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給“李鬼子”下毒的是李木椿,那么李興華的疑點還有沒有?大家不約而同的看著辛隊,辛隊沒有說話,繼續(xù)漫不經(jīng)心的看著李木椿。
“我承認給‘李鬼子’下毒,毒死他為我母親報仇。但最后他確實是在看護小屋后的石灰池里淹死的,他最終的死與我無關……”
“你!你騙我!……”,李木椿語氣里突然帶著憤怒,細眼睛里一絲刀鋒一樣的光芒閃了出來。
辛隊一副才回過味來的樣子,“我怎么騙你?”
“根本沒有什么‘指證遺言’,都是你騙我!那個觀音瓷像我檢查過多遍,只是里面中空,瓶壁瓶身完好。李惡棍瀕死的情況下,即使瓶壁中空,他也打不開,更不可能塞進什么東西去,一切都是你在騙我!一切……都是你在騙我!”李木椿最后一句話變得無可奈何。
古玳驚訝之余,看了看貝小藝,她的眼睛真大,大眼睛的女孩通常都很美。如果平時古玳這樣看她,肯定要兇他兩句。
不過這次貝小藝沒注意到古玳的表情,她的注意力都在心里,都在腦海里盤旋,根本不是“李鬼子”下的套,而是辛隊做的局。如果不用這種“詐”的手段,李木椿怎么可能自己說出真相,辛隊高明至極。
“哪又怎么樣?”辛大明很隨意,“的確沒有什么‘指控遺言’,觀音瓷像的透視照片是我今天下午在技術科臨時做的道具,‘指控遺言’始終在我手心里放著?!?p> “如你所言那個觀音瓷像你不知檢查過多少遍,我先暗示“李鬼子”心機很大,拿出那張透視照片后,就擾亂了你原來的判斷,開始得將信將疑。”
“我不給你思考回憶的時間,馬上把瓷像摔碎,假裝從碎片里取出那張‘指證遺言’,然后把藏頭詩的紙張和‘指控遺言’的紙張給你看,無論從字跡還是紙張的破舊程度,你辨別不出真假,不由得你不信?!?p> “同時我故意用一種蔑視的語氣嘲笑你,激起你壓抑太久的仇怨,所以當你李叔罵你‘狼子’并詛咒你‘畜生道輪回’的時候,你自然就爆發(fā)了!”辛隊兩手一攤。
“與其說我騙你,不如說我創(chuàng)設了情境,你自己跳了出來。一個心靈扭曲到極致的人,一個自認為犯罪手段天衣無縫的人,一個被復仇火焰浸潤到每一個細胞的人,他的智商就已經(jīng)打了八折。當這一切忽然像聚光燈一樣大白于人們眼前的時候,那股隱忍扭曲變態(tài)的復仇心理就像決堤的洪水滔天而來淹沒了僅存的一點理智?!?p> “你,還覺得是我欺騙了你嗎?”辛大明的表情還是很隨意。
李木椿無言以對,默不作聲。
正在這時,看護小屋那扇破舊的木門忽然開了,市局技術科小趙裹挾著一股冷氣走了進來,他把一個文件夾交給辛大明。緊接著后面又進來一個人,大家愣了一下,原來是李興華。李興華掃了一眼屋里的情形,環(huán)視著向眾人笑了笑,識趣的走向門口。辛大明沖著他倆點了點頭,從文件夾里陸陸續(xù)續(xù)的拿出數(shù)張資料。
“你覺得我騙了你,沒什么,既然要交代,還是把所有的事都說清楚!再隱瞞有什么意思?”辛大明出人意料的說了一句。
“我還交代什么?我做的事一五一十的和你都交代了!我承認你確實高明!”李木椿細細的眼睛睜大了一下。
辛大明微微露出笑意,手里輕輕揮著那幾張資料,表情就像做一個貓捉鼠的游戲。
“我這里有幾份資料,是從李興財?shù)碾娔X里恢復出來的,第一份資料是一篇聊天記錄。順便問一下,李木椿,你QQ的昵稱是不是叫‘斷刺的錐子’?”
