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哥,”李益急切道,“我大姐怎么了!”
徐謂看向白音音,白音音忙伸手在李信怡脈上一探,然后松口氣:“無礙,應該是太累了罷。”
“呼,那沒事,”徐謂將她背到背上,“我們找家客棧讓她休息一會吧?!?p> “有勞徐大哥和白姑娘照顧我大姐了,李某在此謝過兩位?!毙熘^聽到李益朝他們道謝,腳下踉蹌一步,差點沒絆倒——這臭屁的王八羔子什么時候變得有禮有節(jié)起來了。
他看著李益的臉,終是什么也沒說,只是沉默著點點頭。他們邁出了大牢,獄卒立刻在他們后邊將門鎖上。沉重的鎖鏈一陣作響——響得人心中戰(zhàn)栗。
徐謂和白音音兩人帶著李信怡找到家客棧,剛把她放在床上,她便悠悠轉醒,第一句話便是:“哪個王八偷襲我?”
徐謂白音音面面相覷,卻聽得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我。”
小白龍在他們面前現出身來,白音音周身一抖,卻沒有再躲——想來是小白龍晨間犯蠢的舉動扭轉了些他在她心中的印象,使得她沒那么害怕他了——不過徐謂更愿意相信這是因為小白龍身體變大后,和蛇類看上去越發(fā)相去甚遠了。
“我怕你真蠢到一命換一命?!毙“埨淅涞卣f道。
見過幾次面后,就連徐謂和白音音也多多少少摸得了小白龍這面冷心熱的臭毛病,李信怡比他們明白得多,卻仍是不由自主同他嗆聲起來。
“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你有什么資格!”李信怡已翻身坐起來,她面露慍色,厲聲道。
“你算什么東西?”李信怡怪聲怪氣。
徐謂誠惶誠恐地看了小白龍一眼,在心中盤算著若他突然發(fā)怒要殺了李信怡,該如何應對才能撿回她的狗命。
“哈?凡人你說什么?我算什么東西?”小白龍氣極反笑。
“我不想你白白送死,如今成了我算什么東西?”他突然覺得委屈,甚至有點想哭。他落在地上,朝李信怡走近幾步。李信怡自覺失言,目光躲閃飄忽了一瞬,隨即便梗起脖子,無所畏懼地直視著他。
“你聽著,凡人。你弟弟的事你不需再多操心了,屆時我會去冥府要回他的魂魄,便算是報了你初見時對我的救命之恩?!彼f著從身上拔下一鱗:“龍鱗為證,天地為鑒,若有失信,雷轟電打。”
他說完便騰空而起,竟是徑直穿過墻壁朝外面飛去。李信怡看著他在空中騰飛的背影,又愧又急,喉頭一甜,竟生生嘔出一口血來。
“信怡!”白音音驚叫了一聲,掏出帕子給她擦去嘴邊的血跡,邊擦邊哭。徐謂想去請大夫,卻被她叫住,轉頭見她的手顫巍巍地指向一處地方——是那條白龍凌空飛起時落在地上的龍鱗。
小白龍出了客棧,越想越氣、越想越難受,他怕她犯傻,所以敲暈她,想讓她冷靜一下、別白白送了命,她怎就又罵他王八又道他不是東西?果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龍心。虧得他早早便打算幫她去地府要人,真是一顆真心被踩個稀巴爛。
他再也不想見到她了。那個凡人是叫李信怡對嗎?那好,李信怡,你有種,我們山水不相逢。
再說說她那個弟弟,明明就犯了事,她一個口口聲聲天下為重的將軍,竟然想救他?良心怕是皆喂了狗。她莫非是真心覺得,兄弟鄰里相隱,是為君子?冥府有冥府的規(guī)矩,她袒護她弟弟的罪責,她弟弟不為自己的罪行贖罪,等死后入了冥府,被那鬼差一查冊,判個親親相隱、官官相護,怕是連六道輪回都入不了,不在煉獄受懲也只能當個游魂野鬼。她弟弟死后如何同他無關,他只是……不想她的魂靈上也刻了罪跡罷了。
不過他是龍,這些低賤凡人的恩恩怨怨、癡癡纏纏,便隨他們高興得了。反正對他們神仙來說,這人間的事不過是小事中的小事,人類的喜怒哀樂更是連滄海一粟都算不得。他救了她弟弟,遂了她的愿,也免了她獲罪,便當報了她恩罷。
小白龍?zhí)鹱筮叺凝堊Γ厦骐[隱約約纏著根月白色的絲帶——這是他今早在李信怡房中找到的,有了龍鱗,李信怡可隨時喚他讓他知曉;而有了絲帶,他便可以隨時循著她的氣味找到李信怡。
小白龍啐了一口——他為她想得如此周到,她竟不領他半分情?
