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秦姨娘的問話，薛徹若有所指地看著謝征笑了笑，答道：“還好?！币粋€妾，這派頭還真是和當(dāng)家主母似得。
謝征自然知道薛徹的笑是什么意思，尷尬地咳了一聲，對薛徹道：“請喝茶。”說著，自己也拿起一杯茶來，喝了一口。
謝家在安徽太平縣有一座茶山，專種太平猴魁，一向?qū)９┲x府。謝府的太平猴魁一向是京城有名的，除了每年送進宮里幾斤極品的，大部分都用來送禮。
薛徹喝了一口茶，緩緩道：“葉在水中立，兩頭尖，不散不翹不卷邊。果然是京城有名的謝家好茶。”說完，眼角瞧了瞧那一旁放著的，之前白靈送上的，毫無味道的劣質(zhì)茶，無聲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心里有話，不便說的樣子。
即便他不說，謝征也知道他要說什么。心里一陣煩躁，想要轟人走，可到底是個太醫(yī)，得罪不得，只得陪了幾聲笑，緩緩喝茶。
謝千羽對白靈道：“去取些玫瑰冰碗來給父親和薛太醫(yī)去暑?！笨窗嘴`轉(zhuǎn)身而去，便轉(zhuǎn)身又對謝征道：“父親，薛太醫(yī)不辭辛苦來伯府兩次給母親醫(yī)治，女兒實在是感激得很。”
謝征早就指望轉(zhuǎn)個話題，忙應(yīng)了一聲。
秦姨娘卻是眸子一閃，看到謝千羽站在這里，神采奕奕，不由得心里一突，剛剛居然沒有看到她。秦姨娘忙笑著道：“羽姐兒，這暑熱的天，可別吃太冰給激著了?！?p> 謝千羽挑眉看著秦姨娘，淡淡笑了笑，道：“姨娘這是什么話？又不是我吃?！?p> 秦姨娘笑著道：“不勞煩羽姐兒身邊的丫鬟，我這便叫人去取?！闭f著，對身邊的管事李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忙退了出去，撒丫子跑起來，去追白靈。整個昌宜伯府哪里都有冰碗，偏偏這凌霄園沒有，大小姐想干什么？
謝征又與薛徹聊了幾句，這冰碗?yún)s遲遲來不了，真是送客也不是，不送也不是。
秦姨娘站在謝征身后，時不時插嘴說幾句薛徹與謝征的談話，顯得從容不迫，一副當(dāng)家主母的樣子。
謝千羽緩緩坐在椅子上，對秦姨娘身后站著的一個丫鬟道：“琥珀，去給我上杯茶?！?p> 正在笑著說話的秦姨娘一愣，再次看向平日里不說話，今日卻每一句話都帶著陷阱的大小姐，眼神帶了凌厲。
琥珀眼角看了看秦姨娘，微微屈膝下去倒茶。
謝征這才發(fā)現(xiàn)，大小姐身邊居然只有白靈一個大丫鬟，不由得心里更加對秦姨娘不滿，轉(zhuǎn)頭道：“羽姐兒大了，該添置幾個大丫鬟了，你也不必事事等著我的示下?！?p> 秦姨娘愣住，她管家多少年了，大爺從來不管不問，向來都是夸她管家得體的?？勺罱鼉扇找呀?jīng)在謝千羽這個小蹄子的事情上說了她兩次！“大爺放心，早就在相看了。世家大族小姐身邊的丫鬟，得好好挑一挑的。”
謝千羽接過琥珀遞過來的茶，輕輕喝了一口，心理譏笑，區(qū)區(qū)新貴的昌宜伯府，什么時候成了世家大族了？嘴里卻道：“姨娘不必費心，當(dāng)初母親是幫我挑了兩個的，就是如今在柴房的青楠和洗衣房的風(fēng)十三娘?！?p> 秦姨娘的臉色變了，那個青楠也罷了，不過是個沒有背景的小丫頭。可那風(fēng)家是元氏的陪嫁大家族，風(fēng)家的十三個女兒各個都在謝家，在下人的圈子里也是一股子勢力，若是被謝千羽掌握在手里，今后拿捏凌霄園就會有些困難。她這些年兢兢業(yè)業(yè)，打壓了風(fēng)家好久，才將其全家都發(fā)配到不太重要的位子上?！坝鸾銉?，這么粗陋的丫鬟，怎么能給大小姐用？還是讓我再挑一挑好的、精細的?！彼龓еθ?，口氣又很是溫柔，似乎真是在和謝千羽商量的樣子。
謝千羽放下茶盞，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坐在主位的謝征，道：“父親，這風(fēng)家本就是母親的陪嫁，也早就說了是我的人。如今秦姨娘不經(jīng)過母親和我同意就將人發(fā)配到那些粗用的地方也就罷了，怎么我想要召回，也這么難嗎？或者，這是父親的意思？”她說話有些慢，一字字一句句都入了謝征的耳朵。別說她不過是要母親的兩個陪嫁，即便是要這府中任何一個丫鬟，身為一個姨娘都沒有阻擋的道理。
謝征看了看自己的大女兒，又看了看身后站著的，明顯很不樂意的姨娘，心里十分煩躁。薛徹就在這里坐著，這二人卻針鋒相對，女兒甚至將他也扯了進來。他思慮片刻，想著決不能讓外人看笑話，便道：“秦氏，將羽姐兒說的那兩個丫鬟配給她?！?p> 薛徹微微點頭，繼續(xù)喝茶。
秦姨娘一呆，想要找個理由反駁，卻看到白靈打簾子進來。
白靈進來后就站在門口，臉上有些尷尬道：“小姐，那冰碗……”
她話沒說完，秦姨娘身邊的李嬤嬤就跟著進來了，搶了白靈的話，強笑著對秦姨娘說：“姨娘，今日冰場還沒有送冰來，只怕是吃不上玫瑰冰碗了。”
秦姨娘十分抱歉地看著薛徹道：“瞧瞧我，真是疏忽怠慢薛太醫(yī)了?！彼嗣?，笑起來更是美艷。
薛徹卻只是瞧了瞧，并未覺得有多么驚艷。他站起身來，拱手告辭。臨走，又交代了一遍，說元氏一定要吃補藥，既然謝府連下人都吃得起補藥，那么他開的那些并不費勁就能找到的藥材，一定要給元氏吃了。
謝征臉色很不好地叫管家送走了薛徹，轉(zhuǎn)身就對秦姨娘囑咐：“怎么大夫人的補藥送去了下人房？”如今叫薛徹看了笑話，這治家不嚴的名聲，別傳出去才好。
秦姨娘的臉色也不太好，這種事，怎么能被一個外人看到？外人看到也就罷了，還偏偏叫大爺看到。她轉(zhuǎn)身問李嬤嬤：“怎么回事？早上不是叫人送來補品給大夫人嗎？怎么都去了金媽媽院子里？”
李嬤嬤是個精明的，立馬就知道秦姨娘的意思，急忙道：“這老婆子一向是個拎不清的，老奴去問問?！?p> 謝征無意識地“嗯”了一聲，又道：“我昨日叫人趕出去的那個丫鬟，聽說還在凌霄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