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坐下了,便只留下秦姨娘站在當(dāng)中,一時間不禁有些尷尬。這樣的場合,也容不得她不行禮。于是,秦姨娘不情不愿地福下身子去,嘴里嘟囔道:“給大夫人請安?!闭f完話,也不等元氏開口,便自己站了起來。正要準(zhǔn)備找個位子坐下,卻見謝千羽冷冷的目光看著她,心里突了一下,反應(yīng)上來,謝千羽這個嫡出的大小姐都站著,她哪里有資格坐下?于是快走了幾步,站在了謝征身側(cè)。
元氏似乎并未看到這一幕,而是對一旁的謝千羽道:“羽姐兒,坐吧?!庇謱τ裉m道:“給羽姐兒沏八寶茶來?!?p> 秦姨娘瞪大了眼睛,感情這大小姐站著,就是框自己站著的?可此刻她已然站定,元氏又未發(fā)話,她還如何坐下?她看了一眼一旁坐著的謝征,用手指輕輕推了他一下。
謝征回過頭來,看到秦姨娘雙眸含著委屈與哀求,心里一軟,道:“水謠也去坐著吧。”
秦姨娘這才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款款坐在了謝征下手。只是,坐是坐下了,卻并沒有人給她上茶。她正要開口要,卻聽元氏緩慢的聲音傳來:“大爺剛剛問的事情,只怕是有些糊涂人傳錯了話。不是我抓了迎春院的人,而是迎春院的人帶著砒霜進了我凌霄園,還要將一個給我下毒的丫鬟滅口?!彼D了頓,繼續(xù)道:“就說呢,我身為當(dāng)家主母,怎么會在自己的府里中了毒,一躺就是七八年。如今可算是查到蛛絲馬跡了?!?p> 謝征臉色變了變,元氏這話,與秦姨娘說的不一樣??煽丛蠚舛ㄉ耖e的樣子,不由得看了一眼臉色不太自然的秦姨娘一眼。元氏之前的中毒,他不是一點都不知道的,只是他也不喜歡元氏,所以對于秦水謠做事便聽之任之,只當(dāng)不知道。如今元氏一語點破,他卻是無法再裝傻了。只得裝作驚訝道:“你不是病了嗎?如何說是中毒?”
元氏臉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定定地看著謝征,直到將謝征看得躲閃了她的目光,她才將目光收回,淡淡道:“不知大夫說我生的是什么病癥?”
謝征愣住,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元氏是被下毒,來過幾次大夫,他都沒有問過病癥,如今元氏一問,他便有些張口結(jié)舌。
誰知,元氏卻并不準(zhǔn)備等待他的回到,片刻后,便道:“如今既然再次有人向我下毒,晟哥兒和羽姐兒也都瞧見了,我自然是要查一查。不知大爺如何想?”
謝征下意識地拿起茶碗來,喝了一口,好掩飾自己的表情,片刻后,才問:“你查出什么了?”
元氏也拿起茶碗來,喝了一口,道:“不多,卻也足夠。”說著,對一旁的梁媽媽道:“帶人上來。”
秦姨娘抓著帕子的手一緊,足夠?什么足夠?
秦姨娘身后的李嬤嬤也是后背一緊,難不成,妹妹已經(jīng)招認(rèn)了?那毒藥可是自己親手交給她,讓她拿給小翠的!
柴房離得不遠,小翠和小李嬤嬤很快就被壓了進來。
秦姨娘當(dāng)看到二人的時候,不由得眸子一縮。今日在凌霄園門口的那場逼供,誰沒有看到?小翠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扇缃?,看那二人,除了發(fā)絲微微有些亂,身上竟然一絲用過刑的樣子都看不出來。那她之前和大爺說的,梁媽媽用了酷刑,小翠當(dāng)眾被打得不成人形的話,豈不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自己打了自己巴掌嗎?轉(zhuǎn)頭去看大爺,果然看到對方臉色紅白交錯,很不好看。
元氏看著謝征和秦姨娘變換不定的臉色,嘴角淡淡勾起。元家既然敢說百年世家,而許氏一族又是太醫(yī)院出身,她手里自然有些不為人知的好東西,比如這活血化瘀的神藥。小翠今日的刑罰都在手上,可惜都是些小小的傷口,包括那緊緊綁著的勒痕,都是很好處理的傷痕。
謝征看著秦姨娘的眼神不太好看,片刻后,才沉聲問:“問出什么了?”
元氏道:“叫她們自己說吧?!?p> 梁媽媽便厲聲對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二人道:“大爺問話呢,啞巴了?”
這話落,地上二人均是渾身一抖,哭哭啼啼地將這件事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李嬤嬤如何將無色無味的毒藥給了小李嬤嬤,小李嬤嬤又是何時何地將藥給了小翠,小翠如何趁著機會將藥下在了大夫人的飲食里,而小翠被抓之后,小李嬤嬤又是如何拿著砒霜進凌霄園意欲滅口。
謝征聽得頭皮發(fā)麻,好半晌,才轉(zhuǎn)過頭,驚詫地看著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此時此刻,如果他還不知道這從頭到尾都是凌霄園利用秦姨娘做賊心虛的心里故意做的局,便也太蠢了些。他知道妻子是個金貴的,更知道她的一切修養(yǎng)都在自己之上,甚至還知道,她一直是喜歡自己的,可是,妻子到底什么時候變成了這么一個精于算計的人?為了陷害一個姨娘,竟然這樣機關(guān)算盡!
元氏放下手中的茶盞,轉(zhuǎn)頭迎上謝征仿佛今日才認(rèn)識的目光,淡淡笑了笑。她自然知道,謝征為何會有這樣的目光。從她嫁入謝家的那一天起,她一直都想做一個稱職的謝家大夫人。謝征年少時候也很是俊俏,舉止也算優(yōu)雅,風(fēng)采亦是風(fēng)流,說沒有愛慕過自己的夫君,那是假的。
可他的夫君做了什么?
在她服侍婆母被刁難的時候,他當(dāng)做沒有看到,從未給過半句安慰;在她費盡心機舉辦好他交代的文會時,他明明在眾人面前很有面子,回頭卻不曾有半句感謝;在她懷上晟哥兒之時,他毅然決然抬了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入府,成為了貴妾;在她懷了羽姐兒的時候,他眠花問柳,對于大著肚子還要伺候婆母的她毫不過問,更別說替她向婆母求情;終于,婆母隨著公公上任,離開了京城,而他卻將她手中的中饋交給一個姨娘來管轄;秦水謠向自己下毒手,他明明知道,卻不聞不問;秦水謠搶了自己的陪嫁生意,他樂見其成;秦水謠要害死她,他只當(dāng)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