聽到辛隊這樣說,李木椿身體顫動了一下,打了個寒戰(zhàn)。
“這篇聊天記錄的內(nèi)容我覺得沒有必要全部讀出來,其實你也很清楚。內(nèi)容是一些圖片,大致是要求李興財自殺,否則就把他貪污公款、殺害‘李鬼子’和李祥的命案公之于眾?!?p> 李木椿蹲在地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第二份資料是我們發(fā)現(xiàn)了李興財?shù)囊环軼ord形式的淫穢筆記,里面記錄著他曾玩過的女性,時間地點過程非常詳細,更令人發(fā)指的是部分受害者還被拍了全身裸照或者隱私部位的照片附在文中。”
“令人蹊蹺的是,這份筆記被修改過,刪除了一個受害人,我手里拿的這一份資料就是經(jīng)過技術復原恢復過來的那個受害人的信息和照片。而這個受害人經(jīng)過村長的辨認,她就是你……李木椿的母親?!?p> 說到這里,古玳他們明白了八九分,脅迫李興財自殺的人也是李木椿,動機當然是李興財玩弄了他的母親,大家的心底一片波瀾。
李木椿身體一聳一聳的,能聽到他低聲的嗚咽。
“第三份資料是從第一份資料里復原一張圖片,這張圖片的內(nèi)容很容易看出是一張迎水壩的工程圖,是李興財偷改施工標志后的工程圖,雖然是手畫的標注的卻非常清楚。從字跡和紙張的特點來看,是‘李鬼子’的遺物,現(xiàn)在我想問問你,那張原圖在哪里?”
辛隊好像根本不在乎李木椿是否交代,他又拿出一份資料,“第四份資料是我們恢復了李興財?shù)碾娔X里的受控端以后,在電信部門的協(xié)助下,通過技術分析,找到了控制端的IP,雖然有幾個IP,但這幾個IP卻都來源于同一個撥號用戶名,而這個用戶名就是你的手機號?!?p> “你看一下,這是電信部門的記錄表明,近半年來主控端控制受控端的情況,最后一次是在今年初二的晚上10點10分,就是說初二晚上10點10分以后,你通過QQ聊天脅迫李興財自殺?!?p> “你雖有一定的電腦水平,但水平并不高。雖然我們還沒有搜查你家,你剛才也信誓旦旦的讓去搜,但我想,你的手段不是換了一個新硬盤,藏起舊硬盤,就是把舊硬盤上的東西刪除的干干凈凈?!?p> “如果是新硬盤,我們通過你的購買記錄能直接查到,如果是舊硬盤,我們可以恢復想知道的任何東西。無論什么手段,在我們眼里,都不值得一提。有些事情你說不說關系并不大,重證據(jù)輕口供,比如現(xiàn)在,我的同事們正在挖掘‘李鬼子’的墳墓,通過檢測他的尸骨,很容易知道他是否死前已身中劇毒?!?p> “之所以希望你說出該說的東西,其實是在幫你,減輕你的罪責,另外我也是想安慰一下李祥的在天之靈。某種意義上說,你是一個可憐的人,但李祥豈不比你更可憐更悲催?你向李興財復仇,非要搭上一個與你相依為命同苦共難真誠相處多年的李祥嗎?”辛大明非常誠懇。
了解到更多真相后,貝小藝此刻的驚訝少了許多,這個案子的錯綜復雜程度在她看來達到了某種極限,雖然只有“李鬼子”、李祥、李木椿、李興財、李立銀這幾個人,但每個人的角色卻在受害人、被害人、嫌疑人之間不停的轉(zhuǎn)換,加上“李鬼子”死去多年取證困難的原因,整個案子像一團亂麻,而且這團亂麻又像是藏在一個空無一物的黑暗的虛空中,而辛隊不僅快捷的找到了它,此刻層層剝繭的能力更令人嘆為觀止,似乎三下兩下就從那團黑乎乎的亂麻里把真兇撈了出來。
李木椿不由控制的雙手抱頭身體失衡拱到了地上,身體哆嗦著,由輕聲的嗚咽變成了嚎啕大哭,“對不起,李祥!對……不起,我親愛的……兄弟……”
古玳從剛才辛隊的最后一句話中非要搭上一個李祥的意思,已經(jīng)猜到李祥之死也與李木椿有關,現(xiàn)在看李木椿的情形更確定了這個猜想,李祥死于李立銀的誤殺,真兇是李興財,那么李木椿在其中做了什么呢?
