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午,三人重返大堤,朔風更加凜冽,天依舊陰沉。地上凍了一層薄冰,像烤焦的烤地瓜表層硬實里面松軟。雖然是下午,天氣依然冷的要命。
站在大堤的道口上,辛大明左右回顧一下,回過頭來,“真是一個五岔口啊!幸虧白天來,晚上來的話還不把我的魂魄攝去?”
竇立勇習慣了辛大明的玩笑,并沒有嘲諷之意,看著辛大明哈哈笑起來。
貝小藝忍不住“格格”笑起來,最厲害的幽默必須一本正經(jīng),一下就能把人的笑點點燃。
三人依舊沿著中路下去,斜坡上沒有多少雪,只是一層和草根凍在一起的薄冰,薄冰下面是鐵一樣硬的凍土。
貝小藝還沉在辛隊的幽默里,冷不丁腳下一滑,眼看著要滑倒,辛大明一雙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貝小藝臉一紅,偷偷看了看這個傳說中的神探,剛毅的臉廓,堅定的眼神,心中生出一絲暖意。
她不禁想起關于辛隊個人的一些說法,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來。
來到大堤下面的田野,浮雪被風刮起,走在上面像踏浪而行,心情奇妙舒暢,貝小藝好想狂奔或者優(yōu)雅的慢行;又像走上一個腳下煙霧彌漫的舞臺,聚光燈下自己變成舞臺的焦點。
三行人跡和那行豬腳印因為浮雪的原因略有模糊。想起昨天對中路印跡的分析,貝小藝特地觀察了豬腳印和第二行腳印的關聯(lián),豬跑的路線并不是完全的直線,而是隨機隔上5-6米就會稍微拐一下,第二行腳印基本都是踩著豬腳印跑的。
如果不是古玳觀察仔細,這幾行腳印雜亂的攪在一起,自己無論如何看不出其中的名堂。辛隊這人真有點怪,他一定早就看出端倪就是不說。
三人小心翼翼的沿著上次大家走過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壩石堆和那個墳頭走去。
壩石堆、孤墳、發(fā)暗的血跡、散落的羊屎蛋兒、從壩石的空隙里吹出來的時有時無的各種怪聲,稍遠處的破揚水站有一個窗戶大開,像一只詭異的眼睛。
貝小藝特意看了看緊挨著揚水站的那座小屋,那座“李鬼子”死前的小屋,一大一小兩座破敗的建筑像一個面目丑陋的老婦牽著一個目光無神的孩子。貝小藝只覺眼前凄涼落寞心中驚悚不安。
辛大明對于眼前的情形,沒有任何感覺,他已經(jīng)清空了昨天對案情的認識,重新審視現(xiàn)場。
他先是看了看那座孤墳,然后向離孤墳最近的壩石堆走去,壩石堆比墳頭高出約1米,無疑成了一堵?lián)躏L的墻,所以墳頭周圍沒有多少積雪,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子依舊在地上靜靜的躺著,染上血跡的石子發(fā)黑更加醒目。
辛大明沒有再去觀察,第一次來的時候現(xiàn)場已經(jīng)印刻在腦子里,甚至有塊類似正三角形的石子他都能記得在哪個位置。唯一沒有仔細察看的就是這座壩石堆。
忽然他的目光盯著壩石堆的上面不動。貝小藝也看到了,那座壩石堆雖然被厚厚的雪覆蓋的嚴嚴實實,但壩石堆中間上面,雪的顏色發(fā)黑,好像下面有什么東西。
辛大明走過去,用手輕輕的剝開浮雪,漸漸的露出一個編織袋,上面有的地方結著一層薄冰,有一片殘缺的樹葉凍結在編織袋的凹陷處,袋口用一根紅色的塑料繩子牢牢的系著。貝小藝心忽然跳了起來。
辛大明不緊不慢的提起袋子,解開繩子向里一看,是幾塊舊的青磚。他從袋里拿出一塊仔細看著,磚面坑坑點點,棱角破損,比普通的磚要大一倍。這是一種早年生產(chǎn)的磚頭非常堅硬,現(xiàn)在磚廠一般只生產(chǎn)紅磚。
“風幫了我們的忙,浮雪變薄,這才發(fā)現(xiàn)壩石堆的凹處竟然有一袋磚。第一次來的時候根本不可能發(fā)現(xiàn)?!毙链竺魉闹墉h(huán)視著。
“這……袋磚恰好放在三塊壩石的圍成的凹處,雪蓋的非常厚實,除非有火眼金睛。這個編織袋是誰放到這里的呢?”竇立勇隨口說道。
袋里一共有10塊整磚,辛大明把磚倒掉,隨手拿起一塊顛了顛,扔進編織袋用那條紅色塑料繩捆了一下提在手里。
竇立勇心中一動,“辛隊,這條紅色的塑料繩和我們昨天在李興財家看到的包裝袋的塑料繩粗細結構很相似,只是顏色不同,李興財家的繩子是綠色的?!?p> 辛大明點點頭,“一塊磚頭大約10斤,那么10塊就是100斤了?!?p> “大約100斤重?辛隊,這是李祥背來的吧?酒后背著這樣一袋磚頭行走,肯定會留下歪歪扭扭步伐不一的腳印,我們解開了第一行腳印之謎了!”貝小藝非常興奮,隨后沉思道:“不過他大年夜里背一袋磚頭到墳地干什么呢?”
