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在接下來的‘自由時間’里要做什么?”安吉拉上交餐盤后,坐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向方與埃弗哈特這兩名“前輩”咨詢,“就這樣在休息室或牢房里無聊地待著?我們能找些活干嗎?”
“你是說——你想要工作?”埃弗哈特挑了挑細長的眉毛,“這里的桌子、地板和微波爐,每天都由囚犯們輪番打掃、清理,但我估計得等一個月才能輪到你。長時間表現(xiàn)良好的人是可以申請其他的一些工作,分發(fā)食物、洗衣服什么的,但你們這兩個‘新人’暫時還是不要期盼這些了?!?p> “說到那些工作,席林女士到現(xiàn)在都不允許我做。”方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像是在自嘲,“她說要等我體重過了一百磅才行,否則她會覺得自己是在虐童……哎!我什么時候才能胖起來呢?”
“我跟你講過多少次,小淘氣鬼!不要在我面前說這些能氣死人的話!你知道我為保持體型吃了多少苦嗎?”埃弗哈特佯裝出一陣怒吼,伸出雙手扯著方的小臉盤。兩人很快就嬉鬧在了一起。
“嘿,快停下!獄警過來了!”洛娜看到席林恰好在此時走進休息室,犀利的眼神正盯著她們所在的方向,便趕忙提醒桌子對面的二人。
“哎呀,別擔心,席林從來不會因為無傷大雅的事情為難我們?!卑8ス貐s是一臉輕松,但也見好就收地停下了胡鬧的動作。
“你好,席林女士!”方回頭后發(fā)現(xiàn)席林的目標明顯是自己,便站起身,主動向她致意。
“方,這個月的最后兩天恰好又是周末,你的男朋友會照常來看你嗎?”席林仍是一套簡練的做事風格,上來就直奔主題。
“應該會吧……”方有些尷尬地撓了下發(fā)癢的臉蛋,“那個,席林女士,普羅德斯達先生不是我的男朋友……”
“他最好是,只有像他那樣的男人才能照顧好你?!毕忠幌蚶渚难劢牵坪蹰W出了一剎那的婀娜,“好了,瞧你這一臉著急的樣子,不跟你開玩笑了。我來是要提醒你,你每月四個小時的探視時間已經(jīng)用盡了,你需要向典獄長申請額外的時間?!?p> “這樣啊……我、我該怎么申請?”
“直接在辦公時間,敲典獄長辦公室的門就好了。不過他剛才好像臨時有事,今天下午應該不會回來了?!?p> “那我明天早上去試試吧……”
“別擔心,你一向表現(xiàn)良好,岡頓先生會批準的。他也覺得,你的口音這么地道,肯定是在美國土生土長的,但就是不知道你為什么不肯證明自己。”
“對不起,我……”方深深地低下頭,瑟縮的脊背像極了在冷風中孤獨無依的幼鳥。每當關(guān)于她身份來歷的事被提及,天真的笑容就會在一瞬間與少女分離。
“方,別再對我說對不起?!毕钟魫灥負u了搖頭,“我是想讓你生命中的‘對不起’越來越少,而不是越來越多。如果你覺得我的好意使你產(chǎn)生了壓力,反倒會令我過意不去……”
“好、好的,謝謝你!席林女士,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我也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報答你……”
“方,盡快敞開心扉吧!早點出去,早點融入這個社會,找一個能養(yǎng)活自己的工作。你在這里住了這么久,可是欠了聯(lián)邦政府不少錢,等你還清了這一段日子的費用,就算是真正地報答我了。”
“我……我會的,我會盡全力去尋找那一絲希望……”方鄭重地向席林點了下頭。雖然這個答案有些模棱兩可,但席林也同樣鄭重地點頭回應,沒有多加苛求。
“席林女士……”洛娜忽然站起身,小心地問道,“你剛才說的費用是什么意思?被關(guān)在這里還要收費?”
“那你覺得呢?”席林有些不可思議地瞪著洛娜,“難道你以為這些吃的是耶穌憑空變出來的嗎?噢!對不起,我差點忘了,你們的《舊約》里沒有耶穌。這里的費用差不多是每天二十塊,丹恩。你最好不要被遣返,否則你可欠我們納稅人不少錢?!?p> “你!”面對席林變臉一樣展現(xiàn)出來的“毒舌”,洛娜的嘴唇顫得停不下來。最終,她還是一臉委屈地坐了回去。席林倒是毫不在意,立馬就轉(zhuǎn)身離開了。
“好了,好了,別難過!”埃弗哈特越過桌面輕輕地拍著洛娜的頭,“席林除了對明顯是被冤枉的方以外,對其他囚犯都是一視同仁的態(tài)度。我去買一副撲克,一會兒我們四個一起玩好不好?”
“好的好的!”洛娜興沖沖地答應,完全不復剛才悲傷的樣子,“安吉拉打撲克最遜啦!我又能盡情欺負她啦!”