李木椿逐漸穩(wěn)定了情緒,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賭徒,一直自我感覺賺的盆滿缽滿,可這一切就在今晚全部化為烏有,自己的人生似乎走到了終點。隨后他呆呆木木的交代了一切。
在李木椿眼里,“李鬼子”是名副其實的下三濫,他比一般人更能深刻認識“李鬼子”的嘴臉。所以無論“李鬼子”說的如何好聽,做了什么好事,在李木椿看來他的背后肯定是一個邪惡的目的。
當“李鬼子”突然贊同修建迎水壩并主動要求看護工地上的機器石料時,李木椿就想到“李鬼子”的葫蘆里不知又藏了什么鬼點子。
所以修建了看護小屋后,“李鬼子”夜夜巡邏,李木椿等“李鬼子”出去后,就遠遠的偷偷跟著。
有一天晚上沒有月亮,天上只有星光閃爍,他跟著“李鬼子”向工地方向走去,只見“李鬼子”剛進工地大門,忽然停住了,緊接著貓腰藏在一臺挖掘機后,李木椿不知道怎么回事,忙隱身在一塊壩石后面,緊緊盯著“李鬼子”,莫非有賊?從李木椿這個角度什么也看不到,就看見“李鬼子”貓在挖掘機后面向工地里張望。
過了一會兒,從工地那邊走過一個人來,手里拿著強光手電,這個人走近挖掘機,走出工地門口,向大堤道口方向走去。
從身形看,李木椿認出這個人是李興財,這個點已經(jīng)10多鐘,他到工地干什么?正想著,忽然一陣風過,隱約聽到“李鬼子”不小心咳嗽了一聲,正走向道口的李興財顯然也聽到了這聲咳嗽,轉(zhuǎn)過身來電筒擺來擺去的亂晃,嘴里大聲喝問:“誰?”“李鬼子”躲在黑暗處一動不動,李木椿趴在大壩石后,心想“李鬼子”為什么不出來說明情況,他又沒干什么壞事,難道李興財做了什么壞事?這個疑問一直到了后來翻弄“李鬼子”遺物的時候才揭開,李興財那晚在迎水壩工地現(xiàn)場偷改施工標志。
李木椿后來發(fā)現(xiàn)了墓室寶藏,這才明白這個老惡棍原來早就發(fā)現(xiàn)了墓室寶藏,他不同意修建迎水壩是怕墓室寶藏暴露。后來“李鬼子”知道修建迎水壩的地點不在墓室這兒,就積極要求看護機器石料,并在墓室上面修建了看護小屋掩蓋這個秘密。
再后來“李鬼子”受到“守護神”的驚嚇,李木椿疑惑了半天,到底有沒有“守護神”呢?他隱約覺得這里面肯定有問題,但又想不出所以然??吹健袄罟碜印本裎业臉幼?,李木椿決定開始下毒。
但就在中午給“李鬼子”捎飯回去的時候,他察覺李興財有意無意的打問“李鬼子”的情況,這引起了李木椿的懷疑,“李鬼子”曾經(jīng)舉報過李興財克扣工人工資,向上級寫過舉報信,兩人之間鬧矛盾好多年了,平時李興財根本不屌“李鬼子”,現(xiàn)在突然問“李鬼子”的情況,這是什么意思呢?李木椿沒有再想,給“李鬼子”下毒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李鬼子”死的那天白天,已經(jīng)完全沒了精神,李木椿仔細檢查了老惡棍的遺物,里面有四張紙,一張遺言,一張“守護神”畫像,一張“藏頭詩”,還有一張手繪的迎水壩工程建設圖,雖然畫的不很標準,但上面標注的非常詳細,李木椿一眼就看明白了,現(xiàn)在的迎水壩工程建設面積達不到上級原定的面積,有人在施工前把施工標志改了。
想起那個有星光的夜晚,李興財曾經(jīng)到工地而“李鬼子”在背后偷窺的情況,李木椿明白了一切,肯定是李興財偷改施工標志,虛報建設面積,冒領補助款。
這一切被“李鬼子”發(fā)現(xiàn),而李興財肯定會猜到那晚咳嗽的人是“李鬼子”,所以李興財有加害“李鬼子”的動機。這張手繪工程圖里面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出于一種窺探的心理,李木椿把這張圖放到自己的兜里。
同時他想到,李興財早不打問晚不打問,偏偏昨晚被“守護神”嚇壞的第二天打問,這就說明李興財知道昨晚發(fā)生的事,既然知道的話那個“守護神”就是假的,這個假扮的人不是李興財也是李興財找來的人。
這是件好事,“李鬼子”又多了一個仇家。同時他又暗暗鄙視嘲笑李惡棍,還號稱抓妖驅(qū)鬼,一個假“守護神”就被嚇個半死,
真是可笑。這種心理下,雖然那首詩有些蹊蹺,將死之人有閑心寫詩,李木椿卻沒有引起更大的注意。