“從這袋磚頭的重量再結合第一行腳印的特點來看極有可能是他背來的。”辛大明揚了揚手中的紅色繩子,“一個傻子的動機很難琢磨,這種人有自己的想法,深夜背負青磚來到墳地的動機令人費解。證實這袋青磚是不是李祥背來不難。”
“編……織袋,紅色塑料繩,青磚,李祥自己家沒有這些東西。搞明白是不是李祥背來這個任務交給我?!备]立勇應著。
三人離開墳頭像北路走去,從壩石堆到北路這段距離地上全是碎石片和草根,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痕跡,除了李德軍老漢那群羊留下的羊屎蛋兒。來到北路上,辛大明停住眼睛望向遠處的大堤,忽然問道:“小貝,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的北路和我們昨天來的時候有什么不同?”
貝小藝不加思索的說:“我們的腳印沒有了,昨天是從北路中間走的,現(xiàn)在你看沒有了。”
“還有呢?”辛大明繼續(xù)問道。
竇立勇沖貝小藝努努嘴,眼睛瞄了一下北路南側。
貝小藝馬上想到了,“羊蹄印和那些散落的羊屎蛋兒基本看不到了,昨天有好多啊?!?p> “為什么它們都看不到了呢?”辛大明這次卻像是自言自語。
貝小藝沒有察覺辛隊的表情,隨即說道:“北路地勢高,風大,刮來的浮雪把在南側的羊蹄印和羊屎蛋兒都蓋住了啊。而且你看原本平整的路面現(xiàn)在都變成了一個約有10度的斜坡?!彼鋈婚]了嘴,轉臉看著辛大明的表情,因為如此簡單的問題辛隊不會想不到,昨天來現(xiàn)場的時候那些羊屎蛋兒沿著北路的南側像一根時斷時續(xù)的黑色的鏈條一直通到大堤腳下,現(xiàn)在卻什么都看不到。他一定是另有所指。
辛大明忽然說道:“我們把案件發(fā)生前后直到現(xiàn)在的順序理一理,大年夜11點左右大雪初停,夜里北風較急,無法斷定幾級;李祥遇害根據(jù)法醫(yī)鑒定是在初一早上1點左右;5點半李德軍趕著羊群從北路到李興方墳前,然后返回大堤;我們勘查現(xiàn)場大約從7點半到8點半;從我們回去到現(xiàn)在一共有4個時間段?!?p> 貝小藝看看竇立勇也是一臉的懵懂,“辛隊,你到底想說什么?”
辛大明看了看貝小藝,繼續(xù)說道:“我的意思是風刮的浮雪可以按照時間段分成四層,第一時間段11點大雪初停到李祥遇害1點左右是第一層雪;從1點左右到5點半李德軍放羊這段時間的浮雪是第二層雪;第三層雪是從李德軍返回大堤到7點我們到來的這個時間段;第四層雪當然就是昨天8點半以后到現(xiàn)在這段時間的浮雪?!?p> 兩人腦海里快速的旋轉,明白了辛隊的意思,可是辛隊把浮雪分成四層又想表達什么呢?
辛大明眼睛眨了一下,透著沉穩(wěn)睿智的光芒,“我說的這四層浮雪是特指北路上,這兒地勢較高,風力特別強勁,才會形成這四層浮雪。你們先不要想太多,按我的思路走,照我剛才的說法,你們想想,李德軍的羊蹄印和羊屎蛋兒落在第幾層浮雪上呢?”
“第二層,或者說第三、四層浮雪的下面?!必愋∷嚪磻芸?。
“是啊!”辛大明點點頭,“這三四層浮雪夠厚的,羊蹄印跡和羊屎蛋兒一點都看不到了。”
辛大明走到路南蹲下身去,伸出手去輕輕的把厚厚的雪一層一層的拂去,像考古學家家用刷子輕輕的刷一個就要出土的文物。
竇立勇疑惑滿腹,辛隊找那些羊蹄印和羊屎蛋兒干什么,那些東西有什么值得懷疑的地方嗎?
辛大明沒有說話,依舊一層一層把雪挖開,果然出現(xiàn)羊蹄印和羊屎蛋兒,他停了下,繼續(xù)向下挖,直到最后挖到了冰凍的泥土。他蹲著向前挪了兩步,繼續(xù)重復剛才的動作,然而挖了快1米的距離還是什么也沒有。
竇立勇看了貝小藝一眼,兩人滿腹狐疑??粗陵犇欠輬?zhí)著的樣子,貝小藝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難道這厚厚的浮雪下面除了羊蹄印跡和羊屎蛋兒還有什么沒被發(fā)現(xiàn)的東西?
辛大明忽然站起來拍了拍手,笑容滿面的示意兩人,竇立勇和貝小藝趕緊走過去,深挖的浮雪上果然有一個怪異的圖案,雖然不是很清晰。
兩人心里一驚,不約而同的驚呼:“守護神的骷髏腳??!”眼前的這個浮雪上的圖案和李鬼子的遺物中第二張紙上畫的圖案一模一樣,比紙上畫的要大的多,碗口大小,隱約看到鬼眼圓睜青面獠牙猙獰恐怖。
為什么“李鬼子”遺物中畫的骷髏腳印會出現(xiàn)在北路浮雪下面?難道真的有一個“守護神”?這個詭異的腳印是什么時間留下的呢?兩人覺得詭異萬分,心中砰砰直跳。
辛隊又繼續(xù)向前挖,連續(xù)挖出四個骷髏腳印,每個間距約在1.5米左右,按照“李鬼子”遺物中的描述,守護神身高2米,那么這個守護神的步距就是1.5米。
從驚魂未定中醒來,貝小藝看著這四個骷髏腳印,不出意外的話,北路南側的浮雪下面應該有一行骷髏腳印,從北路路口一直到大堤的道口。竇立勇的心猛的跳了一下,這些骷髏腳印的出現(xiàn)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守護神”確實存在,世間真有鬼神?
兩人發(fā)現(xiàn)辛大明又折回到那個發(fā)現(xiàn)編織袋的壩石堆前,不知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