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界,
戰(zhàn)火紛飛。
雖說不得尸橫遍野,但也落得個民不聊生。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說的倒一點沒錯。
富裕家庭,稍機靈一點的,早就找到或大或小的修真門派尋求庇護了。
這就苦了許多莊稼人家。
辛苦經(jīng)營的田宇都作了廢,化作兵戈與烈馬交錯的戰(zhàn)場。
幸運一點的,還能在塵世中漂浮。
其他,都算做徹徹底底地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土地了。
某個受戰(zhàn)火波及的村落內(nèi),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躡手躡腳地從一處枯井內(nèi)爬出來。
吃百家飯長大的她,本來就聰明得緊。
聽到井外沒動靜了,便自己又爬了出來。
不過也正是因為沒有父母,所以逃難的時候,也沒有哪戶人家愿意將她一并帶走。
更何況,誰知道這一去,到底還有沒有歸途呢?
所以,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刈鳛榇迩f的捍衛(wèi)者,留了下來。
“咳咳……”
女孩灰頭土臉。
畢竟這口老井已經(jīng)被遺忘了許多年頭,即便女孩再小心,也不免被灰塵蒙蔽了整個腦袋。
出了井口,遙望四周,女孩有些茫然。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村子嗎?
村里人得到消息,馬王的鐵蹄就要橫掃過來了,所以早早逃離這是非之地。
女孩一邊緩緩地行走著,一邊辨認著曾經(jīng)熟悉的人家。
這是孫大嬸家的牛棚,
這是李阿伯家的平房,
這是張爺爺家的菜園
……
走到最后,女孩突然對這處地方陌生起來,
這是……王糊涂家的……院子?
村里大多戶人家,小女孩都去蹭過飯的,唯獨王糊涂家里,小女孩沒去過。
為什么?
村里的大人們閑聊時每次提及到住在村尾的王糊涂時,總是會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瓜子,然后竊竊地說道:
“他這有問題,當(dāng)心!”
人都說,百家飯,催熟。
小女孩的心智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地多,自然知道,自己是不能去那家蹭飯的。
且不說人家王糊涂給不給,自己若是去了,那剩下的這些人家,還能對自己一如既往嗎?
所以平時耍到村尾,小女孩只遙遙地望一眼,而后轉(zhuǎn)頭便走。
不過今日倒沒有那些拘束了。
這村中又沒有了其他人,獨剩自己一個。
看著王糊涂家的院子,女孩突然覺得有些奇怪。
記得以前這里有一棵棗樹的,怎么沒了?
正因為這里算作整個村子最特殊的地方,所以女孩記得格外清晰。
更何況,那棗子,可眼饞的很。
這反而勾起了女孩的好奇心。
環(huán)顧四周,再次確認了這里沒人的時候,女孩一腳踏進了院子。
沒有發(fā)生意外。
長呼一口氣,女孩走了進去。
怪不得沒看見那棵棗樹,原是那棵棗樹橫躺在院里。
上面的棗子都沒了。
女孩想起了馬王的傳聞,心中若有所思。
院子中的地板,也是被翻過一番。
許多有錢的大戶人家,逃難的時候,最喜歡把金銀財帛埋到地里。
人跑了,地遭殃。
話說這王糊涂,雖然風(fēng)評不咋地,家產(chǎn)看上去倒是豐厚。
且不說家中大小物件,光憑這偌大的地產(chǎn),在這村落中也算得上富甲一方了。
“這是什么?”
女孩突然注意到了翻過的土地里躺著一個木雕,上面還有著半邊腳印。
許是那馬王麾下的哪個兵將在這地方搜羅過后剩下的破爛。
女孩俯下身子,又環(huán)顧四周,確認了沒有人過后,才撿起了這東西。
“主人家都跑了,應(yīng)該不算偷吧。”
木雕上沾滿了泥土。
女孩跑到一邊,從棗子樹上摘了葉子,仔細地擦拭了一番,這才心滿意足地把木雕放進了自己的懷中。
……
天界,
一片祥和。
天機閣前,一個青年模樣的神官拿著一把小長笛,晃悠著進了閣樓。
“呦,這不是蕭大仙嗎,今兒個什么風(fēng)把您吹過來了?”
這是天庭管理下界的事務(wù)之地。
按常理來說,此地應(yīng)是天庭要地。不過如今天庭龍椅上坐著的那位,似乎并不熱衷于自己父輩們打下的基業(yè),反而每天樂于與歌舞仙姬們嬉耍在一起。
上面的那位尚且如此,底下的大小神仙們也都偷個清閑。
所以,如今這位端坐在閣樓內(nèi)的,并非什么金仙大羅,反而只是個小小的半仙,憑借著眼力見兒在這里混了個一官半職,倒是在天界安頓了下來。
也憑著這眼神,他倒是認出了這進門的年輕仙官,正是蕭恒,
最不受天界眾仙待見的,蕭恒。
但半仙終究是半仙,即便蕭恒在天庭最不受待見,也不是他一個半仙可以招惹的。
“呂君?”蕭恒挑了挑眉,又恢復(fù)了平靜。
蕭恒一眼就看出來了眼前這人是個半仙,而天上的半仙就那么多,蕭恒自然知道眼前這人是誰。
“我來看看我的井?!?p> 天上有井,下通人間。
“這邊請。”呂君看見蕭恒的臉色,心中雖然不快,卻還是不卑不亢道。
如今這天上,過來看井的已經(jīng)不多了。
這蕭恒,不是沒事找事嗎?