“嘻,我會幫你使勁欺負她的!”埃弗哈特調(diào)皮地遞給洛娜一個電眼,起身走向小賣部。
一小時后……
安吉拉一頭冷汗地看著其他三人空空如也的雙手,無比尷尬地用剩在手上的一堆撲克牌擋住了臉。十幾局過去了,每一次安吉拉都是最后打完牌的那個。即使到后面洛娜與方開始讓著她,也無濟于事。
“哈哈哈!你這個傻姑娘!是不是天生就不會算計別人?。俊卑8ス夭活櫺蜗蟮嘏拇蛑布谋?,本就在末梢卷曲的發(fā)綹在空中胡亂紛飛,把她襯托得像是一個在森林里歷盡艱險的女獵人。
安吉拉羞惱地撇下?lián)淇伺?,憋屈地趴到桌子上:“嗚——我最討厭這些運氣至上的游戲了!我都要被判刑了,你們卻還要在這兒‘凌辱’我!”
“我們換一個游戲吧……這回聽安吉拉的。”方向另外兩個人提議,對安吉拉的同情在她如翡翠般溫潤的雙眼里閃閃爍爍。
“好吧!反正一直贏也沒什么意思?!卑8ス責o聊地聳了下肩。洛娜也點頭表示附和。
“我就知道,你們還有一絲良心!”安吉拉皎潔的美目瞇成了兩道月牙,“我們應該找點有深度的項目,嗯——我們來打橋牌吧!”
橋牌最大的魅力之一在于,可以通過“叫牌”,把運氣這項因素“對沖”掉。此外,隊友之間的默契配合,與相互博弈的推理計算,都是這項牌戲中不可或缺的精彩要素。
起初,安吉拉與洛娜憑借絕妙的默契,把對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當她們再一次拍手相慶時,埃弗哈特表示了明顯的不滿:
“不行!你們配合得太好了,像是思維都連在一起似的。我都懷疑你們是不是有能夠暗示對方的小動作!必須重新分組!”
接著,安吉拉與方分到了一起。她們倆搭配得也挺不錯,但仍被洛娜和埃弗哈特的組合打得落花流水。
“你們兩個的智商,加起來得超過三百了吧?”方幽幽地哀怨,“你們的計算能力太恐怖了!簡直滴水不漏,我們所有的牌都被算得死死的……”
“那就再重新分嘍!”埃弗哈特挑釁似的看了安吉拉一眼。
然而,這最后一種分組方案,竟然給所有人帶來了出乎預料的驚喜。
洛娜和方像是一對命中注定的戰(zhàn)友,在天衣無縫的協(xié)同下進退自如。安吉拉和埃弗哈特似乎也有冥冥中的羈絆,步調(diào)一致地運策決機。兩個隊伍都達成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在默契與計算上較量得難舍難分,牌局也互有勝負。四人戰(zhàn)得酣暢淋漓,打出了數(shù)個精彩絕倫的進攻與防守。直至規(guī)定的作息時間,她們才戀戀不舍地回到各自的牢房。
“哇哦、哇哦、哇哦!”埃弗哈特癡癡地看著安吉拉,“我這輩子與無數(shù)人做過牌局上的隊友,沒想到與我最心意相通的,竟然是你……你果然是上帝安排到我身邊的小天使呢!”
安吉拉感受到埃弗哈特又散發(fā)出了那股咄咄逼人的腹黑氣質(zhì),騰地一下躍到了上鋪,蜷著身子躲在角落里。她也覺得莫名其妙,為什么自己會和埃弗哈特合作得這么好,明明她全程從來沒用鳳凰之力作弊過——無論是加強大腦的分析能力,還是傾聽他人內(nèi)心的聲音。
“喂,你怎么還這么怕我?我們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埃弗哈特看到安吉拉的表現(xiàn),語氣竟有些失落,“算啦!反正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自便,我要休息嘍!”
“你……你,不會在夜里趁我不注意偷襲我吧?”安吉拉謹慎地探出腦袋,忐忑地望向突然安分守己的下鋪室友。
“去、去、去!我可不是那種女人!”躺在床上的埃弗哈特一臉嫌棄地向安吉拉蹬了幾腳,“我都三十多歲了,好不容易得到一次告別經(jīng)綸世務、回歸規(guī)律作息的機會,一定要好好珍惜!”
“咦?我還以為你和我差不多歲數(shù)呢!你是怎么保養(yǎng)的?還有,你究竟三十幾……”
“閉嘴!你要是再打擾我睡美容覺,我發(fā)誓那個普萊潘明天就要裹著你的尸體向神盾局交差了!”埃弗哈特粗魯?shù)貜拇矄蜗鲁鹨槐緯?,砸向安吉拉?p> “《棋壇怪杰60局》?”安吉拉接過飛來的破舊書卷,讀出了封面上的字。
“這里雖然沒什么好書,但你應該挺需要它的,希望它可以讓你安靜下來。”埃弗哈特在狹窄的鐵床上翻了個身,“我看得出來,那個洛娜比你聰明許多,你要是再不學習一下,和她下棋沒個贏的!”
聽到這些話,安吉拉不禁開始認真地讀起書里的內(nèi)容。但身旁沒有真正的棋盤,總是令她感覺缺點什么,渾身難受。最后,安吉拉放棄般地把書蓋在了臉上。百無聊賴之際,心思隨著再次被釋放出的心靈感應,游弋到了洛娜和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