“李鬼子”臨死的那天晚上,因為知道了李興財?shù)拿孛?,所以李興財來到看護小屋后的一舉一動言語表情都落在了李木椿的眼里,李興財先是觀察“李鬼子”的神情,然后輕晃油燈,后來讓大家都出去獨留李木椿看護。
等大家出去以后,李木椿拿起油燈,感覺燈里的油馬上要耗盡,李興財輕晃油燈是在判斷燈油的多少,要干什么呢?難道現(xiàn)在要對“李鬼子”下手?雖然不清楚李興財要怎么做,但希望燈滅掉是他的想法,既然李興財這樣想,何不索性“幫”他一把。
想到著他隨即把油燈滅掉,并擰開燈蓋把剩下的殘油倒在屋角。做完這些后他跑出屋外說明情況,果然李興財讓他去工地辦公室取大號手電筒,李木椿覺得有戲,便拉著李祥去工地,走在半道,他騙李祥說肚子疼讓李祥自己去。
然后快速折回看護小屋,黑暗中趴在一塊大壩石后面偷偷觀察,門前影影綽綽站著兩個人影并說著話,從聲音斷定是李興華和李德軍,李興財去了哪里?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人影從看護小屋的門里探出頭來左右窺視,身上似乎背著什么東西,躡手躡腳的溜出門外向看護小屋的屋后走去。
李木椿悄悄跟了過去,只見那個黑影把背上的東西慢慢放進石灰池里,呆了片刻,站起身繞過石灰池稍微停留,轉(zhuǎn)頭向李興華和李德軍的地方張望了片刻,便走向了路的另一邊。
黑影站直身的一剎那,李木椿已經(jīng)看出那人就是李興財。本來“李鬼子”就被毒的上了奈何橋,沒想到又被淹死,活該這個老惡棍受這些罪。李木椿不知道“李鬼子”先被掐死后又被投進石灰池的。
“李鬼子”死后幾年里,李木椿精神不錯,母親在天之靈終于可以安息,多年仇怨已解,自己毫發(fā)無損,還意外收獲了一座墓室寶藏。
他開始通過網(wǎng)絡查閱資料,了解寶藏的信息,初步謀劃怎樣占有這些寶藏。這批寶藏暫時非常安全,“李鬼子”的死使“守護神”的影響比以前更能震懾人心,沒人敢于夜晚到大堤里去,甚至白天干活離看護小屋都遠遠的,那種無名的恐怖像一只無形的惡魔展著翅膀在人們腦海心際盤旋。
于此同時,李木椿利用當文書接觸李興財?shù)臋C會,控制了李興財?shù)碾娔X,有意無意的監(jiān)控著李興財,大約在前年的一天夜晚,他遠程瀏覽李興財?shù)碾娔X,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李興財玩弄女人的淫穢日記,這一看不要緊,又把李木椿拉進了復仇的深淵。其中第一個就是自己的母親,不僅記錄的詳細明了,一邊還附有數(shù)張裸露照片。
原來殺害母親的兇手不僅僅是“李鬼子”,還有禽獸書記李興財,而且這個李興財更加可惡,這幾張裸露照片極有可能是導致母親無奈自殺離世的最后一棵稻草。
此后,李木椿又像以前那樣白天少言寡語,對人卻非常禮貌,白天除了干好文書工作,還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侍弄的像模像樣,過著平淡卑微的日子。
越是這樣,到了夜晚他內(nèi)心復仇的火焰燃燒的越高漲。表面上沒人在意他,普通不能再普通,而他自己的心里,早已目空一切,周圍的人都是可有可無,一旦自己干掉李興財,就拿著那筆墓室寶藏像鳳凰一樣展翅高飛。
這些想法支撐著他,一方面伺機尋找干掉李興財?shù)臋C會,一方面冥思苦想如何轉(zhuǎn)移寶藏。
之所以又過了兩年才下手報仇,是李木椿一直在糾結一個人,那就李祥,如果將來遠走高飛,肯定不能帶著李祥這樣一個傻子,如果任其留在村里,那么墓室寶藏的秘密肯定會泄露無疑,因此必須除掉李祥,這樣自己就需要殺掉兩個人。
李木椿冥思苦想設計了好多種方式,最后全否定了自己。直到有一天無意間看到了那張自己私存的“李鬼子”的遺物手繪工程圖,忽然靈光一閃,一個惡毒想法在腦海里跳了出來,那就是借李興財之手干掉李祥,如果案件被偵破,李興財就會被抓,如果沒被抓,自己再實施第二套方案。
為了實現(xiàn)這個一箭雙雕的計劃,李木椿晝思夜想,耗費了大量的心血,就在去年的下半年,李木椿的殺人方案逐漸形成。
李木椿旁若無人淡然的交代自己的謀殺過程,聽的人卻倍感陰冷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