從閣樓的后門穿過,一座連綿不絕的山脈突兀地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
然而這山脈上卻沒有一縷云煙,因為那云煙都在這山脈的腳下。
不過如此卻更能看清楚這山之壯闊。
不過最醒目的卻是這山脈之中,藏著一個個偌大的窟窿,粗略瞧去,那窟窿中滿是黑暗,仔細看著,卻可以看見那其中藏著火光。
“蕭大仙,這邊……”
呂君剛想說話,卻看見旁邊的蕭恒身形一動,已經(jīng)向遠處一處窟窿飛去,心中不由暗罵一句。
不過卻不敢怠慢,急忙跟上前去。
等呂君追到蕭恒時,已然臨近了那巨大的窟窿。
兩人憑空而立,俯視著那窟窿。
窟窿之中,漂浮著一張?zhí)?,帖子上繡著兩個金燦燦的小字——蕭恒。
這就是蕭恒的井。
不過蕭恒的注意力卻并未在那張?zhí)由稀?p> 那帖子本來就是自己的,又不是什么稀罕東西。
看著自己一片漆黑,空空如也的井,蕭恒沉默了。
一旁的呂君也沒有自討沒趣,去觸蕭恒的眉頭,不過心里倒是有些想法。
看來這蕭大仙不僅在天界不受待見,在人間界也不受待見。
再看了看隔壁的幾處窟窿,多少有些火光。
而那位大人。
呂君想到了那位,現(xiàn)在朝堂之上,說話最有分量的那位。
抬頭看去,那里的窟窿,宛若小太陽一般閃耀。
耀眼的火光讓呂君甚至有些迷離。
“切……”蕭恒撇了撇嘴。
呂君從迷離中醒來,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出神。
“怎么會沒有呢,我明明都聞到棗子香了,怎么會沒有呢?”
蕭恒自言自語道。
天上可沒有棗子。
錯覺嗎?
成仙了之后,都多少年沒有錯覺了。
搖了搖頭,蕭恒從乾坤袋里取出半邊葫蘆,作勢要在這窟窿中舀起來。
“蕭大仙,你這是要做什么?。俊?p> 呂君自然看出來了蕭恒是想在這井中舀水,出言提醒道。
“自然是舀他一瓢水,回去好好看看?!笔捄阕焐险f一瓢,手上卻不慢,一瓢接一瓢往乾坤袋里裝。
“大仙快停下,這水裝不得?!眳尉舐暫暗馈?p> “為何裝不得?”蕭恒真就停下了手中的瓢,單手叉腰,直言問道。
“天有天規(guī),倘若人人都來這里取水,那這里的井不都要干涸了嗎?”呂君答道。
“我且問你,這井是誰的?”
“你的?!?p> “我的井,我打點水,如何?”
“可是……”
呂君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蕭恒又開始舀起水來,心中不由升出一股火氣。
“蕭恒!你別太欺人太甚了,我依法辦事,你卻屢次羞辱于我,我敬你是個仙人,你卻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可知道我家大人是誰?”
說出這番話,積壓在呂君心中的一口氣才吐了出來。
而他也看到,聽到這番話后,蕭恒的確是停了下來。
一抹得意之色躍上呂君的面龐。
然而持續(xù)不到一秒,呂君就看到了蕭恒從吊兒郎當(dāng)變得面無表情。
“所以你是要攔我,還是要拿你家大人來壓我?”
伴隨著蕭恒的目光投射過來,呂君感受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壓迫感,宛若整個天界從崩塌下來,壓在他身上。
這個人,還算是是仙嗎?
這句話很別扭,卻是呂君此時內(nèi)心的真實感受。
作為一個半仙,呂君的手心里卻滿是冷汗。
“沒……沒有……您……自便?!?p> 咬著牙,呂君總算把這幾個字吐了出來。
最后一個字說完,呂君感覺到身上一輕,身子一顫,差點從空中落了下去。
蕭恒又恢復(fù)了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拿著短笛在呂君身上一敲,呂君這才恢復(fù)過來。
“我就說,整個天界就你小子最有眼力見兒。這瓢水我先拿走了,過幾日再還回來,不讓你難做?!?p> 蕭恒自然知道天上的規(guī)矩,不過不把這水拿回去,心里總覺得硌得慌。
沒管呂君,蕭恒自顧自地飛走了。
“蕭大仙……”
呂君突然看到了什么,喊道。
“放心——水會給你還回來的——”
遠處傳來蕭恒的聲音。
“不是,我是說,這井里,起火了?!?p> 看著那井里稍稍升騰的一點火光,呂君小聲嘀咕道。
“罷了,反正那水他也拿走了,也無須我多此一舉?!?p>