李信怡,你日后定會后悔,你便后悔去吧。他解氣地想。
正想著,他已到了昨日去過的皇城門口。他昨日在宮中時發(fā)現,這皇宮之中似乎有同他一脈相承的氣息,因此他才能在去過皇宮之后,法力同體型恢復如此之快。若是他再到皇宮中多待些時間,或許法力、記憶皆會恢復如初。
他到了宮門口,怕被地仙攔住,只能變作一只白色貓咪在門口晃悠,邊晃邊想著入宮之法。說來也怪,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一輛進宮的馬車都沒有。這日的日頭又有些大,他晃著晃著,突然有些想念李信怡撿到他時將他放入的那一汪山泉了。
他有些口干舌燥,正欲溜開,先去尋一池湖水涼快涼快,突然腹部一熱,他落入了一雙柔軟的手臂中。
抱起他的是個女子,此刻正盈盈笑著:“其其格!你快來看,好漂亮的小貓!”
他翻了個白眼——你才漂亮,你全家都漂亮。
不過這女子的確挺漂亮。她穿著一身利落的短打,嬌嫩的鵝黃襯得她的臉龐明艷如桃花。
反正比李信怡看上去善良美麗溫柔多了。他想。
她側著臉,喚著不遠處的女子,女子邊跑過來邊氣喘吁吁道:“公主,你跑太快了,奴婢追不上了。”
被稱作“公主”的女子故作兇相:“再自稱奴婢,打爛你的嘴!你快看這只小貓,他好漂亮??!”
她是只會漂亮這一個形容嗎?小白龍面無表情地抬起爪子,想呼她一把,讓她把自己放下去。
女子轉過臉,和他雙目相對,眼波瀲滟:“小貓啊,你跟著我回宮好嗎?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在看清女子臉的一瞬間,一些記憶涌入了小白龍的腦海,小白龍一下怔住,抬起來的爪子也懸在半空不動了。女子見他不做反應,興高采烈地將他填進懷里:“你不說話就當作你同意了。走,其其格,我們回宮!”
“等一下,公主,”那個叫其其格的婢女指著他纏著絲帶的那只爪子,“你看這條絲帶,這貓是不是有主人的……”
“真的有,”女子驚叫,“誒,這絲帶不是李行言的發(fā)帶嗎?”
小白龍正處在完完全全的混沌之中,他的記憶雜亂,毫無頭緒,但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句話。
她認識李信怡,并且喚李信怡的字。
她們看來交情不淺,跟著她,可以。
“小貓,你是李家小將軍的貓嗎?我以前怎么沒見過你?你怎么到宮門口來了呢?”女子舉起他。
他不知道該說人話還是怎樣,干脆閉口不言。
“算了,被本公主碰見,這就是緣分。”她再次把他往懷里一塞。
“其其格,我們該回去了,不然一會狗皇帝找不到我,又得說我?!?p> 狗皇帝?
小白龍蜷在她的懷中,昏昏沉沉中有些想要發(fā)笑。她身上有一股幽深的玉蘭香味,隔著衣服飄到他的鼻腔中。那味道不濃,但卻極綿長,像極了下過雨后初晴的山谷。
他突然想起來了,他有個姐姐,他的姐姐在天上。這個女子,長得和他天上的姐姐一模一樣。
姐姐,他輕輕念叨了一聲。
他想起他的名字了。
他叫楚瀾。
他是天界的二殿下,當今天帝的長子,也是,最不受寵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