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三）

　　第二天一早，天都沒有大亮，見君就出了門，拜會(huì)過路伯伯，把還在睡覺的甘棠從床上提溜了起來，背著甘棠出了門。

　　甘棠穿了條顏色素白的裙子，裙擺和外衫處都繡了大片的梨花，就是之前半夜把甘棠送回家時(shí)穿的那套。白天的時(shí)候裙子看起來沒有了陰森

　　感，見君生的好看，頭發(fā)烏黑，發(fā)間簪了一只很別致的步搖，整個(gè)人顯得更加溫婉，走起來的時(shí)候裙擺的梨花翩翩起舞，整個(gè)人都鮮活了起來。

　　甘棠醒來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別人背上，那人肩上還留著她的口水。甘棠雖然才七歲，但也知道不好意思，一張小臉漲的通紅，急忙忙拿袖子去揩自己留下的口水。秋季的衣服有些厚實(shí)了，加上是白色的衣料，濕了水也不太明顯，甘棠用袖子揩了幾下，也不知道有沒有擦掉。

　　“醒了？”

　　甘棠看到見君背著自己順著一條河的方向往前走，周圍沒有什么人煙的，霧都沒有散開，伸手抱緊見君的脖子，想起昨天見君跟路伯伯告狀，把頭縮在見君的脖子處，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然后就不講話了。

　　“你挺能睡啊，我都帶著你出門半個(gè)時(shí)晨了，你就一直都不醒。”

　　“……”

　　“你再裝著不跟我講話我就把你丟下去了?！?p>　　“沒有?！?p>　　“什么沒有？”見君突然覺得甘棠是不是還沒醒，怎么說話亂七八糟的。

　　“昨晚伯伯讓我練字，所以睡得遲，沒有很能睡。”

　　“伯伯為什么讓你練字，還不是因?yàn)槟愕淖植缓每?，還在這里狡辯。”見君絲毫沒有是因?yàn)樽约鹤蛱旄媪藸畹挠X悟，只字不提自己的不對(duì)，也沒有不該跟孩子拌嘴羞恥，還大言不慚的開始數(shù)落甘棠。

　　甘棠趴在見君背上，聽了見君的話，一張小臉又憋的通紅，一雙眼睛瞪的水汪汪的，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她怎么也不明白，那天晚上把自己背回家的漂亮姐姐怎么突然變了。

　　“不許哭，你留在我衣服上的口水都沒擦干凈，別又把眼淚留下了?！币娋兄侍牡氖志o了緊，像是怕把甘棠摔了，想了想，又騰出一只手，從懷里拿出一塊手帕，遞給甘棠?！斑@件衣服我就穿過兩次，兩次都背你了，你不哭好不好，我?guī)闳タ春脰|西。”

　　甘棠接了手帕，想了想，把手帕塞在了自己袖子里，倒是沒有哭，只是一張小臉還是漲的通紅，一雙眼看起來水汪汪的。

　　見君背著甘棠一路上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走了近一個(gè)時(shí)辰，才到達(dá)地方，然后把甘棠從背上放下。見君帶著甘棠到了一處山角下，山腳下有一處草屋，見君牽著甘棠進(jìn)了草屋，草屋雖然小，但是勝在干凈，像是一直有人在打掃的樣子。見君把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凳子拿下來，讓甘棠坐著，桌子和凳子上沒什么灰塵，甘棠手杵著凳子，晃著兩條小短腿，左顧右盼，就是不看見君。

　　見君知道，這是還在氣自己昨天跟路伯伯告了狀。見君也不惱，不去管甘棠的小情緒，熟練的從屋里翻出幾樣?xùn)|西，就自顧自的出了門，在門外開灶做飯。甘棠看見君不理自己，心中委屈，眼巴巴的趴在桌子上，繼續(xù)晃著自己的小短腿。

　　一直到吃完早飯，甘棠都不理人，穿了一間淺綠色的小襖，是早晨時(shí)見君看天氣有霧，怕凍著她，乘著她睡著的時(shí)候給她套上的，連頭上的雙丫髻都是她睡著的時(shí)候甘棠給她梳的，甘棠也覺得自己早上睡得有些太熟了，什么都不知道。

　　吃完早飯之后，見君泡了茶，和甘棠一起坐著歇了一會(huì)兒，喝了兩杯茶。

　　讓甘棠喝了兩杯水。

　　“走吧，我們又要出發(fā)了?！?p>　　“我們?nèi)ツ模俊?p>　　“叫姐姐，你不叫姐姐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問我?！币娋换卮饐栴}，只是一個(gè)勁的逗甘棠玩兒。“我背你還是你自己走？”

　　“不要你背，我自己走。”甘棠拿自己水汪汪的眼睛去瞪見君，只是這張軟萌萌的臉實(shí)在沒什么殺傷力，還挺可愛。

　　“我們?nèi)ツ模俊?p>　　甘棠也沒想到，見君帶她出來，是去爬山。還沒走幾步，甘棠就眼巴巴的看著見君，伸手要抱抱，年紀(jì)小又沒怎么出過門，走這樣的山路，根本就撐不住。因此還被見君好一翻逗弄，讓她說了好多遍‘姐姐，抱’，才背著她繼續(xù)上山。沒錯(cuò)，背著。爬山路本來就不容易，抱著一個(gè)七歲的孩子，肯定不好走，所以，甘棠是被背著上山的。

　　迷迷糊糊的，甘棠又趴在見君背上睡著了。睡著以后，甘棠做了個(gè)夢(mèng)。她夢(mèng)見自己長(zhǎng)大了，從柳城離開，搬到了一個(gè)沒有處處栽著柳樹的地方，自己搬到了新的宅院。搬家那天，下著大雪，自己趴在新宅子閣樓的窗戶邊看雪越下越大，看到院子里有一棵光禿禿的大樹，看不出是什么樹，雪越堆越厚，樹枝像是快要折斷了，被越壓越彎。甘棠覺得自己一會(huì)兒像是院子里那棵樹，被雪壓的直不起腰，一會(huì)兒又像是趴在窗邊的看客，只是微微詫異，怎么雪下那么大。然后夜里刮了一場(chǎng)風(fēng)，把窗戶拍的呼呼作響，甘棠躲在被子里不敢探出頭，只是把自己整個(gè)藏在被子里，一直到天亮，再也聽不到風(fēng)吹的聲音。才敢小心翼翼的推開窗，然后甘棠看到院子里昨日還被雪壓的快要折斷的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盛開著梨花的樹。

　　“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p>　　甘棠醒過來的時(shí)候，人已經(jīng)在山上了。自己正靠著一棵樹睡覺，身上蓋著一件外衫，外衫上繡著梨花，是見君的衣服，甘棠看著衣服，想起了夢(mèng)里開滿的梨花。甘棠四處張望，沒有看到見君的身影。

　　甘棠想起路上見君跟她說如果不聽話就把她丟掉的話，開始害怕見君真的把她丟在這里。把見君的衣服裹成一團(tuán)抱好，開始起身找見君。

　　“姐姐”

　　“……”

　　“姐姐”

　　“……”

　　甘棠向著山的深處走去，回答甘棠的只有一片寂靜，入目的只有一片片枯黃的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