成了統(tǒng)一意見。
而經(jīng)這一番交流,王守業(yè)也隱隱猜到,張居正除了對事情本身感興趣之外,似乎對新衙門也頗有些想法。
考慮到他是徐階最信重的學生,消息之靈通,原非是一般人可比……
這新衙門怕不會隸屬于廠衛(wèi)系統(tǒng)!
否則縱使張居正自己愿意,一心要把他培養(yǎng)成接班人的徐階,也絕不會允許他從清貴至極的翰林院,攪到廠衛(wèi)這潭渾水里。
嘖~
這到底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朝廷重視新衙門,屆時權柄自然不會小。
可既然是文武同衙,那衙門的最高領導毫無疑問會是個文官,這也就意味著,自己最多能混成個副手。
唉~
職場天花板真是無處不在啊!
算了,眼下想這些也是無用,還是專心把納妾的事兒搞定吧。
…………
九月初六,宜嫁娶。
大市東街某個不起眼的胡同里,隨著鞭炮聲劈哩啪啦響成一片,四人抬的杏色軟轎,便顫巍巍的停在了王家門外。
葛長風的三姨太點了火盆,高世良的婆娘頭前引路,身披杏色嫁衣的趙紅玉,先是跨過了門檻,又跨過了火盆。
拜天地、拜高堂什么的,都是按著娶妻的流程走,但最后的夫妻對拜,王守業(yè)卻是直挺挺的站著,任由趙紅玉在身前盈盈拜倒。
隨后自是大排宴宴。
畢竟是納妾不是娶妻,除了子字顆四人組悉數(shù)到齊,那有些身份的東廠領導們,都只是差人送了一份喜錢。
不過這樣也好,省得像當初在嚴府一樣,被他們灌個爛醉,耽擱了今兒的良辰吉日。
陪柳泉等人吃了幾杯,覺著稍有些醉意了,王守業(yè)就詳作酒力不濟,搖搖晃晃的回了后院——因骨粉生意賺了不老少,所以李家父子買的是座二進小院。
推門進了洞房,就見紅燭映照下,趙紅玉正端坐在灑滿了‘棗生桂子’的喜床。
那身杏色吉服,雖一切都仿照正派吉服,但因顏色差了些,生生就少了應有的喜慶感。
而且近些日子見慣了她那楊柳蠻腰,這驟然間又被松垮垮蓋住,真是怎么瞧怎么別扭。
王守業(yè)乘著酒興,自芙蓉帳上扯下半邊勾系用的融繩,就待伸手攏在紅玉腰間。
熟料那春帳緩緩垂下,卻讓趙紅玉誤以為他猴急,當下忙往旁邊閃了閃,羞臊道:“王……老爺,總也該先把蓋頭挑了?!?p> 也是。
左右都是要剝開的,現(xiàn)在還拴她作甚?
王守業(yè)丟開那融繩,自桌上拿起喜秤,上前輕輕挑開那杏色蓋頭。
許是涂了脂粉的過,趙紅玉眉間再無一絲英氣,滿滿的都是嬌媚可人兒。
王守業(yè)于是忙又把那合巹酒取了來,勾住玉骨冰肌的腕子,咕嘟嘟灌了下去。
紅玉羊羔也似的往后縮著,怯聲道:“老爺把……把燈也吹了吧?!?p> “那怎么成,我得瞧仔細些!”
“那……那……”
有詩云曰:
綠樹屯云醾碧波,水云鄉(xiāng)里寄吟窩。
蟬鳴葉底聲調瑟,魚躍波間影弄梭。
——明·陳志敬《題榕灣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