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玉龍?zhí)嶂粋€小包袱,那里面是沉甸甸的自己全部的家當(dāng)——三百錢。
毛玉龍也知道,大牢如地獄,三百錢,要想解救趙家父子,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這300錢,不過是給牢頭一個見面禮。就這點錢財,根本就收買不了牢頭,不過是讓他感覺到自己是有心懂事的,多少能讓趙家父子在這幾天之內(nèi),不被虐待,打罵而已。
至于這300錢能夠支持多久,能讓趙家父子不被虐待,那是老天才知道。
好在,自己還有一個秀才身份在,完全可以是拉虎皮做大旗,讓對方有所顧忌罷了,真正自己要做的事情是,和那個縣令談好醫(yī)藥費的數(shù)額。當(dāng)然,毛玉龍更知道,這個數(shù)額不是那個縣令所能做的,那需要廠衛(wèi)點頭。
在牢門外遞了手本,再給小牢子一把銅錢,然后一臉諂媚的牢頭就點頭哈腰的沖了出來,在毛玉龍的錢袋子換了主人之后,這個牢頭的態(tài)度簡直熱情的讓人感覺被火烤著一般。
順利的見到了趙家父子。還好,趙家父子沒有被虐待,只是窩在骯臟的牢里神情有些萎頓。
這主要是潛規(guī)則在的,按照牢里的規(guī)矩,進來的第一天是不受虐待的,主要是看家屬的態(tài)度,如果第一天過去,家屬沒個態(tài)度,那牢頭的態(tài)度就徹底的不是這個態(tài)度了。
雖然趙家父子神情萎頓,但見到毛玉龍進來看望,當(dāng)時也是歡喜,三兒拉著毛玉龍的手,高興的連連搖晃:“玉龍哥哥看我,我真的高興死了。”
毛玉龍就笑著道:“可要受些委屈了,不過你不要擔(dān)心,我會盡快接你出去的。”
三兒就滿不在乎的道:“沒什么的,有吃有喝的,也不比家里差,你別擔(dān)心?!?p> 毛玉龍就苦笑:“這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啊,現(xiàn)在是這樣,等你過上幾天再試試,估計你哭都哭不上調(diào)門了?!?p> 老爹還是懂得世故,小聲的問道:“大侄子,這次破費的,將來我還上,將來實在使費太多,我就算了,但求你無論如何要救你兄弟出去啊?!?p> 毛玉龍就一臉輕松的勸慰:“老爹放心,這事情不過是區(qū)區(qū)小事,您要相信我的能力哈。”
趙老爹就嘆息的一聲:“小秀才不要誆我了,你小小年紀怎么能斗得過那十幾年橫行的地痞,只要救出你兄弟就成了。”
話就再也不能說了,再說就沒了意思,于是毛玉龍就叮囑了爺倆個幾句,然后再感謝了牢頭關(guān)照,言道幾日后會再來,當(dāng)時那個牢頭就滿懷希望的連連點頭,拍著胸脯保證,小秀才的寶眷在這手下,是絕對不會受委屈的。
放心了趙家父子,毛玉龍馬不停蹄的再次來到縣衙,求見縣尊。
但這次接待的不是王縣令,而是縣衙的刑名師爺。
對這些真正的地頭蛇,毛玉龍是絕對不敢怠慢的。遠遠的施禮寒暄,然后刑名師爺就請毛玉龍在簽押房坐了。
再次寒暄結(jié)束,師爺就開始大倒這事情的難辦,什么錦衣衛(wèi)要結(jié)果,東廠要說法,府臺壓著結(jié)案,連布政使都派人詢問,反正這已經(jīng)是自己這些年最棘手的案子了。
毛玉龍懂得這個套路,還不是將事情往嚴重了說,然后好讓自己乖乖就范?
毛玉龍就拱手:“都是學(xué)生給老父母惹下麻煩,只要事情解決,學(xué)生一定登門賠罪?!比缓笳\懇的問道:“不知道要放趙家父子歸家,趙家需要多少銀錢才能結(jié)案呢?!边@才是關(guān)鍵之中的關(guān)鍵。
這時候,刑名師爺才一臉為難痛苦的道:“本來事情是錢老大尋釁,趙家父子打傷了錢老大手下,責(zé)任各自負擔(dān),只要趙家賠償打傷人員的醫(yī)藥也就是完結(jié)了?!?p> “這一筆多少呢?”
“打傷一百多人,還有十個重傷,兩個還要殘廢,衙門居中協(xié)調(diào),最終趙家要陪對方一萬五千兩銀子?!?p> “嘶——”毛玉龍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一萬五千兩啊,這對一個貧困戶來說那是幾十輩子也拿不出的。即便是一個富貴人家,也是傷筋動骨啊。
“如此之多,是不是還請——”
之所以刑名師爺如此獅子大開口,還不說拿捏住了毛玉龍想要救趙家父子的情在。趙家當(dāng)然沒錢,這身為地頭蛇的刑名師爺是心知肚明的。但趙家沒錢,毛家有啊,毛玉龍既然想要救趙家父子,那么毛玉龍就可以求自己的族長,如此一來,一切都好解決了。
“不能再少了?!毙堂麕煚斁鸵荒樛纯酁殡y的堵住了毛玉龍的嘴:“一百五十人的傷殘,合計不過每人百兩,如果按照傷殘等級,最少的不過區(qū)區(qū)幾兩銀子,而這些人的身后,哪個沒有一個家?如果這些家屬不滿,一起上街鬧事,那時候,一切都再難轉(zhuǎn)圜了?!?p> 毛玉龍就暗暗苦笑——不管是什么朝代,其實當(dāng)官的都怕集體上訪,就在前年,為了抵制南京鑄造的劣錢,蘇州織戶百姓罷市,朝廷震動,當(dāng)時將南京戶部以及鑄錢司殺的是血流成河,也通過這件事情,閹黨將東林把持的鑄錢司徹底的拿在了手中。
看到毛玉龍默默不語,刑名師爺繼續(xù)大倒苦水:“一百多傷殘,幾百個苦主,那是呼天搶地不依不饒。最終這個數(shù),還是我和老爺強壓下來的,也不記得跑了多少路,磨破了多少張嘴,小秀才,你就饒了我們吧?!?p> 然后看看毛玉龍還不松口,刑名師爺再次施壓:“還有,現(xiàn)在這事情已經(jīng)被廠衛(wèi)盯上了,如果不能讓那些苦主撤訴,趙家父子是絕對不會逃過廠衛(wèi)之手的。即便是撤訴,廠衛(wèi)也需要打點。”然后一臉正義的道:“不過這事情就不要趙家父子出了,我和縣尊承擔(dān),只要趙家拿出一萬五千銀子就成了?!?p> 其實毛玉龍清楚,這一萬五千銀子,不會給那些潑皮的,即便是給,也不過是三瓜倆棗的打發(fā)了,絕大部分落了上下人手腰包。當(dāng)然,廠衛(wèi)那里也的確需要打點的。
默默的聽完師爺?shù)慕锌啵颀埞笆值溃骸岸嘀x先生和老父母的幫襯,這筆錢實在巨大,不是趙家能解決的,如此只能一拍兩散。趙家父子之罪,不過是父子充軍邊地,到時候以趙家父子的武藝,說不定還能為國殺敵立功呢。”
這就是一種變相的威脅,正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爛命一條,隨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